「喂,」回到高府,紀小蠻把林儉叫到一旁,鬼鬼祟祟地從一個袋子裡摸了一樣東西塞到他手上:「這個給你,收好了,只有一個。」
什麼?
看到鼓鼓的小布包,林儉有些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瞧,卻是一個極小木製模型,造型很奇怪,似乎跟白天去過的鏡湖山莊是同一類。
當然,如果他再仔細點就會現,那其實就是鏡湖山莊其中一個小院子的微縮模型。
「嘿嘿,」紀小蠻得意一笑:「漂亮吧?」
你拿這個玩意幹什麼?
林儉握著這個模型,神情微帶惱火。
「咦,」紀小蠻曲肘輕撞他的腰部,壓低了聲音笑道:「別裝了,在我面前你裝什麼啊?」白天看你那麼瞧的仔細,明明就很喜歡,剛好在房間裡看到這個,順手就偷了出來。「
林儉愣住,半晌無語。
他那叫喜歡嗎?
「行了,這個拿回去慢慢欣賞吧。」紀小蠻偏頭瞧他,一臉邀功請賞的模樣「怎樣?夠哥們吧?」
呃,以後別再亂拿別人的東西了,危險。
林儉輕歎,誠懇地勸誡。
「走了,不要跟人說是我偷的啊~」紀小蠻拍他一掌,轉身哼著愉悅的歌回房了。
林儉遲疑片刻,墜兒已走得遠了。
他想想不放心,總覺得還應該再交代她幾句——至少要讓他遠離赫連淨雲。他,絕非善類。
於是,他重又追了過去。
一抹頎長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院中的那棵桂花樹下,幾乎與暗夜融為一體,如果不仔細瞧,根本看不出來。
紀小蠻目不斜視,輕快地越過,筆直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黑影忽地一動,腳底下踏到一根樹枝,出聲響。
「呀!」紀小蠻猝不及防,嚇了一大跳,驀地回頭喝道:「誰在那裡?」
「別怕。是我~」高茗欣尷尬地應聲。
「大哥?」紀小蠻詫異之極:「有事嗎?」
「你,」高茗欣語帶躊躇:「剛才去哪裡了?」
「我?」紀小蠻眨了眨眼睛:「找啞鈴玩去了啊。」
「哦。」高茗欣心事重重,陷入沉默。
「還有事?」紀小蠻見他雖不說話,卻下意識地跟著她,不由越奇怪:「要不,到我房裡說吧。」
「嗯。」高茗欣點頭,默然跟隨。
「赫連公子送了我一罐茶葉,大哥喜歡的話,拿去嘗嘗吧。」紀小蠻很厚顏無恥的慷他人之慨。
泡茶太麻煩,她更喜歡涼白開。再好的茶葉到了她的嘴裡,都變成樹葉,純粹是糟蹋了。
「赫連公子對你的印象似乎很好。」高茗欣心中五味雜陳。
他其實真正想問的是:你對赫連公子的印象如何?只是話到嘴邊,卻變了。
「嘿嘿ie,那還用說?」可惜,紀小蠻並未聽出他的潛台詞,反而偏頭衝他展開了一個得意的笑容,順手推開房門:「我本來就很……」
一條青色電射而出直撲紀小蠻的面門。
紀小蠻偏頭說話便未瞧見,只感覺到一股冷風撲面。
高茗欣在她身後卻看得真真切切,臉色驀地一變,出手如電,一把將紀小蠻拽到身後,百忙中不及掏暗器,屈指輕彈,一縷指風急射而出。
他一時情急,力道拿捏不準,紀小蠻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向前疾衝了幾步差點撞到牆上。總算她反應靈敏,及時伸出手撐住牆壁,才不至於撞得頭破血流,卻也把鼻子撞得生疼,也忍不住心生怒意,回頭喝斥:「你幹嘛?」
卻見『絲絲;之聲乍起,一條青影竄到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向著高茗欣射了過去。
顯然,高茗欣那縷指風不僅沒有傷他分毫,反而激怒了它。
它瘋狂的扭動著身體,煞那間,彷如無數條青絲在夜空中飛舞,交織出一幅幅詭異的圖畫。
「小心~」紀小蠻瞧得目瞪口呆,掩住唇,緊張地低叫。
「著!」高茗欣低叱一聲,手中的匕脫手而出,在間不容之間將那條青蛇剖成了兩半。
一陣簌簌輕響之後,濃烈的腥臭之氣撲鼻而來,眾人欲嘔。
「哇,好帥!~」紀小蠻拍手歡呼,正欲過去觀察。
「站在那裡別動!」高茗欣厲聲喝止,晃燃火折極小心地避開地上血跡,進入房中點燃油燈,四處檢查,確定再無異常,這才抹了把額上的冷汗,長吁了一口氣。
「呀,原來這麼小一條蛇。」紀小蠻猶不知自己剛才已在鬼門關轉了一圈才回來,伸長了脖子笑著調侃:「緊張兮兮,差點被你嚇死。」
呃,就是說高府得勤加打掃和整理,看吧,野草瘋長的後果,就是蛇爬到房裡來了!
「別過來~」高茗欣折了根樹枝把蛇身挑起,放到桌子上。
「喂,你留著泡酒還是燉湯啊?」紀小蠻笑著跟進:「太小了吧?還沒長大呢,扔了算了。」
想想都覺得後怕,要不是他想跟墜兒說話,跟過來,讓墜兒單獨回房,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高茗欣一顆心砰砰狂跳,語氣自然惡劣:「平時都不打掃房間的嗎?蛇蟲鼠蟻滿地爬,是不是女人啊?」
「嘎?」紀小蠻被她罵的莫名其妙,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他什麼神經?她的房間向來都是自己打掃,乾淨整齊的都趕得上五星酒店的總統套房!
「算了,懶得跟你說~」高茗欣抄起茶盤就走:「早點休息。」
「哦。」
紀小蠻向來最懂見風使舵,雖被罵得冤枉,卻深諳不能跟在氣頭上的人頂嘴,於是乖乖地答應,也不敢亂開玩笑。
「還站在那裡幹嘛?」高茗欣出門,見紀小蠻居然還想跟木頭似得傻站在那,沒有跟出來,又是一陣氣悶。
「嘎?」紀小蠻傻眼。
咦?他今天心情明顯不好哦?
明明是他要她早點休息,她乖乖聽話,結果又挨罵?
「難道你想誰在這裡?」高茗欣面色陰沉:「就不怕晚上再來一條?」
她平時的機靈勁到哪去了?
這種情況,難道還想一個人呆著這裡睡?
她都不懂害怕嗎?
「沒,沒那麼巧吧?」紀小蠻想笑,瞧見他表情凝重,笑容就隱了下去,變得要笑不笑,十分尷尬。
「去我房裡睡吧。」高茗欣撫額長歎,放緩了語氣,做了決定。
「嘎?」不好吧?雖說小時候經常纏著要跟他睡是不錯,可現在兩個人都長大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同塌而眠,而且還是伯嫂之間……
呀呀呀,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臭丫頭,我回衙門去!」這小傢伙,腦子裡瞎想什麼呢?
高茗欣既生氣又無力,一絲暗潮爬上俊臉。
「早猜到了。」紀小蠻咯咯一笑,衝他做了個鬼臉,拔腿便跑。
真好玩,那麼大年紀了,隨便逗一逗就臉紅。
望著她嬌小的身子沒入夜色,目光再轉到手裡端著的那盤蛇,高茗欣的面色慢慢冷凝。
他對毒物並沒有什麼研究,不過就憑著他的彈指神功居然傷他不著,就知道它絕不是什麼普通的毒物——至少,不會平常到處隨處可見,任意出入他家庭院。
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裡查明它的出處與來歷。
但不管怎麼樣,這條蛇都不像是偶然出現,怎麼看都像是有人故意為之。
墜兒性子活潑,天真爛漫,雖偶爾口無遮攔,愛開玩笑,卻並無惡意。他想像不出,有誰會對她下次毒手?
一直潛藏在暗處觀望的林儉,見兩人前後消失,立刻閃身進了紀小蠻的房間。
他警惕的在左右張望了一會,隨手掩上了房門,蹲下去,掏出一柄匕,小心翼翼地以刀鋒沾了少許蛇血在桌布上輕輕一抹,滋滋聲響之後,青煙冒起,白色的泡沫泛出來,桌布竟然迅腐爛,很快傳了一個小洞。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林儉緊緊地握著拳頭,眸光變得冷厲起來,昏黃的燭光跳躍著,映出他眼底兩簇隱隱的怒火。
他就知道,赫連淨雲突然出現,並刻意接近墜兒,並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已經遵照聖意,帶著墜兒遠離皇室,遠離安南,隱姓埋名的躲到了大鄴,那些人卻依然不肯放過她。
他們甚至都不願意花時間去確定墜兒的身份,這麼快變按耐不住,迫不急待地想要殺人滅口了。
他必須盡快帶著墜兒離開,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退一萬步講,就算墜兒相信了他,願意跟著他離開。
他們的匆匆離開,也等於間接證實了敵人的猜想。
不難想像,接下來他們將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要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面對的困難與危險也遠遠大於今天這種小兒科的試探。
他。有沒有這個自信及能力不負主公所托,護得墜兒周全?更不知道,墜兒能否坦然接受加諸在他身上的責任和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