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茗欣是何等樣人?只不過因為事關墜兒,才會亂了方寸。謝懷恩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若還不會反省檢討,也妄為當了這幾年的少年丞相了。
於是,咬著牙一番細查下來,諸多疑點慢慢浮出水面。
先,如果真是謝懷恩臨時起意想要報復墜兒的話,他明明只射了一枝火焰箭,這場火來得未免太過兇猛了一些。後來回想,一致認定,火焰燒出的慶字,應該是處心積慮,用以掩人耳目,拖延時間的。
二,做為起火點的高台,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其中許多木材還是臨時從書院的後山伐來,並未乾透,沒有助燃物是不可能燒得如此迅猛而狂烈的。
火雖然來得急,可是因為撲救及時,加上人多力量大,燃燒的時間並不是很長,現場依然完整,事實一目瞭然。況且,盈荷講起火之初她親眼見到檯面塌陷,墜兒在她眼前消失。
所以,三個疑點來了:高台下面是用原木搭建的架子,挑高了一丈有餘,有足夠大的空間,就算墜兒掉下去後摔昏了,不能自己逃出來,不幸被火神肆虐,也不至於在那麼短的時間裡被燒得面目全非。
現場裡燒得最慘的,除了那條紅底金字的絲絨幕布,就是墜兒的屍體了,這不合常理。
四,雖然現場遺留了墜兒的玉珮,卻少了那條墜兒從小就帶在頸間,從未有片刻離身的墜子。
然後,最大最致命的疑點是:經過當場驗證,女屍的口腔乃至喉嚨乾淨完整,竟然沒有一點煙熏過的痕跡。這證明在起火之前,該名女子就已身亡,至於具體死亡時間,還有待忤作的進一步檢驗。
當然,細數的話,疑點還有很多,就不一一列明。(雪:拜託,俺寫小白,又不是偵探小說,廢腦子的事,表找我啦!)
結論顯而易見:死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墜兒。
得出這個結論,眾人又驚又喜。
「如果死的不是墜兒,那麼墜兒到哪裡去了?」韓德昆就事論事,很有求知精神。
「既然不在這裡,自然就是離開了,笨!」高茗玖賞他一記白眼。
剛剛還以為那沒心肺的丫頭死了,害他掉了幾滴眼淚,鬱悶得想殺人。
「現場數百雙眼睛,」韓德昆頗不服氣,瞪大眼睛盯著他:「卻沒有一個人看到她的離去,豈非是天大的笑話?」
高茗玖被問得啞口言,只得悻悻地閉了嘴。
「謝公子,你有何高見?」高茗欣客客氣氣地把頭轉向謝懷恩。
在場眾人,謝懷恩是唯一一個保持清醒,頭腦冷靜又極具智慧的人。
如果不是他一言驚醒夢中人,可能現在他們還沉溺於悲傷之中,給對手留下了從容逃逸的機會。
「我的責任是澄清事實,剩下的是你的事。」謝懷恩極不負責地聳了聳肩,踢了踢腳邊的幾隻兔子,悍然交待:「輕塵,別忘了今天輪到你下廚,記得要紅燒,燒之前拜託先過一遍水,多放點仔姜,上次致軒燒的太難吃了。」
嘖,現在想想,墜兒那丫頭也不是全好處,至少她做菜還勉強能吃。
理所當然的,此話一出,謝大公子又遭受一遍視線激光的瘋狂洗禮,各色白眼橫飛,將他鞭打,切割,碎屍萬段。
事關生死,好吧,也許還沒有達到生死關頭那麼嚴重,可能查到最後,只是一個綁架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歹徒如果要墜兒死,實在太容易,把她帶走,反而難了百倍)墜兒又只是一個丫頭,當然,他們之間剛好還有那麼一些小小的搬不上檯面的過節……但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生死關頭,就應該拋開個人恩怨,以人為本,以大局為重!
又或者,他很謙虛地說一句:我還是個後輩學子,對於擄人案沒有什麼心得;高相年少有為,經驗豐富,大家當以相爺馬是瞻,謝某聽憑驅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云云,也可稍平眾怒。
偏偏他拽得二五八萬,那語氣竟是: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裡幫你找出墜兒,但是我討厭她,偏不告訴你,你好自為之吧。
好,墜兒得罪他,死有餘辜,他肯不提供幫助就算了,不怪他。可是他居然只想到他的紅燒兔子怎樣才好吃?也不怕被噎死?
另外三隻熟知他的脾性,此時也只能苦笑著各自摸摸鼻子,退後兩丈,遍免慘遭流彈擊傷。
「謝公子請留步,高某還有一個問題請教。」高茗欣也不著惱,神色平靜地看著他。
謝懷恩挑眉,不置可否地望著他。
問當然可以問,他不保證回答。
「來現場之前公子遇到了誰?」高茗欣天外飛來一句。
在場數百人,都沒有瞧出內幕,而他這個從頭至尾不在現場的人,卻只花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甚至連屍體都沒有看,便已斷定死的那個不是墜兒,從而一舉揭露了這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除非他是神仙,否則就是事先知道了內情。
換言之,如果他法解釋,那麼就算不是主犯,至少也是嫌犯。
謝懷恩眸光一亮,閃過一抹讚許。
還算不錯,這麼快便釐清了頭緒,恢復了冷靜。看來這個少年丞相,幾年的春風得意馬蹄疾,也並不是憑白撿來的。
這事原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秘密,他大可昭告天下。
不過,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想讓那個趾高氣揚的小丫頭吃點苦頭。
反正,再怎麼懷疑他,也沒有誰有那個膽量來抓他。
於是,他咧唇,綻了一抹極為炫目的笑容,給出一個欠扁至極的答案:「這個,就看高相的本事了。」
「啊~」現場一片嘩然。
「多謝賜教。」高茗欣點頭,笑得溫文爾雅。
姓謝的,你最好保證自己清清白白,這輩子都沒有把柄會落在我的手裡!
「不客氣~」謝懷恩斂眉一笑,轉身,華麗麗地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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