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李潛勒住馬韁,望著眼前曲線柔和的土地心裡一陣歡暢。
「潛哥,幹什麼呢?」牛弼策馬來到李潛身邊問道。
李潛笑道:「這些天滿眼都是山峰峭壁,看了都覺得腿抽筋。現在看到眼前這一馬平川,終於能放開馬韁暢快地跑跑,心裡別提多快活了。」
「是呀,」牛弼歎了一聲,道:「這一個月走的路是人能走的嗎?我看有些地方連猴子都未必爬的過來。」
「哈哈,咱們不是一樣都過來了。」李潛回頭看了看後面一臉興奮地選鋒營戰士,對莊小虎吩咐道:「走了這麼遠的山路兄弟們也都累了,傳令下去,今晚就在這裡紮營。另外,箭術好的也別閒著都去打些野味來。」進了山後獵物多了起來,為了節省糧食,也為了給戰士們增加營養,紮營之後李潛總會派些人趁天黑前的功夫打獵。一路走來收穫頗豐,戰士每天都能吃到新鮮的野味。
莊小虎立刻應下跑去傳令。
李潛望著前面枯黃中泛著點點嫩綠的草原,道:「這時節在長安該穿單衣了吧?」
牛弼點頭道:「可不是,以前在長安這時節不冷不熱的最是舒服。沒想到在這裡草才剛剛返青,這個差異實在太大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大氅,「這跟長安的冬天有什麼差別?還有,吐谷渾人都跟兔子似的,咱們走了這麼久竟然沒見到吐谷渾人的蹤影。我就納悶了,那幫吐谷渾人難不成真有鑽窟窿打洞的本領,全都藏到地底下了?他們為什麼不出來與咱們真刀真槍地打一仗?」
李潛笑了笑,道:「你這傢伙年紀不大牢騷倒不小。咱們大軍壓境,吐谷渾人早已膽怯,當然不敢正面交鋒,自然不會出來跟咱們真刀真槍地打一張了。我猜,伏允打的如意算盤就是想拖下去。」
牛弼一愣,道:「拖下去?為什麼要拖下去?這裡是他們的地盤,他們比我們熟悉環境,搞個埋伏什麼的對他們來說實在太簡單了。若換做是我,我絕不會跟個嚇破膽兔子一樣藏起來,而是要不停的出兵騷擾,直到騷擾的敵人精疲力盡在選擇合適的地形與敵人決一死戰。」
李潛搖了搖頭,道:「你會這樣想是因為你年輕身上充滿了銳氣,而且你也只作為武將考慮了如何打仗,而沒考慮到其他掣肘的因素。說的更直白點,是因為你沒有站在伏允的角度為他設身處地的去考慮。」
牛弼不解地道:「那你告訴我,現在伏允會怎樣考慮?」
李潛道:「這次我大唐出動了近二十萬大軍,吐谷渾想要抗衡我大唐的大軍,自身兵力肯定不能少了。吐谷渾地廣人稀,人口不過大唐的百分之一,能抽出來的兵力最多也就十多萬。這些已是吐谷渾安身立命的老本,若是都折損進去,對吐谷渾而言就有滅族的危險。退一步講,即便這次沒有全都折損進去,恐怕今後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內它都緩不過氣來。因此這一仗即便是吐谷渾贏了,也會嚴重削弱其根基,弄不好會被吐蕃、高昌吃掉。即便不會被吃掉,也會受他們的欺凌。所以,伏允從心裡並不想打這一仗。只是事已至此,他已是騎虎難下。在這種情況下,拖就成了他最佳的選擇。」
「拖?」牛弼道:「這對吐谷渾能有什麼好處?」
李潛道:「我大軍遠離故土深入敵境,一顆糧,一根箭矢都需要輾轉千里從國內運來,不僅日費萬金還得徵用大量的民夫。戰事多過一天,朝廷就得多花萬金。朝廷的錢是有數的,民夫也不能徵用太長時間,若耽誤的農時就會影響一年的收成。所以,對於吐谷渾而言,在保存自身實力的前提下想辦法拖住大軍,將朝廷拖的精疲力盡不得不撤軍是它最好的選擇。」
弼恍然大悟,道:「原來吐谷渾人打的是這個算盤呀。他們可夠壞的,沒膽子真刀真槍地打一場,淨玩這些無恥下流的手段。伏允這條老狗,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李潛微微一笑,道:「等你見到伏允再收拾他也不遲。」
李潛剛說完,就聽到前面有一匹快馬飛速跑來,馬上的騎手正是選鋒營的戰士。
李潛正在納悶,只見那騎士快馬趕來,沖李潛拱手道:「稟李將軍,前面有人自稱姓曹名丘,要覲見將軍。」
李潛聽了立刻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輔國,立功機會來了。快快有請曹先生。」
前來回稟的戰士立刻應了一聲調轉馬頭跑回去。牛弼想了一會,忽然眼睛一亮,道:「來的莫非是曹丘?」當年李潛從裁撤的邊軍中挑選擔任驛丞的人選時牛弼還曾做過他的副手。所以牛弼知道李潛選拔了一些人從事某項特殊的任務,這些人中便有曹丘。
李潛點點頭,跳下馬來一邊下蹲伸腿活動腿腳一邊道:「去年年底我便讓曹丘想辦法打探吐谷渾人,特別是伏允的動向。這次我們能從鄯州來到這裡也多虧了曹丘。若不是他派人在山中費盡周折找到了這條密徑,只怕我們還得在山裡轉上七八天。」
牛弼道:「看不出曹丘這傢伙喜好美酒美食,竟然還有這等本領。」
李潛淡淡地一笑,道:「孔子雲,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這何曾不是在說曹丘。曹丘這傢伙若論起美酒美食來,說的頭頭是道,恨不得吃不厭精膾不厭細,天下間比他會享受的還真不多。不過,若是深入險境,十天半個月喝不上水吃不上飯,他也一樣能堅持下來,就他這份忍耐,也罕有別人能比得上。」
牛弼聽了頗為驚訝,道:「他若真有這份忍耐,小弟打心眼裡佩服他。」
李潛聞之一愣,道:「是啊,有些事也不能單純指望自覺。此間事了,曹丘的事也該給個妥善的安排。」
李潛這邊話音剛落,曹丘很快就快馬趕過來。曹丘看到李潛立刻一拉馬韁,縱身跳下戰馬,單膝跪地拱手道:「卑職曹丘拜見李侍郎。」
李潛快步上前,伸手扶起曹丘道:「老哥無需多禮。快說說,吐谷渾這邊情況如何?」
曹丘起身,道:「吐谷渾這邊早已知曉大軍前來討伐的消息,自從過了年之後對東邊來的任何人一直嚴加盤查,發現有任何可疑之人皆先逮捕控制。到現在已有三萬多精銳全都用於盤控外來人士。」
李潛聞之大笑道:「伏允若真如此不過黔驢技窮而已。」
曹丘道:「侍郎所言不差。伏允此人頗有些才幹。不過,自大業年以來,伏允一直安於現狀不思進取。武德年間,雖屢有進犯中原,所求不過是財帛而已。近年來,更是謹小慎微不敢有任何逾矩。」
李潛聞之一愣,道:「若真如此倒也好辦了。不過,這些年我暗暗觀察吐谷渾,發現吐谷渾有許多不敢承認的舉動。若真是伏允支持的,他的野心還真不小。」
曹丘聽了笑道:「侍郎多慮了。自貞觀四年以來,伏允已被其臣僚天柱王所挾,軍政大事皆落入天柱王之手,不再決於伏允之手。屬下以為,那些事都是天柱王所安排。」
李潛聞之一愣,道:「你是說,伏允已成傀儡?」
曹丘想了想,道:「應該就是這樣。」
李潛面色憂慮,道:「這可就麻煩了。」
曹丘不解,道:「侍郎何出此言?對於我大唐而言,無論是伏允還是天柱王,都是一回事而已。」
李潛搖頭道:「伏允乃是一國之君,無論他是否掌權,說出的話都是一言九鼎。天柱王縱然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歸根結底,他還是個奴才,他說的話連屁都算不上。」
曹丘聞言一震。
李潛繼續道:「我更擔心的是某些人故意以此為借口百般推脫不承認。比如伏允,他再不濟也是一國之君,若非我大唐健兒直接將其抓住,或他自殺身亡,除此之外又該如何?退一萬步講,他不自殺身亡,偏偏待我大唐平定亂局之後胡言亂語,又當如何?難不成我大唐還要將他放回去重新抓一回不成?如此說來,與放虎歸山又何異?」
牛弼憤憤不平地道:「敗既是敗了,他如何敢不承認?」
李潛擺擺手道:「這些就不多言了。老曹,你且告訴我,伏允現在哪裡?」
曹丘立刻跪地道:「屬下無能,到現在還未查清伏允的所在。」
李潛聞言歎息一聲,上前扶起曹丘道:「我很清楚你已盡力。你且回去,繼續打探伏允的蹤跡。其他的不必多慮。」
曹丘感動地熱淚眼眶,道:「多謝侍郎。」
李潛拍了拍曹丘的手背,道:「有些事你知我知,如果某天需要我出面,你莫要客氣。不過,我終究還是不希望有朝一日親自出面。」
曹丘聽了覺得腦中一片霧水,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拱手道:「幸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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