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三章蘇州省親(二)
蘇州刺史方毅致看到別駕盧摯目的已達到,成功試探出李潛此來沒有什麼秘密使命,便笑道:「難得今日風和日麗,武丘的景se正妙,郎中可有雅興移駕一賞?」
身在官場這種應酬是無法推辭的,更何況李潛早就想看看武丘風光,便欣然答應,只是不想太招搖。於是方毅致讓其他官員現行告退,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只將別駕盧摯留下一道陪同李潛前往武丘。
武丘位於蘇州西北郊,原名海湧山,相傳吳王闔閭在與越國的檇李大戰中不甚受傷不久就死了,其子夫差葬闔閭於此,葬後三日有白虎踞其上,夫差便將海湧山改名為虎丘。後來大唐立國後,因避李淵祖父李虎的名諱改名為武丘(為行文方便,以下皆稱虎丘,去李淵他的爺爺)。
方毅致與盧摯陪著李潛一邊遊覽一邊介紹虎丘的景致。盧摯頗為健談,且對虎丘的掌故瞭如指掌,他向李潛介紹道:「夫差為了給闔閭修建陵墓,徵調了十萬軍民來施工,並使用大象運輸土石。工匠們穿土鑿池,積壤為丘,便成了今日的虎丘。闔閭的墓xue就在池中,他的靈柩外套銅槨三重,池中灌注水銀,以金鳧yu雁隨葬,並將闔閭生前喜愛的「扁諸」、「魚腸」等三千柄寶劍陪葬。」
聽到這李潛忍不住歎息道:「可惜呀,可惜。雖然闔閭也算個英雄,但死後卻讓如此多的名劍陪葬,未免太xiǎo氣了。他難道不知寶劍贈英雄的道理嗎?魚腸,原本是專諸刺吳王僚所用。專諸因刺吳王僚而喪命,闔閭因此才能繼承王位。若闔閭真的識英雄惜英雄,應該將魚腸陪葬專諸,而不是給他自己陪葬。由此可見闔閭對專諸根本不是賞識而是利用。」
盧摯聽了點頭道:「郎中說的極是。看來這闔閭不過是一梟雄而已。」
方毅致道:「虎丘的景致不僅在闔閭墓,還有報恩寺。郎中,請這邊來。」
方毅致帶著李潛一邊遊覽一邊介紹道:「晉時,司徒王珣及其弟司空王珉各自在山中營建別墅,鹹和二年(公元三二七前),兩人雙雙舍宅為虎丘山寺,仍分兩處,稱東寺、西寺,宋(南朝的劉宋)高僧竺道生從北方來此講經弘法,留下了『生公說法,頑石點頭』的佳話以及生公講台、千人坐、點頭石、白蓮池等古跡。現在山寺已更名為報恩寺。」
游了一會,李潛見方毅致神se疲憊。方毅致今年已近六十,體力自然不能跟李潛和盧摯相比。李潛便請方毅致留下休息,讓盧摯陪他便可。方毅致同意了,說了一大通道歉的話,並一再叮囑盧摯照顧好李潛。
李潛和盧摯重新上路遊覽。由於沒了方毅致,兩人之間的話題便漸漸從景se轉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在一處亭中歇腳時,李潛忽然問道:「盧別駕應是出身范陽盧氏吧?」
盧摯點點頭,道:「郎中說的沒錯。盧某正是出身范陽。」
「不知范陽那邊對李某是何態度?」
盧摯沒想到李潛會冷不丁地問這個,不由得怔住。李潛等了片刻道:「別駕或許還不知道,此前照全兄對李某說過,別駕在盧氏中頗有影響力,李某以為別駕應該清楚這些。」
盧摯今年不到四十歲,能在蘇州這種上州擔任別駕,除了他自己的能力之外,范陽盧氏的影響力也起了很大作用。他之所以能利用范陽盧氏的影響力,是因為他的父親在范陽盧氏中擔任族老。
盧摯沉默了片刻道:「實不相瞞,范陽方面對於郎中的態度是敬而遠之。我范陽盧氏應連年征戰損失頗大,在五姓七家中只能算末流。經過上次一事,族中已經明白郎中聖眷之盛非我盧氏所能比。故而不願與郎中再發生什麼誤會。」
誤會?李潛心裡忍不住冷笑一聲。這也太輕描淡寫了吧?若不是自己運氣好,只怕早已喪命。這等嚴重的事情在他們眼裡竟然是個誤會!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過,范陽盧氏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而且今天李潛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所以,李潛沒有指摘盧摯的說辭,而是道:「其實上次李某也是身不由己。相信別駕應該能夠體諒李某。」
盧摯點點頭,言不由衷地道:「盧某明白。」
對於盧摯的違心之言李潛並沒有在意,他要的不是與范陽盧氏jī化矛盾,而是要化解這段矛盾。經過一連串的事件李潛已經看明白了,就算自己有李世民撐腰,要同時挑戰那些men閥也不可能成功。只有分化他們,一個一個的對付才達到削弱他們的目的。所以,李潛準備從范陽盧氏開始化解矛盾打好關係,即便不能將他們爭取成盟友,至少也得讓他們保持中立,好讓他有jīng力專men對付博陵崔氏這個出頭鳥。
所以李潛言辭懇切地道:「李某多謝別駕的體諒。今日李某之所以與別駕談及此事,是因為李某不想與范陽盧氏一直誤會下去。」
盧摯聽了有些納悶,李潛說的是什麼意思?
李潛見盧摯不解,便解釋道:「李某以為此前的那些事歸根結底都是某些人的挑撥離間,在那之前李某與范陽盧氏遠日無冤近日無仇。別駕以為是不是這樣?」
盧摯聽了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李潛趁熱打鐵道:「既然是被某些人挑撥,那我們為何不能把事情說開來消除誤會,免的再中某些人的jiān計?」
盧摯聽了皺眉思忖。李潛的提議對范陽盧氏而言很有yoo力。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這個道理范陽盧氏不可能不懂。更何況李潛這種手握大權聖眷日隆的實力派,不知有多少人爭著搶著想成為他的朋友。現在李潛主動伸出手來,是抓還是不抓,該如何選擇非常明顯。只是,死去的盧照廷那一支恐怕……
盧摯權衡的片刻下定決心道:「郎中說的極是。盧某也是這樣認為的。」
李潛笑著伸出手來道:「別駕如此想,李某求之不得。」
盧摯伸出手握住李潛的手,道:「郎中太抬舉盧某了,盧某惶恐萬分。不過。盧某人微言輕,有些事盧某不能做主,還請郎中等待些時日。」
李潛當然明白這等大事盧摯不能做主,肯定要向族中回報。不過,他能出面把自己的誠意傳遞回去便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於是李潛便將與自己合作的優惠條件向盧摯簡單說了一下。簡單來說,錢莊的事范陽盧氏是chā不進手了。不過,李潛承諾范陽盧氏的商號在錢莊辦理匯兌時手續費減半。不要xiǎo看這個手續費減半。現在錢莊施行的手續費是百中收一,即一百貫收一貫的手續費。減半便是兩百貫收一貫。對於動則幾萬貫銀錢往來的大商號來說,僅手續費一次就能省下數百貫甚至上千貫。另外,李潛還承諾,如果范陽盧氏的商號需要資金周轉時可向錢莊提出申請,錢莊會按照現行借款利息的一半執行。現行民間借貸的年利息高達一成,有的甚至達到兩成(注意,這種借款不是驢打滾的高利貸那種),如果利息減半的話對於盧氏而言省下的利息非常可觀。
聽到這兩個優惠條件盧摯兩眼放光,立刻答應盡快將李潛的條件轉達給范陽方面。
李潛的目的達到了,遊覽的興致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便與盧摯有說有笑的回去。到了蘇州,方毅致早已安排了洗塵宴。李潛少不得應酬一番。
宴會結束時天se已黑透,李潛辭別眾人回了梅家。他原以為天se已晚,自己悄悄找到麥紫瀾休息,等明日一早再拜見恩師和岳父也不遲。誰知,他剛到梅家便被告知,梅宗穎和梅宗際兩人在正廳等候。李潛不敢怠慢,趕緊過去。
正廳內燈火通明。坐在正中上手的正是梅宗際,下手是梅宗穎。兩邊是兩人的夫人,接下來便是麥紫瀾和懷裡抱著菡兒的楊雲薇,然後是梅宗穎的兒子兒媳,梅宗際的兒子兒媳,一家人坐滿了正廳。七八個xiǎo孩子在廳裡廳外luan跑,嘻嘻哈哈唧唧咋咋地樂個不停。
xiǎo麥粒和阿約看到李潛過來,立刻跑來叫爹爹。放在以前李潛肯定會逗他們兩個玩一會。只是今天情況特殊,李潛匆匆吩咐了兩人一句「xiǎo心別摔著」便讓兩人自己去玩,他則來到正廳,跪地叩首,口中道:「徒兒拜見師父、師母。」說著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眼中淚huā閃爍。
放在以往,梅宗際肯定會立刻讓他起來,只是這次梅宗際卻目光如刀望著他冷冷地道:「在你眼裡連你爹都沒有,哪裡還有我這個師父!」
李潛如遭五雷轟頂,怔怔地望著梅宗際,腦中一片空白。
原本正在低聲jiāo談說笑的眾人聽到梅宗際如此說,皆登時錯愕不知所措。
梅宗穎反應過來剛要說話,梅宗際一擺手,道:「還沒輪到你說話。」
挨了老哥一頓訓斥,梅宗穎老臉微紅趕緊閉上嘴不在出聲。看到梅宗穎挨訓,其他那些原本想要出言勸說的人立刻緊閉雙chun。只有那些孩子們還在無憂無慮的戲耍。
梅宗際yīn沉著臉揮手道:「你們把孩子們帶出去。」
梅續、梅絡、梅繼、梅紹等人見梅宗際面se不佳,趕緊帶著孩子出去同時各自給自己的妻子使個眼se,讓她們勸說麥紫瀾。麥紫瀾和楊雲薇原本不想走的,四個嫂子上前一邊低聲勸說兩人一邊哄著xiǎo麥粒和阿約,將她們帶出去。等nv眷和孩子們出去了,梅宗際將梅續等人也趕了出去。偌大一個客廳裡只有跪在地上的李潛和梅宗際、梅宗穎兄弟二人。
「說,當日在太安宮你對他說了些什麼?」梅宗際強壓著怒火指著李潛的鼻子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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