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七章開業大吉(四)
聽到李淵詢問打算如何追究,李潛想了想道:「孔子雲,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按說安氏父子要置我於死地,我也應該置他們於死地才對。不過既然太上皇說了,臣便做出些讓步,可以不追究安氏父子。只是當初負責替他們父子聯絡安排的那人必須要jiāo給臣,由臣來處置。」
李淵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原本他還擔心自己已退位多年,說話早沒什麼份量,李潛會不會不買他的賬呢。
於是李淵點點頭道:「這個好說。」
李潛與李淵閒聊了一會,便帶著妻兒告辭離開了。
隨後李淵叫來安興貴,將李潛的話原原本本地轉述給了他,並讓他趁熱打鐵主動拜會李潛。安興貴聽了嘴上連連稱是,心裡卻依然充滿了忐忑。他知道李潛這個人脾氣很難捉摸,若是惹怒了他,他是從來不想後果的。安興貴心裡非常很清楚,別看他是個國公,而李潛只是個xiǎoxiǎo的伯爵,無論官職還是爵位他都穩壓李潛。不過他乃是已薄西山的夕陽,而李潛是蒸蒸日上的朝陽。況且出了這檔子事他想保住官爵也難,nong不好得下獄治罪。所以趁著現在官職還沒被撤去拜會李潛還有幾分面子,不然等撤了官爵再去就顏面全失了。
除了官爵,決定官員地位的另一個重要因素是聖眷。如果聖眷正隆,哪怕是個布衣百姓,王公大臣也會另眼相看。如果沒了聖眷,即便是親王、郡王也頂不上一個七品xiǎo官有份量。安興貴心裡更清楚,他在李世民眼裡根本就是個渣,根本沒多少聖眷。即便是跟著李世民當了多年親衛的安元壽在李世民眼裡也沒有李潛重要。他們父子跟李潛拼聖眷沒有任何勝算。
因為有這些重重顧慮,所以哪怕是李淵出面當說和人,安興貴心裡仍然擔心李潛會對自己不利。不過,眼前這個尋求和解的機會是他舍下老臉向李淵求來的,如果不把我住這個機會,任何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因此為了兒子安元壽的前程和家族的生存,安興貴只能硬著頭皮來拜見李潛。
於是安興貴抓jiān準備了一份厚禮輕車簡從來拜會李潛。李潛看了他的名刺,原本不想見的,只是想了想幾年後可能發生的事,便改變了主意,請他到客廳相見。隨後兩人客客氣氣地見了禮,分賓主落座。李潛還讓婢nv送來乾果點心。在外人看來,他們兩人的表現與一般友人來訪沒有任何差別,根本不會想到這兩人有著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
其實李潛心裡恨不得一刀宰了安興貴。不過,他腦海裡產生這個念頭時,麥紫瀾的話便迴響在耳邊,「安興貴已是年過六旬的老東西了,即便你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幾年。其實我覺得他現在心裡巴不得你殺了他呢,這樣以來你不僅觸犯了國法,還徹底把太上皇和皇上給得罪了,他們也不會為你法外施恩,你就得為安興貴一命賠一命。那你可就虧大了。你現在才二十出頭,前程遠大好日子才剛開始,給安興貴那個糟老頭一命賠一命值得嗎?再說了,你出了意外,我們娘四個還有我和雲薇姐姐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麥紫瀾的殷殷叮囑時刻提醒著李潛克制怒火。不過,讓這股怒火消失的並不是麥紫瀾的這幾句話,而是她接下來說的話,「其實殺死一個人並不是最重的懲罰,讓這個人的餘生一直活在恐懼中才是對他最重的懲罰。安興貴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想保全家族和安元壽。你倒不如抬手放他一馬。安興貴此人頗為多疑,你答應的越是痛快他越起疑心,讓他的餘生活在多疑和恐懼中對你來說豈不更解恨?」
李潛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望著眼神有些躲閃的安興貴,道:「客套話李某就不多說了,想必太上皇已將李某的條件告知了國公,不知國公有什麼打算?」
安興貴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拱手道:「郎中寬宏大量,安某感激不盡。本來安某應該按照郎中的要求,把人jiāo給郎中。只是,就再不久前出了點意外,安某……安某……」說著安興貴望了李潛一樣,看到李潛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只是這笑容卻飽含諷刺。安興貴立刻猜到李潛肯定收到風聲,自己藏著掖著沒什麼意義,便和盤托出道:「郎中要的人不久前暴死,所以安某沒辦法將人jiāo給郎中。」
李潛臉上的笑容沒有任何變化,道:「哦?這可真是巧了,李某這邊剛提出要人,那邊人就暴死。」
若是換做年輕人,比如安元壽,今日處在安興貴的位置,聽到李潛這句定然會怒火滿腹。不過安興貴活了六十多年,經歷過不止多少大風大lang,火氣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聽到李潛這句明顯是諷刺挖苦的話,沒有生氣,而是順著話茬道:「誰說不是呢。安某猜郎中以為是安某怕那廝會說一些不利安某的話,索xing殺人滅口,不止安某猜的可對?」
李潛不置可否地道:「除此之外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安興貴苦笑一聲道:「若郎中不信,安某也無話可說。」
李潛想了想,道:「不止國公可方便把經過說說?」
安興貴道:「今日從太安宮出來安某就派人尋找摩拉德,摩拉德就是您要的那人。安某找遍了家裡沒有找到他,後來派人去了他家和犬子的宅子都找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安某正著急上火時,有巡城司的人找上men來,說在南城的一處水塘裡發現一個淹死的人,相貌與摩拉德相似。安某趕緊派人去辨認,結果來真就是他。」
李潛不禁詫異,道:「摩拉德死在南城的水塘裡?」
「正是,」安興貴點點頭,道:「郎中若是不信可差人到巡城司詢問。摩拉德的屍首現在還停在巡城司呢。」
李潛聽了皺眉道:「國公,不知仵作可曾驗過屍?」摩拉德是安興貴的人,如果安興貴不同意,巡城司是不會派仵作驗屍的。
安興貴點點頭道:「驗過。據仵作說摩拉德是自殺。」
「自殺?」李潛驚訝地問著安興貴。
安興貴將手一攤,道:「安某知道這樣說郎中肯定認為是安某bī死了摩拉德。不過,安某願對天發誓,根本沒有bī過摩拉德,而且安某對摩拉德的死也非常納悶,迫切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李潛想了想,沒在問下去。看安興貴的神情不像作偽,況且他也沒必要殺摩拉德滅口。因為他派人刺殺李潛的罪狀已經過確認,不需要摩拉德來指證。除非摩拉德知道了另外一些不能對外人說的隱秘(比如安興貴曾計劃謀反之類的事),安興貴怕他luan說才不得不將他滅口。當然,這種情況得另當別論,與李潛沒什麼干係。
如果排除安興貴殺掉摩拉德的可能,那還有誰會幹這事?李潛首先想到的是清河崔氏。因為是摩拉德負責聯絡的崔氏,如果摩拉德落在自己手上,崔氏肯定寢食難安,殺掉摩拉德滅口也在情理之中。
李潛想了想,認為崔氏殺摩拉德滅口的可能xing很大,便問道:「李某自然信得過國公。不過,想來國公應該清楚摩拉德自殺背後肯定有隱情,不知國公可有什麼猜測?」
安興貴想了想,望著李潛低聲道:「安某以為這事是指使摩拉德蠱惑安某對李郎中不利的那幫人幹的。」
安興貴這話說的拗口不過指的方向卻很明確便是崔氏。這與李潛的猜測不謀而後。李潛點了點頭,道:「既然摩拉德已死,這事就算了吧。」
聽到李潛如此說,安興貴大喜過望,起身長揖道:「郎中寬宏大量,安某感激不盡。」說著,他從衣袖裡chōu出一張紙來雙手高舉過頂奉給李潛,道:「曲曲薄禮不成敬意,還望郎中笑納,」
李潛起身接過禮單,請安興貴入座。接著他看了看禮單,臉se差點繃不住。禮單上的東西超乎尋常的貴重,共有四種十六類。第一種是首飾。金銀珠寶明珠翡翠打造的首飾各一匣(厄,根本不按套直接按匣算了)。第二種是兵器。來自波斯的彎刀四把,jīng鐵鎧甲兩副,鑌鐵一千斤,鞍轡、馬甲兩付。第三種是戰馬,大宛馬一匹,青海驄五匹,河套馬十匹,草原馬十匹。第四種是地契。長安的商舖、宅子各一處,城外田莊兩處,良田兩千畝。李潛粗略一算,這張薄薄的禮單價值竟然不下百萬貫。
李潛看完禮單微微一笑,將禮單遞還給安興貴,道:「這麼重的禮物,李某怎敢收?國公還是趕緊收回去。」
安興貴連忙將禮單推回去,道:「左右不過是些住用之物,哪裡貴重了?郎中千萬不要見外。」
李潛推讓了片刻,便將禮單放在几案上。安興貴見他收了禮單心中大安。李潛與安興貴閒聊了一會,將話題有意無意地引到了西域上。西域被是安興貴的老家,情況自然熟悉,談了一會他的興趣便提上來了,與李潛聊的甚是投機。
眼看著安興貴談興正濃,且天se也不早,李潛見火候差不多了,便藉著安興貴的一個話頭道:「這些年咱們大唐國泰民安,與西域的生意也非常興隆,很多商號都組建商隊走西域商路。不過,李某聽說西域馬賊紛起,讓商旅苦不堪言。李某擔心長此以往將會嚴重影響我大唐的繁榮。國公出身甘梁,在西域諸部頗有聲望,國公何不出面坐鎮甘梁,震懾馬賊幫我大唐商旅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