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潛的背影消失了,麥紫瀾才收回目光,對侍女道:「讓蕭家小娘子到我房間去吧。」
李潛走時特意看了看停在門口的馬車。正巧,馬車裡的人也聽到有動靜,掀開車窗的簾子向外張望。於是李潛就看到了一個面色白皙,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年齡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
李潛暗忖,這小姑娘就是蕭惜柔?看著挺文靜的一個小丫頭,怎麼會仰慕一個暴力份子?她應該仰慕那些風流倜儻的文人雅士才對。莫非文靜只是她的表象,在她骨子裡潛藏著暴力傾向?李潛不由得一陣惡寒,趕緊打馬離開。
蕭惜柔看到一個少年騎著一匹神駿不凡的青海驄離去,看樣子是從麥紫瀾家裡出來的,心中正在詫異。這時,侍女過來,道:「蕭家小娘子,我家小娘子請您去她閨房。」
蕭惜柔應了一聲,下車,跟著侍女向院子裡走。一邊走,她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家小娘子是不是剛才正在見客人?」
侍女點點頭,道:「正是。」
「剛才我在路上遇到了尉遲公子,看到他被人打傷了。我還聽說他是在你家被打傷的?」
侍女點點頭。
蕭惜柔追問道:「尉遲寶林也算長安有名的狠人了,誰這麼厲害打傷了她?」
侍女驚恐地看了她一眼,連忙低下頭,道:「我不知道。」
蕭惜柔看她的神態便知道她在說謊,不過也沒再追問。
來到麥紫瀾的閨房。麥紫瀾早已迎出門外,笑著拉起蕭惜柔的手道:「你個小丫頭,今天怎麼想起來看姐姐了?」
蕭惜柔道:「還說呢,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你給回話,這不,我來登門問罪了。我求你的事你可曾幫我辦了?」
麥紫瀾歉然一笑,道:「這不正忙的焦頭爛額,還沒來得及幫你辦呢。」說著,她便拉著面色不悅的蕭惜柔趕緊進了房間。
等侍女上了鮮果糕點蜜餞和茶水退下去,蕭惜柔問道:「剛才姐姐在見客人吧?」
麥紫瀾點點頭,道:「是啊。義父不在,生意的事全都得我來處理,整天忙死了。這不,客人剛走。讓妹妹久侯了,姐姐真是過意不去,來吃葡萄。」
「哦。」蕭惜柔接過麥紫瀾遞過來的一小串葡萄,放在几案上,道:「剛才在路上妹妹碰到了尉遲寶林那廝,看到他被人打的連馬都騎不了。妹妹還聽說他是在你家被打的,妹妹擔心姐姐的安危,就趕忙來看看。」
麥紫瀾笑道:「多謝妹妹關心。姐姐好好的。」
蕭惜柔道:「看到姐姐安然無恙妹妹就放心了。不過,妹妹很好奇,是誰這麼厲害敢打尉遲寶林那個小霸王?不會是姐姐你吧?」
麥紫瀾的笑容僵了僵,道:「姐姐哪有哪個本事。是……怎麼說呢,是你未來的姐夫打的。」
「未來的姐夫?」蕭惜柔驚訝地望著麥紫瀾道:「姐姐什麼時候訂了親?」
麥紫瀾面色紅的像個蘋果,害羞地底下頭,小聲道:「這不剛訂下的。」
蕭惜柔更是納悶,道:「剛訂下的?剛才,姐姐不是見生意上的客人嗎?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姐姐快告訴我。」
麥紫瀾更是羞不可當,小手絞著手絹,扭捏道:「這事說來話長。其實,姐姐見的那客人既是生意上的客人,也是姐姐的意中人。姐姐正和他談事,尉遲寶林就闖進來,還不分青紅皂白打他,他氣不過,就將尉遲寶林打傷了。」
蕭惜柔道:「可這和訂親有什麼關係?」
麥紫瀾羞答答地低著頭不說話。
蕭惜柔急忙拉著她的胳膊,催促道:「好姐姐,你倒是告訴妹妹啊。妹妹都快被你急死了。」
麥紫瀾更是羞不可當,道:「後來他才知道尉遲寶林糾纏姐姐。他便向姐姐表露了心意。哎呀,羞死人了。」麥紫瀾雙手捂著臉作害羞狀,心裡卻樂開了花。
蕭惜柔見狀,取笑她道:「這不是正合姐姐的心意嗎。妹妹猜想,姐姐肯定順水推舟就同意了。於是,你們私定終身,對不對?」
麥紫瀾點點頭,道:「妹妹真聰明,一猜就猜到了。」
蕭惜柔笑道:「妹妹恭喜姐姐找到如意郎君。對了,說了半天,你只說他,他的,妹妹到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誰這麼有幸能得到姐姐的芳心?」
麥紫瀾微笑著輕聲道:「他叫李潛。」
「啪!」一隻官窯燒製的精美茶盞被一隻粗大的黑手用力砸在地上,立刻粉身碎骨。一個四十多歲,臉色漆黑如墨,虯髯如刺蝟,雙眼似銅鈴的中年男子盯著堂下嚇的渾身發抖的那人,厲喝道:「你再說一遍,打傷寶林的叫什麼名字?」
那人飛快的瞥了一眼,就看到尉遲恭原本就已是凶神惡煞般的臉因憤怒變的更加猙獰,他立刻低下頭道:「他說他叫李潛。」
尉遲恭這次聽的清清楚楚。他感覺這名字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只是記不起究竟在哪裡聽到的了。
尉遲恭想了一會,沒想起李潛是何方神聖,便道:「他是什麼來路,欒三,你查清了沒有?」
堂下站的欒三正是在麥紫瀾家看到尉遲寶林受傷,便拔刀砍李潛,結果被李潛一肘撞的半天沒緩過勁來的那人。聽到尉遲恭的問話,欒三暗忖,還查個屁。現在誰不知道李潛的名字。不過他絕對不敢如此回話,否則,尉遲恭非把他的皮剝了不可。
欒三趕緊回道:「查過了。李潛是柴駙馬的親兵。」
「柴駙馬?」尉遲恭一愣,隨即又怒道:「娘的!一個小小的親兵都敢將我兒子打成重傷。以後我尉遲恭還怎麼在長安拋頭露臉?欒三,趕緊備馬,我這就去找柴紹這傢伙理論去。」
欒三急忙上前攔住他道:「將軍使不得啊。」
見欒三阻攔自己,尉遲恭怒喝道:「如何使不得?難不成老子還怕了姓柴的不成?」雖然尉遲恭嘴上如此說,但心裡也沒底氣,不然欒三攔他時,他早一腳踹過去了。尉遲恭心裡也明白,柴紹再低調,卻也是國公、駙馬一衛大將軍,功勳顯赫,而且與陛下和秦王的關係密切。他尉遲恭說白了不過是個降將,雖然秦王賞識他,可若他真與柴紹起了衝突,秦王卻未必會幫他。
欒三道:「將軍,卑職聽說,這個李潛就是挾持了齊王的那人。」
尉遲恭心中一震。怪不得這名字聽著耳熟呢,原來是他。尉遲恭心中的怒火登時消了一半。敢挾持李元吉,那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而是膽大包天了。既然他敢挾持李元吉,那打傷尉遲寶林自然也不在話下。而且尉遲恭還聽說這個李潛被杖責四十後,柴紹竟然沒將他開革出去,反而留在身邊當了親兵。這可就耐人尋味了。
柴紹雖然是駙馬,但與李元吉比起來,無論權勢地位都差了許多。按說,即便柴紹求情,陛下免了李潛的死罪,但柴紹為了不得罪李元吉,肯定會將李潛趕出去。這倒不是柴紹薄情寡義,因為柴紹肯舍下臉來為李潛向陛下求情,讓陛下赦免了李潛的死罪,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事後他若繼續收留李潛,只會遭李元吉忌恨,絕對是惹禍上身。柴紹又不是傻瓜,正常情況下肯定不會這麼做。
然而,柴紹卻不顧惹禍上身收留了李潛。在尉遲恭看來,柴紹這麼做除了說明他李潛格外欣賞外,肯定還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在柴紹背後有個比李元吉更厲害的人撐腰!
會是誰呢?太子?不會,太子與柴紹的交情沒這麼深,而且太子當初也沒摻和進這件事。秦王?更不會。秦王雖然和柴紹交厚,但一樣也沒摻和到這件事來,而且秦王當時還在洛陽。難道是……
想到最後一個可能,尉遲恭渾身一顫,一屁股坐下。怪不得柴紹敢收留李潛,怪不得李元吉事後根本沒再追究,怪不得李潛敢這麼大膽現在又打了尉遲寶林。原來柴紹背後有陛下撐腰!只是,陛下為什麼會對李潛這麼大度?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其他的隱情不成?
欒三看到尉遲恭怔怔發呆,心中暗忖,這李潛究竟是何妨神聖?打了尉遲寶林不說,剛剛自己說出他的名字,連一向脾氣火爆的尉遲恭都嚇住了。
尉遲恭正在冥思苦想陛下為何會對李潛高看一眼時,就聽到外面有人傳報,說翼國公、馬軍總管秦瓊求見。
尉遲恭立刻迎出門外。尉遲恭與秦瓊也算是老相識。當年尉遲恭初投劉武周,為顯示自己的能力,他率部攻城拔寨,將唐軍打的潰不成軍。然而,在美良川,所向披靡的尉遲恭卻在秦瓊手底下吃了虧。此役也成了整個戰局的轉折點。後來見劉武周大勢已去,尉遲恭獻城投唐,兩人同在秦王麾下效力。俗話說不打不相識,因此前曾交過手,兩人的關係倒也不差。加上尉遲恭脾氣火爆,言語無狀,經常得罪人,同僚中除了秦瓊和程咬金與他有說話的交情,其他人都不喜他。所以,尉遲恭對這兩人也非常在意。聽到秦瓊來訪,他當然得客氣相待。
尉遲恭與秦瓊見了禮,將秦瓊讓到客廳,一應客套走完,尉遲恭才道:「秦兄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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