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姓黑?」
「不是,那是網名。」
丁一坤愛沾女孩,在我們這裡是出了名的,走到哪兒,沾到哪兒,緋聞不斷。在火車上吸煙的功夫,也不例外。
「哪個人哪?」我問。
「那個。」
我目睹了黑玫瑰的背影瘦身,黃發,手裡夾著半根煙,鞋底有三寸厚。
「你寫啥呀?」我問桑林。
「網號,黑玫瑰的網號。」
我的日記本成了他的記事本。
「哎,小伙子,」對面的一位三十多歲的婦女坐在丁一坤的座位上,指了指桑林的上衣兜,「把裡面的煙給我一根行嗎?」
桑林抽出一根,遞給了她。
「謝謝!人哪,什麼都可以沒有,唯獨不能沒有這個呀!」她又指著對面的一位四十歲的男人說「他有煙,不給我。」
「你抽了多少了?!還要!」那男人說。
「你不給我,能難得住我嗎?我要著了!」
男人的嘴囁動了幾下。
「我再拿一根行嗎?」她問桑林。
「拿吧拿吧,隨便拿。」此刻的桑林像個豪情萬丈的「款兒」。
「謝謝啦,謝謝!」
女人回到原坐,迫不急待地點著了煙,猛地吸了一大口,再一絲絲、一絲絲地往外吐,當最後一縷煙飄出時,她像一隻靈敏的獵犬,用鼻子迅速將空氣中未及散盡的煙重吸了進去。她的手在微微抖動著……
聊了近兩個小時的丁一坤把他兜到的情況向我們如數倒了出來黑玫瑰,十八歲,上初中時因為談戀愛被學校開除。她不愛回家,常在外邊混。她愛喝酒,一斤白酒不醉。
她的臉色發青,桑林說,可能是抽煙、喝酒所致,「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說。
「你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丁一坤挖苦他。
桑林不作聲,在我的日記本上寫下了兩行字,又詭秘地笑著,把本子推給了我和丁一坤。
只見上面寫著在××××次列車上,一個多情的男孩在勾引一位少女,雙方達成一致協義(議)騷男賤女!
丁一坤「好哇桑林,我白跟你處哥們了是不?」
他倆的官司沒個斷完。
那個借煙的女人懼著我,瞄著桑林,眼珠子嘰哩咕嚕亂轉。我把她的表情寫在紙上,給桑林和丁一坤看。
瞄瞄唄。桑林說。
她吸毒吧?我寫。
像。桑林寫。
「別往那兒邊瞅了。」丁一坤說,「社會上啥人都有,咱少惹麻煩。」
我們閉上了口。
到了昆明,我們先買好了去西安的火車票,又在車站附近包了一間房,十五塊錢一白天,把東西往那兒一放,開始逛街。
丁一坤買了一個玉戎指,一個玉墜,花了十幾塊錢。
「大姐,桑林,我回去跟我哥說花了一百五買的,你倆就說『是』。」
「我不給你說,你也別說我和你去的。」撒完謊還要圓謊,費腦筋的事兒我不愛干。
丁一坤見我這兒沒戲,轉向了桑林,「桑林!桑林!我說話你聽見沒?桑林,你要壞我的事兒是不?我這個月光上網就花了一百多,出窟窿了,不堵不行!你耳朵聾了?我就不信你沒有求著我的時候!你給我站住!」
「我不管你的事兒!」桑林被追急了,甩出一句不擔責任的話。
丁一坤在他的哥哥前,總感到底氣不足,說話做事要拉上幾個證人。
轉乏了,我們回到房間休息。
丁一坤很快地沉入了夢鄉……
「桑林呢?」他睜開惺忪的眼睛問我。
「出去了。」
「幹啥去了?」
「他說出去轉轉。」
「我打呼嚕了嗎?」丁一坤常因巨大的呼嚕聲被人踹醒。
「沒有。」
「真的沒有嗎?」
「一點兒都沒打。」
「……夢見我媽了,她哭了。」
「夢裡一般都是反的,夢見哭就是笑。」我勸著他。
「咱們啥時候買吃的呀?」
「等桑林回來的吧,吃完飯一塊兒去買。」
「我找找他!」
屋裡剩下我一個人,我在寫作。
「大姐!大姐!怎麼樣?你看!」丁一坤推著桑林進來了,「吹牛×!多大個地方,我找不回來你?」桑林像是他的戰利品。
「你……是不是上網了?」我審視著形跡詭異的桑林問。
「沒嘮完呢,他就給打上了『白白』!」桑林指著丁一坤,暢快淋漓地笑著。
「你和誰嘮了?」我問。
「好幾個,忙不過來了!有個叫啥的?記不住了。我問她,『你有男朋友嗎?』
她說,『有,分手了。』我說,『你痛苦嗎?她說,想自殺。』」桑林像是找到了知音。
桑林和丁一坤總愛搶著說,他們有著一吐為快的強烈願望。
「我快成網戀了!」丁一坤說,「我的網友說她也是。她說『你在網上陪我度過半生好嗎?』我給她打過去一句『你在網上陪我度過一生好嗎?』哎,我的網友真好!我想給黑玫瑰打了,忘帶她的網號了,在網上一查,這個名有好幾百個!叫的人太多,太俗了!你看咱,烏雞丸,就一個。老多女孩問我咋叫這名,我說,『你是女的不?』她們說『是』,我說,『我就是治你們的!』大姐,俺倆再玩半個小時去,七點半回來!退完房,八點走,趕趟兒。」
「別惹事兒。」
「放心吧!這兒的網吧有保安,拿著電棍來回轉,治安賊好!黑玫瑰的網號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