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講完了課,碰到了老白繕,他們同時說了一句「老鄉!」
老鄉相見,當然要吃飯了!伊水請客。
這個世界說大也大,說小也真小。
伊水問他「你咋上這兒了呢?」
「俺們那院的方巖把我領來的。」
「啊,方巖——我的下線。你生活得怎麼樣?」
他說不怎麼樣,他沒錢,又沒找到工作。最難的時候,他的兜裡僅有一塊五毛錢,他一個人在屋子裡,大冬天的,牆上結了霜,他裹著被,望著房頂,過了三天。他提都不想提了!
栩如、胖胖、我、老白繕……有很多「北漂(在北京漂著的外地人)」遇到過生存的危機。
伊水大包大攬地說「你干傳銷吧,掙錢快!我先給你把錢墊上。」
「我不想跟方巖干。」
「那你想跟誰幹哪?」
「我想跟你幹。」
「你跟他幹,就等於跟我干了。」
「我就想跟你幹!」
「我不能搶線。」
「我就是想當你的直接下線!」
碰上「釘子戶」了!
伊水可犯難了,讓他干吧,這要是方巖知道了,可咋說她?不讓他干吧,又好像不幫老鄉的忙似的……
掂量來掂量去,她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我給你買兩個點,一個放在方巖的下邊,一個放在我的下邊,我把你安在好點上,你跟我姐一個樣,那條腿兒不用做了,早出來了,你只需做一條腿兒。你領來人,我給你說,說成了,放在咱們這邊。咱得小心點兒,別讓方巖發覺了。」
老白繕對伊水千恩萬謝的。
伊水的一大部分開銷是花在下線的身上了。她的不少下線,是她請人吃飯請出來的,給他們墊錢墊出來的。當然也有吃了飯不玩活兒的,墊了錢沒影兒的。她不在乎這些,她的錢會像長江的水,源源不斷地流進來。
她給人墊錢,在公司彷彿成了慣例。
有一天,剛開完會,藍花拉住了我,用食指戳著我的胸口說「你妹妹賊完蛋!你瞅瞅她,掙多少錢了!讓她補個點,還那個損樣!」
我的臉上掛不住了,趕回家問伊水「你和藍花咋說的呀?」
「你問問她去!我給她的下線墊了多少了?還上癮了呢!弄來個人,讓我給墊!弄來個人,讓我給墊!我有多少錢能墊完哪?這不,又來個人,人家還沒說沒錢呢,她怕人家不入,對人家說『伊水有錢,讓伊水給墊。』我是金庫哇?!她也周週一萬,她咋不給墊呢?!這回,我就不給墊!你甭搭理她!」
汪子圖同昔日相比也有了變化。在錢的方面,很為吝嗇,他從不買單。也許是在上一家傳銷公司「獻愛心」獻慘了吧,這次,他乾脆不獻了!大家對他的「蹭完上線蹭下線」這一點是頗有微詞的,但為了共同的目標,別人也不便多言。
「汪老師,我想求你幫個忙。」他的一個下線對他說。
「什麼事?你先說,能幫,我肯定幫;幫不了,咱再說幫不了的。」
「你能幫,你肯定能幫!」
「那可說不好。」
「我下了幾次決心了,實在不好張這個口……」
「你說吧。」
「我的錢買點了,沒有生活費了,你能不能借給我一百塊錢?」
「真對不起,我不是沒有,有!但錢不在我這兒,在我媽那兒,我的兜裡不留錢,頂多揣個二十、三十的,不信你看看我的錢包……」他打開了錢包,每一層都翻給她看。
「信信信,不用看了。」
「你看,我還說多了,就五塊錢了。要不,你先拿去?」
「不了不了,你留著吧。」
汪子圖的錢沒有一個人能借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