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吹過,張繡再也坐不穩馬背,仰天倒下,屍身重重地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張濟部下的將士望著二人的屍身,心膽俱寒,一個個瑟瑟發抖,六神無主,甚至忘記了逃跑。
馬蹄聲如暴雨傳來,眾將士猛醒抬頭,見有數千騎兵由西面的大道飛速馳來,迅速追上眾軍。
當先一將,正是張遼,望著遠處戰場,見張濟叔侄已然被殺,便大喝一聲,道:「都給我圍起來,一個也不許放走!」
部下騎兵轟然應諾,挺起刀槍,霎時便將一眾軍士圍在當中。
張濟部下已是驚弓之鳥,見敵軍個個悍勇,都膽寒心喪,扔下刀槍,跪地乞降。
封沙恍若未見,左臂一鬆,腋下長槍丁噹一聲,落在地上。
他收了戰戟,掛在馬頸上,撥馬走向隊伍前端。
沿路之上,馬車上被擄的女子個個啼哭,看向他的目光,又是恐懼,又是感激。而那些原本如狼似虎的暴兵,都跪地叩拜,渾身顫抖,不敢抬頭看他。
封沙一路行去,對沿路的一切都視而不見。他的眼中,只有那一個淒傷的倩影。
鄒佳坐在馬上,嬌軀被繩索捆得甚是疼痛,淚眼迷濛地看著他,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欣喜。
狂野天星緩步馳到她的身旁,封沙伸出手去,解開鞍上繩子,小心地將她抱過來,放在自己的馬背上,輕聲道:「可苦了你了!」
聽到這一聲溫柔的話語,鄒佳再也忍耐不住,一頭撲在他懷中,放聲大哭。
封沙輕輕擁抱著她,見玉臂被繩子緊緊勒入肉中,甚是心疼,抬起手,愛撫著她的香肩,耐心地讓她把一切痛苦委屈都哭訴出來。
張遼催馬飛奔過去,跳下馬,跪地行禮道:「主公,末將來遲,請主公恕罪!」
封沙溫聲道:「勞累你了。這一路奔馳過來,只怕將士們都有些疲憊,便回到鄒家莊住下吧。那些女子和財物,不可亂動,都要送回莊去,人歸其家,物歸其主。」
張遼磕了個頭,見他們恩愛纏綿,不敢多看,站起來便走。
那一瞥之間,張遼卻已見到鄒佳身上仍捆著繩索,不由心中憤怒。
他自拜封沙為主公,又見了他超凡入聖的武藝,更對下屬寬厚仁德,便對其忠心耿耿。此時見封沙抱著一名美貌女子,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為什麼主公要一路疾馳,趕回弘農。顯然主公在得知張濟叔侄背叛逃離之後,便已猜到他二人要回弘農擄劫愛姬,那時便已心急如焚,可是他竟然能硬撐著將敵軍盡數消滅,才打馬飛馳,趕去救援愛姬,既重情重義,又有大將之風,深明輕重緩急之道,不能不讓張遼心中欽服。
張遼知那女子雖然還未曾進門,卻已下聘,已經算是他的主母了。此次他見主母被人擄去,心中憤恨不已,只覺身為臣下,竟被人搶走了主母,實是奇辱大恥,當下便有了決斷。
封沙懷中抱著鄒佳,回馬一路緩行,向鄒家莊行去。
鄒佳撲在他的懷中,不住哭泣。封沙一邊安慰,一邊解開繩索,看那紅粉佳人被繩索勒得玉臂紅腫,不由心疼,帶她一直回到鄒家莊的繡樓上,拿出傷藥,細心地替她敷上。
鄒佳遭逢大變,父親被亂兵所殺,痛苦不堪,幸得心上人前來救護,才免遭不幸。此時她又傷又痛,抱緊封沙,死也不肯讓他離開。
封沙也只得好言撫慰,坐在繡房的床上,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繩痕宛然的嬌軀,不時輕吻她的面頰,耐心聽她哭訴父親被殺的痛苦和見到他的喜悅。
繡樓中一片哀婉溫馨,鄒家莊外,卻是殺氣騰騰。
數里之外的荒地上,已經挖好了許多大坑。張濟部下降兵被捆得結結實實,站在坑邊,看著下面的深坑,驚懼至極,每個人都是渾身發抖。
張遼手持鋼刀,滿臉殺氣,大吼道:「都給我趕進去!」
他部下的士兵默默地遵從他的命令,將那些降兵趕進坑裡,若遇到反抗,便是一刀砍去,剁了他的首級。
不多時,一眾降兵都被趕到坑中,哭喊聲震天響起。
張遼怒喝道:「你們這群狗賊,竟敢擄我主母,辱我主公,若不殺爾等,我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他揮刀下劈,厲聲喝道:「埋了!」
無數鐵鍬剷起泥沙,在降兵的哭喊聲中,鋪天蓋地地向他們揚去。
那些嘶聲哭喊的降兵的頭臉上,很快就埋上了一層厚厚的泥土,混著淚水,染滿了面頰。
泥土不停地剷去,飛落在降兵腳下,將他們的腳埋了起來。泥沙層仍在不停上漲,埋過了小腿、大腿,腰部,直到將他們整個掩埋,沒過了所有人的頭部,哭喊聲漸漸消失在泥土之下。
事後,封沙知道了這件事,也沒有深責張遼,只是罰了他半年的軍餉,告誡他以後再不可殺俘,命他率部下鎮守弘農,馬騰、賈詡帶羌兵回長安,自己引大軍回抵洛陽。
洛陽城門外,無良智腦早已帶著一班大臣等候。遙遙見軍隊來了,無良智腦一揮手,大聲道:「齊奏凱歌!」
一支軍容整齊的軍樂隊早已候在一旁,見他下令,忙吹打起來。所奏之曲,正是太傅親自指導他們學會的「凱歌」。
在凱歌迴盪之中,那支兵強馬壯的雄師走到城門前,封沙跳下戰馬,與文武百官見禮。
一眾大臣拜伏於地,齊聲道:「大將軍功高蓋世,神威無敵,小臣特來迎接,祝大將軍仙福永享,壽比南山!」
封沙一愕,瞪了黃尚一眼,情知是他編出這種詞來噁心自己,卻也不好當眾說他,只得回禮道:「諸公請起,沙不敢當此謬讚!」
大臣們紛紛站起,圍上來,交口稱頌大將軍的仁德武功,封沙面帶微笑,雖是心中不耐,也只好耐著性子聽他們那滿口的諂媚之言。
無良智腦趁空躲到一旁,拉住一個士兵,讓他帶自己去看張濟、張繡的屍體。
他們走到隊伍中央的一輛馬車旁,無良智腦鑽進去,看著裡面並排擺放的兩具屍體,微皺眉頭。
車簾放下,隔絕了外面的視線。無良智腦伸出雙手,兩個食指的指甲刺入兩具屍體的表層皮膚之下,他閉上眼睛,細細分析著皮膚內所含微量元素,面色越來越是陰沉。
半晌之後,他睜開眼睛,捏住二人的臉頰,讓他們張開嘴來,探頭向裡看,並從張濟的嘴裡掏出零碎的幾小塊東西,從那些藥丸的殘渣中,看出了他們所服食的藥物種類。
無良智腦長歎一聲,將那幾小塊禁藥殘渣丟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隨手將手帕扔在一旁。
他無精打采地從車裡面出來,正在沉思,忽然覺得一道目光從旁射來,忙轉頭去看,卻見一個絕色少女躲在不遠處的一個馬車中,正在偷偷地看他,見他目光掃來,趕忙放下了車簾。
從他轉頭到放下車簾,時間很短,差不多只有十分之一秒時間。若是旁人,只怕連那少女的面貌都看不到。可是無良智腦是何等樣人,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便已看清,那少女年約十七、八歲,相貌美麗,雖是一臉清純,舉動間卻又嫵媚無比,眉眼俱開,似是剛剛成為了一名成熟少婦,不由心中嘀咕:「這女子是從哪裡來的?哼,等會得跟老大問個明白!」
他一邊想著,一邊讓剛才那士兵帶他回去,走到遠處,揪住那士兵問道:「後面那輛馬車,上面坐的那女孩是誰?」
士兵茫然想了一想,道:「軍中只有五個女子,除了鄒姬,就只有她的幾個侍女了。」
在黃尚的追問下,他將鄒姬的來歷講了一遍。
無良智腦大驚,他只知張濟叛亂,卻想不到張濟叛亂的原因竟然是她,不由心中暗自驚疑道:「老大這傢伙真是扮豬吃老虎,整天裝得跟老實人一樣,竟然做下這等事!這才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唔,我知道了,這個成語,就是從這裡來的!」
在原來那個時空的歷史中,本是江東呂蒙好學不倦,由一個武夫變成了聰明之士,才有了「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這句成語,現在無良智腦想起老大和自己已經將這句成語的發明權搶了過來,不由暗自得意,心道:「回去得跟史官說,讓他把這句成語記下來,讓後世都緬懷老大泡妞的豐功偉績!」
大軍進城之時,百姓夾道相迎,歡呼聲漫城響起。
在隊伍的最前方,封沙與黃尚並轡而行,一面向百姓微笑揮手還禮,一面低聲問道:「有什麼發現?」
黃尚帶著一臉慈祥的笑容,緩緩向百姓揮手,一邊低低地道:「是那種禁藥沒錯,至於產自哪個世紀,那可不一定。因為那種藥雖是禁藥,藥方卻已經流傳出去,稍微有些實力的人都可以製造出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個將藥給了他們的人,是來自二十五世紀以後時代的。」
封沙「唔」了一聲,面色不變,不再言語,依舊向百姓微笑揮手。
無良智腦微笑著,雙眼只看向兩旁的百姓,口中低聲道:「老大,你怎麼看這件事?」
封沙淡然道:「有人自二十五世紀以後的時空來,將禁藥交給張繡,並傳了他『百鳥朝鳳槍』。這個人是否便是將方天畫戟交給呂布的人,還未可知。但我們可以推斷,此人不想正面對著我們,雖然未必有惡意,卻也沒什麼好意。既然他只想隱藏在暗處,而且沒什麼太大的動作,我們也不必太過擔心,只要小心從事即可,以靜觀其變。」
無良智腦點頭微笑,道:「很對,我的意見跟你一樣。」
說完,二人不再言語,只顧向百姓微笑回禮,帶著大軍,在百姓的歡迎下,回到了洛陽。
封沙令軍隊緩緩返回軍營,自己與眾官拜別,帶著親兵,護著那輛馬車,正在向家裡走,回頭一看,黃尚卻單騎匹馬跟了上來,滿臉微笑地看著他,一雙眼睛賊溜溜地打轉。
封沙微微皺眉,情知瞞不過他,也懶得趕他走,便帶著他一同回到大將軍府。
董歡早已守候在府門前,眼巴巴地等著他回來。此時她一見封沙遠遠地騎馬而來,喜悅得容光煥發,微笑著從台階上跑出去,趕到他的馬前,抬起嬌俏的小臉,欣喜若狂地看著他。
看著這美麗少女興奮的面容,封沙微微一笑,將她抱到馬上,向府中緩緩行去。
無良智腦心中暗喜,左顧右盼,看著滿街軍士、百姓驚訝羨慕的目光,心中竊笑:「這個時代還沒有老大這麼開放的人吧?嘿嘿,嚇死他們!」
鄒佳坐在馬車中,遠遠看到自己的夫君抱著另外一個女孩,情知那便是他的愛姬董歡,看那模樣,果然美麗非凡,難怪會受到夫君寵愛。
常言道:「先入門三日為大」,雖然知道董歡性子溫婉,鄒佳還是禁不住緊張,不知道她會怎麼待自己。
進了府門,車馬一直到了內宅,才停下來。
封沙跳下馬,抱著董歡下來,小心地讓她站在地上,淡然道:「我給你帶回來一個姐妹,你們要好好相處。」
董歡一愕,見他走到馬車旁,伸手掀開車簾,從車上下來一個絕色佳人,那艷麗容光讓董歡也不禁看得呆了。
封沙伸手挽了鄒佳下車,回頭看董歡滿臉錯愕的模樣,心下也微微緊張,臉上卻是絲毫不露,牽著鄒佳的手,走到她面前,淡然道:「這是鄒佳,你們以後便姐妹相稱吧。」
鄒佳忙屈膝行禮,柔聲道:「見過姐姐!」
董歡醒過神來,忙還禮道:「妹妹有多大了?」
鄒佳見她稱自己為「妹妹」,想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不由芳心大喜,含羞笑道:「小妹今年十七歲。」
董歡訝道:「我才十六歲,該稱你為姐姐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