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信看了一會,忽然驚呼道:「韓文節,你怎麼在這裡?」
那百餘人的領袖正是冀州刺史韓馥,他望著大營,正在遲疑,忽聽後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轉頭一看,見是鮑信,心中驚訝,忙率眾馳過去。
二人見禮畢,鮑信問道:「文節不是隨袁本初進宮了麼,為什麼會在這裡?」
韓馥答道:「本初臨進宮時,忽然想起大營中還有數萬軍馬,因此托我前來調兵,進軍洛陽,以正朝綱。」
鮑信心中奇怪,當初的計劃,不是說喬瑁去大營調兵麼?怎麼又換了韓馥?
韓馥解釋道:「本初道喬元偉與崔烈相熟,便調他去東城門,相約獻門。大營無人來調兵,便托我前來。」
鮑信暗忖道:「袁紹這麼做,到底想幹什麼?難道他想將韓馥調開獨自進宮,趁機害了當今天子,不惜一切扶陳留王登位麼?」
他也無暇細想,便道:「文節為何停在此處,不去營中?」
韓馥面露尷尬之色,托辭道:「我部將耿武先去營中送信,順便查探動靜,少時便有回報,我在這裡等他。」
鮑信心下不屑,知道韓馥是膽小懦弱之輩,不敢以身犯險。忽然想起來一事,問道:「被黃尚那逆賊派守大營的,本是蕩寇將軍王植,不知可在營中麼?」
韓馥笑道:「據袁公路飛鴿來報,王植受公路所邀赴宴,已隨逆賊部下眾將進了公路府第,是無命出來了。大營中無人掌令,就由各鎮諸侯的部將各統部屬。我已經派聯武拿著各鎮諸侯的手令去給眾將看,少時就會有消息了。」
鮑信想起自己也寫了一份手令交給袁紹,此時便是用到的時候,便耐下性子,等著耿武回報。
韓馥看著他,訝道:「你不是去攔路劫殺逆賊了麼,怎麼會來這裡?」
鮑信面上變色,咬牙長歎道:「我率部下死士,攔路劫殺逆賊黃尚,先以箭雨將他的車駕射得透穿,本以為他死了,想不到他竟然能在那萬箭下活下來,劈碎車廂逃出,以凶橫武力搏殺了我大半部下,逃去宮中了!能在萬箭穿心下活下來的,他果然是有妖術!」
韓馥驚駭莫名,原來只以為黃尚是和自己一樣手無縛雞之力的笨蛋,想不到竟深藏不露,以一人之力擊殺鮑信部下百餘人。敵人強橫若此,這一次起兵,未必便能贏,不由心下頗為憂慮。
不多時,便見數騎戰馬自大營中馳出,當先一人,正是鮑信部下長史耿武,馳到近前,下馬回報道:「主公,各鎮諸侯部將都願起兵討賊,只有孔北海、陶徐州部下未見其主公手令,不肯起兵。」
鮑信問道:「那馬騰、孫堅部下可有在營中的?」
耿武答道:「那二鎮之軍,都已調到洛陽城中守衛,未有在營中者。現在肯聽主公號令的,有二萬餘兵丁。」
韓馥笑道:「好,既如此,我便與鮑濟北各領一萬軍馬,起兵誅除國賊!」
他部下百餘親兵同時拔出戰刀,放聲大吼道:「願追隨主公,共誅國賊!」
當下二人入營統兵,率軍出營,向洛陽而去。
那陶謙、孔融的部下雖然不敢起兵反叛,卻也不來阻止,只是固守本軍營寨,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了。
二萬餘人的軍隊迤邐而行,漸漸接近洛陽,卻見洛陽城中火光沖天,人聲鼎沸,似已陷入大亂。
韓馥一喜,大喝道:「袁本初已成了大事,我等快進城討賊,以清君側!」
眾部將都大喜應諾,催動士兵向洛陽城中跑去。那些士兵都道得勝後可在富庶的國都搶掠,必然能發一筆大財,都興高采烈,飛奔而去,連隊列也不顧,弄得亂七八糟,似是一群野狗在野外狂奔一般。
陡然間,一陣戰鼓響起,兩支人馬自兩邊衝殺過來,將韓馥、鮑信兩軍圍在中央,射住陣角,成犄角之勢,遙遙監視兩軍。
鮑信大驚,忙喝令部下停住,穩住陣列,自己拍馬馳出,見那對著自己的軍隊之中,領頭的正是那高大魁梧的國賊劉沙,騎在那黑色神駒背上,身披青鎧,手持一支方天畫戟,面色冷酷,冷冷地看著自己。
在他身邊,卻是城門校尉閻行,滿臉怒色,惡狠狠地掃視著韓馥、鮑信部下的軍隊,似在尋找著什麼人。
另一支軍,卻是由輔國將軍孫堅率領,帶著數千江東子弟,部下有孫策、黃蓋、韓當護衛左右,兵鋒直指韓馥的部隊。
便如兜頭一盆冰水澆下來,鮑信渾身發抖,又驚又怒,又是恐慌。
自己去截殺黃尚,被他逃了出去;而劉沙、孫堅、閻行出現在此處,顯然派去斬殺三人的劉岱、王匡、袁術等人也是徒勞無功。此處離城尚有三里,敵人已經派出軍隊在這裡守候,顯是城中大勢已定,自己這一方一敗塗地,已無可疑。
孫堅面色凌厲,惡狠狠地瞪著韓馥,嚇得他面色青白,不知所措。
耿武頗有膽略,見主公已亂了方寸,連忙下令部下扎陣,以禦敵軍。
孫策騎馬立於孫堅身後,遙望另一軍前面的大將軍,心中佩服。
剛才自己在洛陽大街上,見他剛調理完傷勢,便忙著帶軍隊出城,道是敵人必然要去東南方的大營中帶兵來攻城,因此要早做準備。自己尚在半信半疑之間,此時卻果然看到敵軍來攻,不由佩服他料敵機先的本領,果然不愧是當朝第一重臣,朝廷所有武將的領袖。
封沙手提方天畫戟躍馬出陣,面沉似水,喝道:「鮑濟北,韓冀州,帶軍何往?」
韓馥也看出袁紹必然已敗,心念電轉,忙拱手笑道:「大將軍在上,小人聽聞城中有反賊作亂,因此趕去東南大營,率軍進城勤王,以助大將軍一臂之力!」
他部下眾將都是聞聲一愣,雖不齒他見風使舵的行徑,但眼見面前的江東軍兵強馬壯,而孫堅又是出名的勇武,都不禁膽寒,哪敢說個不字?
只有韓馥部下耿武滿臉怒色,抱拳諫道:「主公!那劉沙、黃尚心狠手辣,主公便是降順,也未必便能活命。今敵軍兵少,何不率軍突擊,斬了劉沙人頭,以謝天下?」
韓馥抬頭觀望,見江東軍不過三千餘人,而閻行所部西涼兵也不過萬人,怦然心動,卻知袁紹已敗,城中必無內應,便是殺了劉沙,也攻不破太傅黃尚駐守的洛陽城門,若被城中西涼數萬兵馬一衝,便是有死無生。權衡利弊之下,沉下臉來,斥道:「耿武,你好大膽子!大將軍面前,你怎敢胡言亂語?」
耿武被他梗得幾乎氣絕,怒道:「主公!既如此,耿武當為前驅,為主公擊破敵軍!」
說罷,耿武舉起長刀,便率部下向前方殺去。
他部下親兵,不過五六十人,其他各鎮部將,雖敬佩他的勇猛,卻沒有人肯學他的樣子,孤身上去送死。
孫策早在躍躍欲試,看了父親一眼,見他不反對,便縱馬馳出,看向那邊的大將軍。
封沙揚聲喝道:「伯符,休傷他性命,只要活擒即可!」
孫策大喜,叫道:「遵大將軍命!」拍馬前衝。
耿武一聽封沙竟然要那十幾歲的小孩子活擒自己,氣得變了臉色,喝道:「那黃口小兒,乳牙未褪,也敢小視我!」駿馬衝到近前,揮刀斬去。
孫策大喝一聲,長槍重重擊在刀刃上,一聲大響後,長刀被盪開一邊,孫策一槍刺去,耿武慌忙避讓,卻被孫策輪起長槍,槍桿重重打在他的肩上,將耿武打下馬來。
耿武部下親兵慌忙來救,被孫策挺槍殺散,令部下軍兵上前捆了,大笑道:「這等本事,也敢來陣前叫囂!」
耿武跌得半死不活,聽得這嘲笑之聲,滿面通紅,垂首不語,被江東軍推推拉拉,帶去做了俘虜。
另一邊,惱起鮑信,怒喝道:「劉沙逆賊,專權亂國,穢亂宮閨,人人得而誅之!眾軍可隨我衝殺,斬殺此獠!」
他的部下轟然應諾,鮑信挺刀拍馬,直向封沙衝去。
大軍衝出時,鮑信回頭一看,更加惱怒:跟著衝出來的只有三千人,都是他原來的部下,另外幾鎮諸侯的部將卻都按兵不動,望著那持戟立馬的大將軍,面有懼色。
而西涼士卒已在封沙的命令下,大聲呼喝道:「鮑信謀反,罪在不赦!大將軍只誅鮑信一人,脅從不問!若再有從賊造反者,必當誅殺,絕不輕饒!」
此令一出,更是無人敢於上前相助鮑信,就是他部下跟隨他一同來的私兵,也都跑得慢了許多,雖揮舞刀槍,裝模作樣,卻不敢真的跟隨鮑信去衝擊敵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