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議論直到先生來了才結束,今天的課程是接著講《詩經》,四節課忙忙碌碌的滿堂灌下來,等唐缺中午離開教室時,只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再看看其他學生也都是一副神情不振的樣子,哎,沒辦法呀,這學習強度實在是太大了。
看來毒寡婦對唐缺是真上心,昨天下午剛剛捎回去口信兒,今天中午唐缺回來時,桐油鋪子裡的夥計已經將回信帶回來了。
毒寡婦說的是一切都遵照唐缺的意思辦,讓蘭草好生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自己在莊子裡還有些事情忙,一等忙完後就會來縣城。
隨後的日子就是這麼充實而平淡的過去,慢慢的唐缺跟本班同學們也熟悉起來,有時也抽出一下午的空閒跟他們一起踏青出遊,或是在後面的場子上打打馬球,只不過這馬球卻不用騎馬,用的也不是長馬杖,而是用手杖步打,除了這一點區別外,其它的規則都跟馬球一個樣。學生們之所以如此衷情於這項運動,除了愛玩兒的少年天性之外,也在於每年新進士放榜之後,照例會組隊與朝中百官打一場馬球賽,不知道縣學學子如今的行為算不算未雨綢繆。
要說這段時間裡還有什麼引人注目的事,那就是柳隨風繼挑戰字科之後,又連續向算科、律科發動了挑戰,此人也當真了得,不僅是字寫的好,算學及大唐律也都頗有功底,連續三場挑戰竟然是連戰連勝,一時之間聲名遠播於縣學之外,幾乎鄖溪半城人都知道縣學裡出了一個長相俊俏的全才士子。
由此,明經科學子的心態由最初的看熱鬧變成了如今的惴惴難安,要說起來進士科跟明經科最為接近,明經科又是僅次於進士科的第二大科,這柳隨風沒道理不來踢場子,看別人輸固然是好笑,但要輪到自己身上可就一點也不好笑了。
正是懷著這樣的心態,雖然柳隨風人還沒來,明經科學生們已開始熱議此事,幾個素來課業紮實的也被推舉出來以防萬一。
唐缺村學出身,又是剛剛來的新生,加之幾次上課時面對先生提問表現都不好,所以自然也沒人想到要推舉他,他也就樂得清閒,自己埋頭於課業之中。
這天上午第三節課的內容是先生講授《詩經》十五國風中的鄭風名篇《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在唐缺看來,這首詩的題旨及意思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分明就是一首女子思念情人的戀歌,不成想先生講來時,題旨卻成了學子之詩,其所依據的還是《毛詩序》。
「青矜,青領也,學子之服。箋云:學子而俱在學校之中,己留彼去,故隨而思之耳。禮:『父母在,衣純以青』」,聽著先生在上面引漢代大儒鄭玄的《毛詩箋》佐證題旨,下面的唐缺邊記著筆記邊微微搖頭,盡信書則不如無書,眼前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證。
正在他心思飄飛之際,卻見校舍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雜役也不知跟先生耳語了幾句什麼,就見先生看向他道:「唐成,你去吧」。
「咱這是去那兒?」
「學正大人要見你」,雜役說完後就埋頭直向前走。
不一會兒到了林學正房外,他正在書案上忙著什麼,聽腳步聲見是唐缺到了,遂笑著起身招招手道:「唐成,進來坐」。
那邊還在上課,唐缺坐下之後便徑直問道:「學正大人找我有什麼事?」。
林學正也沒跟他繞***,直接說明了找他的原因,說來還跟他當日在毒寡婦莊上當賬房的事情有關,如今縣中各裡及大戶們都將田畝及八年來的賬目精測謄抄清楚後報了上來,由此巨大的後續工作就一起累積到了縣衙裡,縣衙中刀筆吏有限,這事催的又緊,實在是忙不過來。負責具體處理此事的姚主簿就想到了縣學,意思是想從縣學中抽調一部分人到縣衙幫忙,反正做的就是資料整理工作,他們也盡能勝任。
「到縣衙幫忙並不影響上午的授課,只去下午半天,另外縣衙裡對每位去幫忙的學生每天給五十文的潤筆,怎麼樣,你有沒有興趣?」。
這事來的太突然,唐缺沒急著回答,「以學正大人之見,學生該不該去?」。
「去與不去在你,我能告訴你的就是二者的利弊」。
「願聞其詳」。
「去給我斟盞茶來」,林學正指了指身側的杯子後才有接著道:「你基礎弱些,不去的好處就是能專心課業,盡快把過去落下的東西補起來」。
唐缺邊提著茶甌斟茶,邊答道:「學正大人說的是,學生也是這麼想的」。
聞言,林學正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撫摩著茶盞道:「不去有不去的好處,但去也有去的好處,好處有二:其一,每天五十文的潤筆雖不多,但足夠你生活所需;其二,能有機會進入縣衙幫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一來嘛可以盡早熟悉衙門事物,二來就是萬一將來科考不順想到縣衙謀事時就有了伏筆,比之其他人總要來的容易些。每年能上州學的人畢竟是少,上不了州學最好的出路就是到縣衙了,所以這次縣學裡想去的人可不會少」。
同樣是進士科,宋朝時一科能錄取三百多人,而唐朝最多只有三十人,連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唐朝的科舉之路可謂篳路藍縷,實在是艱難的很。加之唐缺本人的家境又是如此,林學正雖然沒有給出確定答覆,但言下之意其實已經很明白了。就是希望他抓住這次機會,好歹為以後科舉不成時預留個退身的餘地。
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之後,唐缺自然不會再猶豫,「多謝大人提點,學生願去」。爬^書^網,本章節由""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