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蘭姐兒端著一盆清水走進來時,放下手中法帖的唐缺才感覺到一身汗膩膩的不爽快,後世裡的男人夏天打個赤膊算什麼,一時高興之下他也就隨手脫了身上的半臂褂子,光著上身就著冰涼的井水痛痛快快的洗起來。
蘭姐兒倒沒想到他會這樣,偏過頭去的同時又忍不住偷眼過來瞥看,誰能想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唐缺竟然端的是一身好筋骨,看著唐缺六塊兒醒目虯曲的腹肌和勻稱剛健的身子,素來與莊漢們從容對罵也不害羞的蘭姐竟莫名紅了臉。
唐缺洗完之後擦背卻有些不方便,本來身上帶點水也沒什麼,倒是一邊的蘭姐兒走上前來接過了手巾把子,「我來幫你」。
唐缺遞過手巾後就站正了身子,任蘭姐幫他揩抹肩下的水珠,剛沒擦兩下,卻覺背後猛然靠上來兩大團滑滑膩膩的綿軟,伏天裡本就穿的輕薄,唐缺又是個赤膊,如此以來竟是連那兩團綿軟上的紅豆也清晰無比的感覺到了。
「這丫頭倒是一副好本錢」,等唐缺轉過身來時,猛然退回身去的蘭姐兒已是滿臉羞紅,「伏天裡太熱,人一沾了暑氣後頭就容易犯暈,蘭姐兒你要多注意了」,唐缺嘴裡笑說著,手上已接過手巾,動作自自然然的幫她揩去了額頭的一層細汗。
原本蘭姐還正在自罵不該心思發飄的以至於腳下沒站穩,唐缺這番動作卻正好化解了她的尷尬,「就你嘴甜」,嘴裡佯作嗔怪,她也就隨手拿過手巾幫唐缺擦起來,渾似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一樣。
見唐缺又轉回了身子,蘭姐卻不免又心思聯翩起來,「若是他剛才一下抱住了我該怎麼辦?」,這樣想著她自己臉上又臊紅起來,「沒準兒就此把這事坐實了也說不定,我雖是個奴婢出身,但總算模樣長的不錯,也還有些私房,他家寒苦,總歸不會嫌棄我吧!若是能嫁給這麼個男人……」,心緒信馬由韁的想到這裡時,剛剛還覺害臊的蘭姐心底竟又生出一股子莫名的遺憾來。
「好了,開始做賬吧!」,唐缺穿上半臂後看到蘭姐兒一臉春情的樣子心下也是唏噓,這要是放在後世裡遇上這麼個長相不錯身材一流的小姑娘,他早就趁機撩撥上去了,又怎會像現在這樣處理。說起來都是缺錢惹的禍,家裡的光景淒惶成這樣,他那兒有心思去幹摘花的勾當?
「我這就去請夫人過來」,眼神複雜的看了唐缺一眼後,蘭姐兒轉身出房去了。
許是太長時間沒與男人這般接近的緣故,當毒寡婦與唐缺共據一張書案做賬時,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有些不習慣,整個人的坐姿繃的緊緊的難受之極,好在唐缺從小就是個一做起事情來就心無旁騖,認真無比的人,他既扎扎實實做事,毒寡婦又是個經歷世事多的,遂也就慢慢自然下來,兩人一個報一個寫,配合的倒甚是默契。
許是上學時的習慣養成,唐缺幹起事來還真有些拚命三郎的勁頭,一直到暮色四合時他才放下手中的鵝毛筆,算算時間恰也正好是村學下學的時候,草草吃完飯後,他便將筆墨紙硯及《兔園冊府》、《聖教虛》卷在一個青布包裡夾著回去了,自然這些都是經過毒寡婦同意的。
等他依舊繞著山路由村學回到家中時,唐張氏二人正在等他回來吃飯,想著自己晚上吃的好茶飯,再看看二老碗裡的麵糊,唐缺心裡真有些不是滋味,所以他一邊喝著麵糊,一邊生出「折現」的念頭,一家人不能同甘,那最起碼也要共苦,伙食費每天好歹也能折現出二三十文來,不差什麼就能買四斗米了,四斗米聽來不多,折合到後世不過五斤,但一天五斤,兩個月下來可就是三百斤了。還真應了唐張氏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一世窮」。
心裡打定這個主意後,唐缺也就坦然了,喝完麵糊放下碗之後,回到房中的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翻開了《兔園策府》,一本發蒙的書自然不會難到那兒去,整本書都是押韻的四字句,用四字格的方式把「孟母三遷」,「秦滅六國」這些事情按著朝代順序給穿起來,裡面很少生僻的字,其體式非常像後世蓮花落鼓詞或者是順口溜,不僅朗朗上口,而且因為有時代線索在裡邊,所以非常易於背誦。
聽著兒子的房間裡傳出了朗朗讀書聲,唐張氏兩口對望一眼後,又不約而同的輕輕搖了搖頭,這孩子要是六七歲的時候就能這樣該有多好?
以唐缺後世的經歷和功底,背起這些東西來實在是沒太大難度,僅僅半個時辰時間,也就是後世的一個小時功夫,他已背下來七八頁,這幾乎就是整本書的七分之一量了。
背《兔園策府》固然容易,但學寫起毛筆字來就著實不那麼容易上手了,學習書法後期靠的是悟性靈氣,但前期基本全靠勤練功夫,饒是唐缺身為穿越者,這一點也佔不到什麼優勢,初摸筆墨寫出來的照樣是橫不平,豎不直。
好在他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人又是個堅韌性子,兼且前三個月種地的經歷讓他深刻的明白踏踏實實做事的道理,所以並不顯得急躁,守著只有一根燈草的昏暗油燈從橫豎撇捺一筆筆認真的練下去。
「成,該睡覺了,外邊雞都打二遍鳴兒了,你可別熬壞了眼睛」,唐張氏滿是愛惜的聲音驚醒了正在練習的唐缺,「娘,你怎麼起來了!你這累了一天的,放心吧,我這就睡」。
「人眼裡的水兒都有定數的,熬夜最耗這個,要不咋讀書人多有眼神兒不好的,成,你可不敢那樣啊」,唐張氏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句後,這才回房睡去了。唐缺透過狹窄的小窗看了看外面的月色後,遂也收了筆墨回身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唐缺起身後依舊沿著村路經由村學繞到了毒寡婦莊上,一路上他也沒閒著,口中不斷默誦昨天背下的《兔園策府》,沿途的村人們見他臂夾布包,口中唸唸有詞的模樣,紛紛戲言「相公來了」,唐缺對此也不予理會,但之一笑而已。
有了昨天下午的經歷之後,今天的毒寡婦表現的就自然多了,只是聽到唐缺要將三餐飯食折現的要求時,她卻不免微微一愣。
「倒不是莊裡飯食不好,也不是我不喜歡吃好的,只是家裡二老日日清苦,我這邊卻有魚有雞的實在不落忍,有這麼個心結在,就算再好的東西也難吃出滋味來。一家人嘛,我這做兒子既沒本事讓他們跟我同甘,那我好歹也得跟他們同苦才好」,說到這裡,毒寡婦和蘭姐兒竟難得的看到了唐缺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原本三頓飯也算不得什麼,提這折現之事倒顯得我小家子氣,只是家中委實清貧,我也不忍就為了面子讓父母更添勞累,倒讓你們笑話了」。
不管是說到自己不忍獨享好食,還是說到家中窘狀,唐缺的神態都是自自然然,毫無半分要刻意彰顯或者是掩飾什麼的表情,純乎如鄰里聊天坦坦蕩蕩,絕沒有半分他口中小家子氣的表現,直與世人多好誇富掩窮的常態迥然兩異。
目睹如此,二女對他的認識又深了一層,蘭姐兒自不必說,就連毒寡婦看向唐缺的眼神兒中也多了幾抹熠熠的光彩。
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唐成果真還只是個農家的半大小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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