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舞清風(清宮) 第五卷 顏筋柳骨
    因為府裡的人手有了一定的變動,所以,我只得再派晚晴作了一份詳細的人員分配表,另外,連他們的家屬包括在內,而後,做了更進一步的安排,將每個人的分工明確,福利獎賞仍然按著以前的規矩辦。

    或許這些事情管家就可以處理好,不過,我卻仍是親歷親為,希望將最基層的工作處理好,才方便以後的管理。

    關於若含她們,早已被送往京郊的別院。

    因為我對愛情的自私,所以我決不可能和她們同住一處,也不可能讓出胤禎。讓她們失去丈夫或許是我的過錯,但是,生活在這裡,誰的心裡沒有苦悶呢!所以,我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提供更多更好的物質生活,讓她們在生活上富足,甚至是奢華。

    對於那些孩子,即使我逃避著不想理睬,可是,卻不可能躲得了自己的心。現在他們還小,離不開母親,或許等他們大一些,我會將他們接進府中。畢竟,他們是胤禎的孩子,有親近父親的權利。只是,我需要一段時間,讓自己沉澱。

    整理好的何園,一樓是大廳和浴室,以及幾間娛樂室,而二樓則是臥室,書房等。我已將畫好的一些玩具和小的娛樂設施交給了造辦處,做好後可以放到園中空下的位置,等孩子大些的時候可以玩兒。

    午後,何園的涼亭內,紫紗飄飄,我伏案認真的寫著什麼,一旁的軟塌上,胤禎正拿著書,細細的看著。

    「胤禎,你來看看,這張字如何?」我拿著寫好的底稿,湊到軟塌旁,央著他來檢查。

    為了覺得有心意,我決定親自撰寫請帖。可是,我卻總覺得自己的字跡不太美觀,而且,還和胤祥的筆跡甚像。

    試問,倘若別人看到十四福晉的筆跡和十三阿哥有著莫名的相似之處,會怎麼想?不管他們知不知道我和胤祥以前的事情,我卻不希望這個時候,引出多餘的遐想。

    畢竟,我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為了胤祥,為了我自己,或許,也為了兆佳。

    「這是什麼筆體?」他放下書,仔細的看著那張紙,眉頭不禁微微的蹙起,看向我時,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

    「我怎麼知道!」

    楷體?細明體?

    我又不是研究書法的,怎麼會懂得那麼多,以前的柳體也是照著胤祥的字貼一筆一劃練習的。

    「月兒,你的柳體寫的好好的,怎麼突然改了呢?」他歎息,將紙放到一旁,坐起身摟著我,輕聲問道。

    「我……」想要編個借口隨意的唬過,可是,「我不想讓別人說,我的字跡像極了胤祥,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而我,不想停留在以前。」我認真的看著他,堅定的說出原因。

    過去的我,凡事總是喜歡憋在心裡,因為時代的陌生,所以拒絕透露自己的心思。可是現在不同了,如果想要幸福的生活下去,我便不可以隱瞞,尤其是他。

    「你……」他沉沉的看著我,醉人的眼眸裡頓時溢滿了欣喜。

    「胤禎,你是我的丈夫,我做任何事情,最先考慮的,應該是你的感受。」一番話,不經思考,便脫口而出。

    兩個人相守,如果沒有體諒與包容,又要怎麼扶持相攜呢?!

    他怔住,微僵的面孔瞬間變換著,唇角的笑容卻越來越大,照亮了眼眸,「我們一起來寫。」

    頎長的身體頓時將我帶起,不容拒絕的拉到石桌旁,穩穩的站定。

    清風拂過,吹起紫紗飄飄,觸及了裙擺,飄蕩於空中。淡淡的薰香氣息自角落發出,若有似無,香氣瀰漫著,飄盡。

    我側頭,看著他傲氣俊朗的面容,笑彎了唇角,只是怔怔的笑著,忘記了動作。

    「笑什麼?」目光微低,他倏然低頭,唇畔劃過我的眼角,惹得睫毛輕輕的顫著。

    「沒有。」我快速的搖頭,眨著眼睛掩飾剛剛的失態。

    「那就好,寫字時認真些。」他空閒的左手緊緊的摟住我的腰身,右手帶著我快速的落筆,我不敢用力,只是跟著他的勁道,移動著。

    黑色的墨跡,迅速的在大紅的請帖上飛舞,陽光透過紗幔,彷彿將它們鍍上了一層金邊一般,閃耀著。

    身體微微放鬆,將重量靠在他的身上,右手被他溫熱的掌心所包裹,彷彿感覺到他筋脈的跳動。

    欣喜於這一刻的寧靜和諧,只願這樣靠著他,任由日出日落。

    胤禎習顏體,筆畫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而柳體,較之顏體,則稍均勻瘦硬,故有「顏筋柳骨」之稱。

    「又走神兒了!」

    歎息聲自頭頂傳來,我仰頭,看著他黑亮的眼眸一個勁兒的笑,身體輕輕的晃著,「為什麼你們的字都那麼好看呢?」

    「就你這樣,習字就走神,怎麼練得好?當初皇阿瑪教導我們練字時,豈是幾時幾日便可習好的!」放下筆,雙臂微收,將我緊緊的扣在懷裡。

    「照你這麼說,豈不是每位阿哥都習得一手好字,看比書法家?」

    「也不盡然。」他輕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再次提筆,凝神想了想,便在一張空白的紙上,用柳體寫了我剛剛的那些字。

    「你……」微側著頭,我怔愣著看他,同樣的柳體,不,或許說同樣的字跡,卻比我的多了一分風骨。

    「只要用心,便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你只是不喜歡用毛筆而已。」他彷彿很瞭解我的樣子,睨著我笑了,揚起的唇角噙著一抹驕傲的不羈。

    我瞧著他,久久的凝望,希望將這樣的他永久的定格!

    「主子,毓慶宮的世子來了,正在大廳候著您呢。」

    我正在軟塌上小憩著,卻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忙睜開了眼睛看去。

    「弘皙?」

    「是的。」晚晴平淡的開口,攙著我起身。

    這些日子,一直忙著處理府上的事務,忙得自己整天像個陀螺一樣,雖然很累,但是卻很充實。所以,回來至今,還沒有到任何府上去拜訪,直到昨天,才將所有的帖子發出去。

    聽到弘皙來了,我趕忙收拾妥當,朝著大廳快步的走去。我們已經有兩年多沒見了,不知道昔日的小小美男子,今日是何等的俊朗?

    「弘皙!」才踏進大廳,看著坐在桌邊正細心品茶的身影,我急切的出聲喚著,心底掩飾不住的歡愉。

    一襲月牙色長袍,將他如玉的面孔襯托得更加俊逸,日漸穩重的面容下,隱隱的透著一絲昔日的青澀。

    「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淡笑著走到他跟前,瞧著眼前兀自發呆的俊美少年,不禁輕拍著他,出聲調侃著。

    「你倒還知道回來!」他猛地醒神,埋怨的瞥了我一眼,將頭轉向一旁,「要不是昨兒個在御花園看到德妃娘娘正逗著弘明,我還不知道你回京了呢!」

    「你也知道啊,才回京,府裡比較忙,本想著過些日子將你約出來的,誰成想你自個兒就過來了!」我坐到他旁邊,將兩旁的人都遣了下去。

    提起弘明,自從我們那日進宮後,德妃便硬要將他留在身邊,後來,連皇上也出面,說是要把他留在宮裡一段日子。所以,我和胤禎只能不斷的往永和宮跑。我多麼希望,弘明哭鬧著找額娘啊,可惜他也十分的『隨遇而安』,只是偶爾小哭,稍稍哄哄便好。

    睨著我,輕哼一聲,「你這兩年在哪兒過的?別告訴我在江南養病,那套說辭,我一點兒也不信。」

    「如果我說那便是事實呢?」噙著嘴角,我慢慢的呷著茶水,隨意的開口。

    「事實?月月,你別忘了,你當初還欠了我三個願望呢?怎麼著,今兒個也該還一個了吧!」玄玉般的眼眸裡,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兩年的時間,弘皙卻彷彿變了很多,內斂而深沉,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我沉沉的看著他,最後,無力一笑,「我在山東,因為某些事情,惹怒了皇上,所以便被發配了。」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瞧著他變幻莫測的眼眸。

    康熙的那套說辭,連弘皙都不信,又能說服誰呢?

    不過,既然是皇上的口諭,又有幾個人有膽子質問?縱使你再不相信,也只能讓這種疑惑爛在肚子裡,一輩子!

    唇角揚著某種莫名的笑意,陪著弘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時間,有些時候,是最嚴酷的磨練,將昔日的默契一點點的磨干。

    對弘皙,我越來越不瞭解,他笑容的背後,隱隱閃爍的是什麼?或許,長大的他,只想將快樂傳遞給我,而笑容背後的深沉,他已學會好好的掩藏。

    深夜的寒風中,那個躲在我懷裡,共同取暖,暢談歡笑的孩子,是不是,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呢?

    他終將戴上屬於自己的面具,迎接他所選擇的人生嗎?

    我不禁暗暗猜測,那場隨之而來的強勁風暴,又將讓這個沉默的少年,變成何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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