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妖龍城的唐軍撤離的同時,一支三萬人的唐軍大隊卻離開了大清池,向北方葛邏祿人的腹地海圖什城進軍,這支三萬人唐軍由二萬騎兵和一萬陌刀軍組成,由王思雨的副將梁庭玉率領,從大清池到海圖什城約有八百餘里的路程,需要四五天的行軍才能抵達,也並不是一路的草原,主要是由低緩的山地和丘陵組成,無數大大小小的河流在山地間流淌,這裡很少看見裸露的岩石,厚厚的泥土上鋪著綠色的草坪,大片森林點綴在其中。
這天上午,唐軍越過了一座叫做賀葛嶺的低矮丘陵,卻停了下來,在前方探路的斥候傳來消息,三十里外發現三萬餘葛邏祿騎兵,也正向南而來,將會在下午時分與他們迎面相撞。
梁庭玉冷冷地笑了,果然不出主帥所料,葛邏祿人分兵兩路,一路去奪妖龍城,而另一路是直接南下奪取大清池邊的幾座城堡,他當即下令:全軍就地休息,盡快恢復體力。
這將是一場硬戰,他臨走時王思雨曾經叮囑過來,若遭遇到葛邏祿人的軍隊,不要採用什麼謀略,就是要和葛邏祿人實打實的幹一場,梁庭玉明白主帥的意思,碎葉軍幾乎一半都是新兵,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鬥,他們急需用鮮血和實戰來洗禮,而葛邏祿人就是最好的陪練者,但為了保證戰役的最後勝利,梁庭玉又回頭對第三騎兵軍中郎將嚴雲道:「你率本部一萬人繞在敵軍之後,隱藏在森林中,作為後援,聽我的命令行事。」
嚴雲就是當年關英奪取碎葉城時的副將,積功由一名果毅都尉升到了中郎將,率領碎葉第三騎兵軍一萬人,他當即抱拳接令,「末將遵令!」
嚴雲立刻率領本部一萬人重新翻過賀葛嶺,繞小路向北而去。
兩個時辰後,唐軍開始整隊向北挺進。約行了兩三里,葛邏祿人的軍隊也出現在一片草原上,他們也發現了唐軍,正在爭取最後的時間休整,兩軍相隔兩里停了下來。
葛邏祿人最鼎盛時曾達五十萬人,佔據了整個碎葉谷地和大清池流域。正因為它的強大引發了大食的憂慮,在十幾年前又將碎葉收回,逼葛邏祿人回到了金山以西,許多依附於他們的突厥人紛紛離開,從那時起葛邏祿人他們開始走向衰弱,只剩下四十餘萬人,儘管如此,四十萬人在民族眾多的安西仍然是一個極大的勢力,僅次於回紇。擁有七萬精銳地帶甲武士。
葛邏祿人真正走向衰落卻是五年前的北庭之戰,他們最善戰的五萬精銳全軍覆沒,各種軍用裝備物資損失殆盡。正是那次戰役,將葛邏祿人殺得膽寒心顫,向西遷移,不斷地內訌,到今天只剩下了二十餘萬人,這是一支已經走向衰落的遊牧民族,如果沒有人干涉他們,他們也會像突騎施人、象達奚人、象弓月人一樣慢慢消亡在歷史的長河中,但葛邏祿人卻有個很大的後台。那就是大食人,儘管葛邏祿人已經走向衰落,但大食人卻不甘心他們就這樣退出歷史舞台,又威逼利誘將他們推出來,給他們裝備、許他們土地,這就像一個六十歲地老人被徵兵一樣,穿上盔甲、拿上刀槍,誰還能認出他們的蒼老之身?
眼前這支葛邏祿軍隊大多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和唐軍一樣。
唐軍繼續前進,彷彿大山一般地陌刀軍每一步踏出,地面都要微微顫抖。一百五十步了八十步了,雙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唐軍第一排三千陌刀軍刷地舉起了長長地陌刀,漫天地殺氣向敵陣席捲而去,第一排的葛邏祿軍戰馬感受到了這種殺氣,開始不安,噠噠地向後退,扭動著脖子長嘶。
「陌刀軍繼續前進,騎兵放箭!」主將梁庭玉下達了第一道命令。
兩翼的一萬騎兵紛紛張弓放箭。箭如密雨、萬箭齊發,長長的箭劃著一道道弧線呼嘯著向敵軍飛去,葛邏祿軍紛紛舉起盾牌。但密集的箭雨還試從盾牌縫隙,敵兵頭頂掠過,給敵軍造成了重大地傷害,一批一批的葛邏祿士兵慘叫著掉下馬來。
六十步了,隨著唐軍的第三輪箭雨射出,葛邏祿軍終於開始了反擊,他們催動戰馬,將手中短矛向唐軍投出,數千支黑壓壓的短矛從空中飛來。擊打在陌刀軍的重甲上,發出一陣清脆的叮噹之聲,短矛紛紛折斷落地,竟刺不穿陌刀軍的重甲,只有數十名騎兵中矛落馬,此刻,幾乎所有葛邏祿人的心都似沉入了深淵。
「殺!」葛邏祿軍狂吼著,抽出戰刀撲向唐軍,他們沒有什麼陣型。只是編成百人一隊進行作戰,由於兩軍相隔太近,葛邏祿軍的速度沒有帶起來便已和唐軍短兵相接,唐軍地陌刀陣發動了,他們排成三排如牆推進,利用腰部的力量揮動陌刀,如海潮滾滾、所向披靡,迎面而來的葛邏祿騎兵無不被砍成齏粉,頃刻間。唐軍面前已經堆成了屍山肉海。鮮血侵染了唐軍地盔甲、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兩翼的唐軍騎兵則機動靈活,一部分士兵揮動長槊與敵軍搏鬥。保護陌刀軍側面,另一部分唐軍則百人一隊,在敵軍陣中縱橫奔馳,或橫槊揮殺、或張弓放箭,在兩側衝擊敵軍的隊伍。
僅過了大半個時辰,唐軍便將葛邏祿軍殺得人仰馬翻,死傷慘重,尤其是前排的葛邏祿士兵,他們沒有退路,被後面的軍隊衝撞推攘,硬著頭皮衝上前,可上前就立刻被雪亮的陌刀劈成碎片,葛邏祿人為之膽寒了,父輩們的傳說在他們眼前變成了活生生的現實。
當葛邏祿人發現自己遠不是唐軍地對手時,他們的一股銳勁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士氣異常低迷,更重要是葛邏祿軍隊由各個部族組成,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的將領,他們各自作戰,缺乏一個強有力的統一指揮者,阿特雷太年輕,擔不起這個重任,為了保住自己部族的實力,開始有部族後退了,一個時辰後,葛邏祿人潰敗的跡像已經出現。
梁庭玉眉頭緊鎖,他沒有料到葛邏祿人竟這樣不堪一擊,和北庭的那支葛邏祿勁旅有著天壤之別,早知道嚴雲的一萬騎兵就沒有必要藏為後援,直接投入戰鬥包抄他們的後路,眼看敵軍要潰敗,現在再調來包抄已經來不及了,梁庭玉當即下令道:「王勇琛營、楊翰營包抄到敵軍之後,斷他們後路,放紅鷹召喚嚴雲軍投入戰鬥。」
主將地一聲令下,兩支各兩千人唐軍騎兵從左右衝出,如離弦的箭直向葛邏祿人的後軍殺去,與此同時,唐軍陣營中一群紅鷹騰空而起,在戰場的上空盤旋,這是命援軍作戰的信號。
戰鬥終於演變成了血腥的屠殺,殺紅了眼的唐軍開始變換陣型,第二排、第三排的陌刀軍加入了戰鬥,戰線拉長,變成了一道弧形的刀牆,開始向中間收縮。
此刻躲藏在後軍地阿特雷和蘇爾曼也遭到包抄來地唐軍的進攻,原來最安全地後軍現在反而成為了最薄弱的環節,在唐軍一浪又一浪的犀利進攻中,五千葛邏祿後軍節節敗退,這時,蘇爾曼忽然發現北方的三里外山丘上又出現了一支唐軍,足足有萬人,他嚇得魂飛魄散,大喊一聲。帶著阿特雷便向西奔逃而去。
他們這一逃,五千人的後軍也跟著潰敗了,當嚴雲地生力軍從後面殺來時,三萬葛邏祿軍終於土崩瓦解,兵敗如山倒,唐軍趁勢掩殺。殺得葛邏祿軍人仰馬翻,血流成河,跪地投降者無數,三萬人跟隨阿特雷逃走者不到三千人,被唐軍斬殺二萬餘人,生俘六千人,而唐軍陣亡者不到三百人,戰果輝煌,也就是這一戰。注定了葛邏祿人徹底滅亡的命運。
「陌刀軍領戰俘返回,騎兵繼續向北前行,務必將葛邏祿人斬草除根。」主將梁庭玉下達了最後一條命令。
兩天後。兩萬唐軍騎兵抵達了海圖什城,這一帶靠近伊麗河,牧草豐美、水源充足,生活著十幾萬葛邏祿人,一頂頂帳篷分佈在方圓百里的草原上,年輕的男人們大多出去打仗了,只留下十幾萬的老弱婦孺和一支不足兩千人的軍隊,他們主要是保護海圖什城內貴族們地生命安全。
這天早上,海圖什城哨塔上的守衛忽然發現遠方出現了一條黑線。正向這邊疾馳而來,很快,哨兵便看清楚了,是數以萬計的騎兵。
「噹!噹!當!」急促的鐘聲在海圖什城上空敲響,住在城內的葛邏祿貴族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紛紛跑出來詢問。
「是唐軍,唐軍殺來了!」騎兵已經到了兩里之外,哨兵已經看清楚,來的正是唐軍。
海圖什城中頓時象炸了窩一般。貴族們也顧不上女人和孩子,騎馬便向外奔逃,城內哭喊聲一片,原本留下來保護他們的軍隊已如鳥獸散,來的唐軍有數萬人之多,他們要回去保護自己的妻兒家人。
兩萬唐軍頃刻便至,包圍了海圖什城,數十名逃跑地貴族被唐軍追上用箭射死,梁庭玉縱馬來到這座小城前。他見這座城池簡陋得連城門都沒有。甚至比不上內地的小縣城,他不由輕蔑地一笑。「就這座破城,還敢與我大唐對抗,真是自不量力。」
「大將軍,我們該如何處置這些葛邏祿人?就賞給我們吧!」幾名年輕的將領躍躍欲試,臉上充滿了興奮。梁庭玉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肅然道:「皇上有令在先,不准濫殺葛邏祿人婦孺,一律帶到碎葉教化為漢民,皇上地命令你們敢違抗嗎?」
幾名將領紛紛低下頭,不敢再多言,梁庭玉又一揮手令道:「留五千人清理海圖什城,其餘唐軍分成三十隊,去各地驅趕散居的葛邏祿人,以三百里為界,四天後來此匯合,其間不得私吞財物、不准姦淫婦女,有膽敢違令者,以軍法論處!」
士兵轟然應允,各個校尉帶著自己的士兵向草原各地奔去,留下來的唐軍則進入了海圖什城,將住在裡面的數千葛邏祿貴族和他們家人們趕出城來,一路哭聲震天,絕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小孩,只有四五個年邁的葛邏祿貴族混在中間,顯得惶惶不安。
唐軍又將葛邏祿人幾十年搶奪的財富悉數搜出,堆積在城外,金光閃閃,儼如一座璀璨的寶山一般,更有無數的牛羊、馬車從城內趕出來,哭聲喊聲、牛羊地叫聲,城外喧鬧成一片。
這時,一名將領跑過來稟報道:「啟稟大將軍,城內之人已經全部趕出,他們所有的財產都已經搬運出來。」
「好!命大軍給我立即踏平海圖什城。」
令出則行,數千唐軍立刻衝進了城內,片刻,轟隆之聲四起,塵土飛揚,幾百名唐軍用長索套住城牆,用力拉拽,低矮的城牆搖搖晃晃,終於轟然撲倒。
梁庭玉冷冷地看著唐軍拆毀這座葛邏祿人的都城,他又瞥了一眼那些驚嚇得瑟瑟發抖的女人和孩子,便下令道:「在三里外搭起帳篷,讓這些女人和孩子去帳篷裡暫住,不要驚嚇她們。」
四天後,隨著最後一支唐軍的歸來,驅趕葛邏祿人的行動終於結束了,除了一些住得很遠的人外,其餘三百里內的葛邏祿人老弱婦孺全部被驅趕而來,足足有十幾萬人之多,伊麗河畔人山人海,喧鬧震天,被趕來地還有五十萬幾頭牛羊和十幾萬匹馬,除了遠在妖龍城還有二萬葛邏祿軍外,這裡幾乎就是葛邏祿人的全部家當了。
在人到齊的當天晚上,兩萬唐軍押解著十幾萬葛邏祿人和他們的全部財產,開始浩浩蕩蕩向南方進發,葛邏祿人的老人和婦孺都坐在馬車上,男人則騎馬趕著牛羊跟隨,唐軍沒有殘暴地對待他們,使他們心中稍安,馬車吱吱嘎嘎地行駛,馬車上的女人們守護自己微薄的家產,孩子抱著羊羔,他們呆呆地望著逐漸遠離的家園,不知道等候著他們的,將是一種什麼樣地命運。
大治五年七月,二萬大唐騎兵將在伊麗河畔俘獲地十四萬葛邏祿人老弱婦孺帶回了碎葉,自此,曾經在楚河流域強盛一時的葛邏祿人終於走向了滅亡。
而就在同一時刻,撒馬爾罕總督阿古什下令吐火羅大食軍北上,火速救援葛邏祿人
(今天九千字更新哈,老高厚顏地求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