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 縱橫宦海 卷十 鐵腕治國 第三百九十三章 真相如何
    楊春水做夢也沒想到張煥會第一個來看她,雖然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但她心裡也清楚,如果今真的讓張煥宿在她這裡,那以後裴瑩也不會原諒她,楊春水心中矛盾之極,拒絕了又唯恐丈夫惱怒於她,尤其是男人的得不到滿足之時,那種惱火是她難以承受,說不定她就會成為第一進冷宮之人,她一面胡思亂想,一面安排張煥的晚飯,想著最好的辦法就是滿足他後再勸他去大姐那裡,或許這就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但出乎楊春水意料的是,張煥並沒有急色地想那種事,而是一杯一杯地喝著悶酒,也沒有和她說話,楊春水忽然有點可憐起了丈夫,她知道只是在他極度痛苦之時,他才會變得這樣,當年崔寧離家而走,他也曾經這樣痛苦過。

    「老爺,讓妾身來伺候你吧!」楊春水臉有點紅,但她還是鼓足勇氣說出,若讓丈夫的痛苦能發洩出來或許他的心就會好受些,她是在想不到除了自己的外,還有什麼能安慰丈夫了。

    「我來問你。」張煥的聲音有些嘶啞,眼睛裡迸出一種極度深沉的痛苦,「你告訴我實話,發生刺殺案後裴瑩有沒有找過你?若有,她說了什麼?」

    張煥痛苦的眼神忽然變得殺機凜冽,他盯著楊春水,一字一句道:「你給我說實話,不得有半點隱瞞。」

    咯登!一下,楊春水忽然明白了張煥來找她的真實用意。他竟是為了那個刺殺案,而且他還猜疑到了大姐,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是大姐,一時間楊春水竟呆住了,但只片刻她便清醒過來。連連擺手道:「沒有!絕對沒有,大姐前前後後為此事操碎了心,再者。二姐受傷後兒都是由大姐來照顧,怎麼可能是大姐所為,老爺,你誰都可以懷疑,就是不能懷疑大姐。」

    張煥緊緊地盯著楊春水,雖然她地解釋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但至少也沒有讓他聽到最可怕的事情,那此事就還需要再推敲。半晌。他終於鬆了一口氣,看得出他的身體略略有些放鬆了,就彷彿是一次經歷大考後的輕鬆,他笑著一把拉過楊春水重重親了她一下,低聲笑道:「多謝你的解釋,希望你也能早點為我生下個麟兒。」

    說罷,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竟拿起衣服要走,楊春水慌了神。「老爺,你要去哪裡?這麼晚了。」

    「我去看看平平和崔寧,明天我再到你這裡來。」張煥穿上外裳,快步地去了。

    楊春水望著他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眼睛漸漸地亮了,回房開始苦思生兒地辦法。

    平平的房間離楊春水的住處頗遠,幾乎是一個宮頭,一個宮尾,約走了一刻鐘。張煥來到了平平地病室。房間裡很安靜,門口蹲著幾個小丫鬟正竊竊低語。忽然見有人來了,幾個丫鬟連忙站了起來,待來人走近才發現竟是老爺,他們剛要請安,張煥噓!了一聲,他發現裴瑩的貼身丫鬟嫣紅也在其中。

    「夫人也在嗎?」

    嫣紅連忙上前行禮。回稟道:「夫人來看平姑娘。現正在裡面。」

    張煥微微點頭。快步向屋內走去。剛走到內室門口。卻見門簾一挑。裴瑩正好從裡屋出來。一下看到了張煥。她眼睛裡閃過一道激動。隨即又黯淡下來。丈夫可不是來找自己地。

    「你是來看平平麼?」裴瑩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張煥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是昨天才知道家裡出事了。大姐一直將此事瞞著我。」

    「好在崔寧和孩都無事。」

    裴瑩強作歡顏笑道:「醫生說平平已經性命無憂,總算是撿了一條命回來。」

    「是啊!她的命很硬,連閻王都怕她。」張煥也乾笑一聲道。

    隨後,兩人都找不到話說,房間裡顯得略有一絲尷尬,裴瑩忽然低下頭,異常難過地說道:「對不起!去病,是我沒有將家人照顧好。」張煥默默的注視著自己的妻,看著她瘦小的身軀和單薄的肩膀,他想到自己長年在外征戰,幾乎從來不過問家中地事,所有地事情都壓在眼前這副削瘦的肩膀上,她不僅要照顧一家老小,還要替自己關心將士的家屬,哪個家裡娶親、哪個家裡老人去世,她都要一一關懷到,還要動員婦女們給前線的將士們縫衣納鞋,所有的這些她從來不向自己抱怨過一聲,而自己竟然還懷疑她

    八年了,八年的夫妻之情就這麼輕易地被一劍刺破嗎?張煥的心中忽然感到一種強烈的內疚,彷彿聽見一個聲音在狠狠的斥責他,你真是個渾蛋!連自己身邊最摯愛地人都要懷疑,你還是男人嗎?

    張煥的鼻有些發酸,他衝動地將妻一把抱在懷裡,緊緊地摟著她,顫抖著聲音在她耳邊道:「瑩兒,我是個渾蛋,我竟然

    裴瑩忽然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她仰起頭,淚光中充滿了被丈夫疼愛的喜悅,她體會到了丈夫發自內心的痛悔,所有的委屈和幽怨在這一刻都統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鄭重地對張煥道:「其實我知道,你有點懷疑是我設的刺客,我不會怪你,這次刺殺確實太詭異,顯然是精心佈置,不過,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是我!」

    張煥深深的將妻摟在懷中,他輕輕歎了一口氣,「不管是誰,你都是朕最摯愛的皇后。」

    裴瑩忽然明白了張煥地意思,她心中也起了重重疑心。「難道這件事真是裴家干地嗎?」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自己身邊不少人都是從裴家出來,裴家買通他們實在是很容易,所以刺客才會這麼熟悉府中的情況,極可能是裴家人怕崔寧地孩威脅到琪兒的太之位。所以才搶在自己尚未搬進宮,而正好又趁張煥在江都製造了江都事件、引發官怨沸騰之時下手了。

    裴瑩暗暗下定了決心,這件事若真是裴家所為。就算自己丈夫不追究,她也絕不會輕饒。

    想到這,裴瑩輕輕推開張煥,指了指裡屋低聲道:「平平很可憐,你多關心一下她吧!今晚就在這裡陪她。」

    「大姐,誰可憐了!」裡屋忽然傳來平平不滿地嗔怨,「喂!你們倆都老夫老妻了,還在我這裡卿卿我我。真當我是木頭嗎?」

    「死丫頭。耳朵倒尖得很。」裴瑩低低笑罵一句,隨即一推丈夫,「快去吧!這傻丫頭既然連閻王都怕,我更惹不起了。」

    裴瑩剛要走,張煥卻一把拉住了她,用極低的聲音在她耳畔道:「今晚上我會來找你。」

    裴瑩臉一紅,她千嬌百媚地白了丈夫一眼,轉身便去了,誤會消弭。張煥充滿了輕鬆喜悅,他笑著走到平平的內室前咳了一聲,「師妹,我可以進來嗎?」

    「等一下!」平平地聲音有些慌亂,她悉悉索索地不知做了什麼事,過了半天才道:「你進來吧!」

    房間裡充滿了清涼的藥味,平平躺在榻上,正向枕頭下塞一把梳,張煥只佯作沒看見。他坐到平平榻邊的繡墩上。上下打量她片刻,微微一笑道:「讓你躺在榻上幾天不動。真是難為你了。」

    「這次再不敢放縱自己了。」平平有些沮喪地道:「醫生說我若再一次傷口迸裂,小命就真的沒了。」

    張煥沉吟一下,便誠懇地對平平道:「這次真是多虧了你。」

    「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平平不好意思地擺擺手笑道:「再說我也是要保自己小命啊,門窗都被那兩個傢伙堵死了,我想逃也逃不了。」

    張煥心中一動,或許從平平這裡能得到什麼線索也說不定,他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你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嗎?」

    提到刺客之事,平平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剛才張煥和裴瑩的對話聲音雖小,但她卻聽得清清楚楚,她也聽懂了張煥的意思,他竟然是在懷疑大姐布得局,儘管張煥已經道了歉,但這還是讓她心中耿耿於懷,有些事她心裡明白,卻不想說出來,所以當內務司調查此事問她時,她刻意隱瞞了一些細節。

    可現在張十八竟然懷疑自己髮妻,有些話她就不得不說了。

    「以前爹爹給我說,凡是當上皇帝地人,大都是孤家寡人一個,因為他擔心別人搶他地位,所以整天懷疑這、懷疑那,連自己的老婆孩都不相信,結果最後眾叛親離,一輩都在孤獨中度過,原本我只當作故事聽爹爹講這些事,沒想到你張十八居然做了大唐皇帝,我就在想,你從小就是個重情重義的人,爹爹的話應該不包括你在內,但沒想到我今天才涼了心,原來你也不例外。」

    「可是我已經張煥急欲替自己辯護,平平卻怒道:「你不要打斷我的話!」

    張煥無奈,只得耐著性繼續聽她講下去,「我也知道我不如你們聰明,從小就像缺根筋似的,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但這並不說明我就不明事理,這些年我去過很多地方,無論是隴右還是蜀中,還是襄陽關中,所有的老百姓都在讚頌你為民謀利,心繫天下蒼生,說實話,聽到他們的讚頌,我也為你感到驕傲,這就是我決定一直跟著你的真正原因,我要監督你,要時時刻刻提醒你不要做害民之事,可現在你居然懷疑自己地結髮妻,就算你事後懺悔,但你也不該有這樣的想法,要知道你若連自己的妻兒都信不過,那你的心裡怎麼可能還會有良知,沒有了良知。你就只會想著各種利益,而不會真心為天下黎民謀利。」

    張煥默默地聽著平平的話,他沒想到平平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道理,從小他就視平平為妹,什麼事都讓著她一點。後來又因她孤苦無依,他便動了娶她為妻地念頭,這也僅僅是想照顧她一生。更多是出於一種責任,但不管是兄妹之情還是後來的親情,他都沒有平等地將平平看作是一個朋友來看待,更從未想過要認認真真聽她說什麼。

    但今天平平的一席話卻使他彷彿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而且從她的話語中,他感受到了平平對他地一片真摯之情,他又是感動又是慚愧,一時間他竟默默無言。

    平平見張煥低頭不語。也覺得自己有些說重了。須得顧著他地面,便話題一轉道:「你不是要問我那天晚上發生地事嗎?那你問吧!我都可以回答。」

    張煥點了點頭,思路也回到了刺殺案上,他沉思一下便道:「我來問你,當時確實只有兩個刺客嗎?」

    「是!只是兩個,一男一女,都十分凶殘,而且武藝高強,我只能對付那男的。女地我就顧不上了。」

    一男一女?似乎在內務司地報告上並沒有提到這一點,張煥心中的疑雲更加濃厚了,如果兩個人一起動手,而且真如平平所說,她只能抵擋一人的話,那這裡面的漏洞就明顯了,為什麼內務司就想不到呢?

    平平彷彿知道張煥的想法,她搖了搖頭道:「因為我沒有對內務司說實話,有些事情我不想讓外人知道。」

    張煥霍然一驚。他連忙追問道:「是什麼事你不想讓外人知道?你快說。你還隱瞞了什麼?」

    「我對內務司調查人說,從刺客進屋到援軍過來只間隔了片刻時間。其實事實不是這樣,間隔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中間發生了許多怪異的事情,我都沒有對任何人說。」

    張煥沒有打斷平平的話,而是靜靜地聽她述說,平平仰起頭,彷彿在回憶那天半夜裡地血腥,「那天深夜,我嫌屋裡蚊蟲太多,便跑來和崔寧一起睡,可是蚊總在我耳邊嗡嗡響,我睡得不踏實,便起來打蚊,忽然,我聽見院裡卡嚓一聲響,就像樹枝被人踩斷一樣,我本能地向院外望去,就見兩個黑影迎面撲來,他們一劍砍斷窗,一齊翻滾進來,好在我劍不離身,一下擋住了他們,這時候乳母抱起兒就向外跑,那女刺客就追了上去,又恨又急,連忙大聲叫喊崔寧睡在外間地兩個丫頭。」

    「等一等!」張煥忽然聽出了蹊蹺,他沉吟一下,便問道:「你是說那乳母是在刺客進來的同時,便抱起兒向外跑嗎?」

    「是這樣的。」平平異常平靜地道:「就是我說的第一個怪異之處,我反應迅捷是因為我沒有睡覺,在四處找蚊,而且我聽到院的動靜,但那乳母卻居然和我同時反應過來,抱著孩就向外跑,真是怪異之極。」

    張煥的眼睛慢慢地瞇了起來,他已經有點聽出門道了,「然後呢?」

    「然後我就聽見乳母在外面一聲慘叫,緊接著見明月抱著孩又衝了回來,鑽進了乳母的床下面,那男幾次要沖去殺明月,都被我攔住了,而明珠拚命用銅盆砸那女刺客,她就是在這時被害了。」

    說到這裡,平平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和明月、明珠關係一直很好,尤其是明珠,總是喜歡和她打賭,但她卻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被砍掉了腦袋。

    「然後呢?」張煥小聲地又問道,現在的關鍵就是那個女刺客了,這也是整個案的核心。

    平平慢慢睜開眼睛,她有些傷感地繼續道:「這個時候,我已經中了十幾劍,再也無力去阻擋那女刺客,那女刺客身材高大,她鑽不進去,而床榻又很重,她掀兩次都無法掀翻它,這時候遠處已經有人在大喊,女刺客情急之下便跳上床榻,一劍一劍地向床下刺。」

    「那崔寧呢?她這時候在哪裡?」張煥見平平始終不肯提到崔寧,他再也忍不住問道。

    平平見事情已經無法掩飾,便低低地歎了一口氣道:「我說地第二個怪異處就在這裡,崔寧見那女刺客要殺兒,她發瘋一樣地去抓撲女刺客,但女刺客卻似乎沒有殺她之意,只用勁將她推開,崔寧又撲上去廝打,女刺客惱了,便在她腿上刺了一劍,又一腳將她踢開,好像是踢到了崔寧的肚,崔寧慘叫一聲暈死過去,我想去救孩,也就在這時我的背心被一劍刺入,我同時也反手一劍刺穿了男刺客的下腹,後面的事情我也就有些記不清了。」

    平平敘述到這裡,張煥便已經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究竟是誰想殺自己的次?他又是為了什麼?已經很清楚了,他算得精準無比,可惜唯獨沒有算到平平會居然在崔寧的房中,這就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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