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 縱橫宦海 卷十 鐵腕治國 第三百九十一章 臨朝首日
    第二天黎明前,夜裡的霧靄已經逐漸散去,在大明宮的白牆紅瓦上留下一層霧靄轉化而來的露水,但那霧靄依然還彷彿透明的輕紗般籠罩在湖畔和綠樹之中。PaoShu8

    在通向勤政殿的小道上,朱光輝帶著十幾個宮女和宦官步履焦急地向前疾趕,昨夜是新帝在大明宮的第一夜,他們就犯下了大錯,竟無人知道皇上在哪裡歇息,找遍了各處都不見,還是小宦官安忠順機靈,提醒眾人皇上會不會又回了麟德殿,他昨晚拿回來了幾十本奏折。

    朱光輝記得勤政殿房的燈是自己吹滅的,陪皇上回了寢宮,怎麼會又回去?但抱著一線希望,朱光輝又趕回了麟德殿。

    果然,老遠就見房的窗子開著,他臨走前可是關好的,難道真的在裡面嗎?朱光輝心急火燎地走進大門,忽然,一名侍衛攔住了他,「噓!皇上睡著了,還不到一個時辰,不要打擾他。」

    朱光輝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今天上午有政事堂會議,上朝的時間快到了。」

    侍衛向兩邊撤開,讓朱光輝進去,他快步向房走去,起居郎已經離去了,房的門虛掩著,朱光輝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卻愣住了,房間裡燈已經滅了,爐香也焚斷,一疊高高的奏折堆如小山,大唐新帝正趴在桌案上睡著了,身上蓋著一領戰袍,估計他的親兵給他蓋的,在他面前一本奏折還翻著,手中的筆落在地上,污了一團。

    朱光輝忽然感到鼻子一陣發酸,他在大明宮中已經三十年,曾經伺候過幾任皇帝,無論是玄宗還是肅宗都從沒有過徹夜批閱奏折,但讓朱光輝感到心酸的不是張煥的勤奮。而是他體會到了張煥內心那種難以言述的孤獨。

    「陛下!」上前輕輕地推了推張煥,張煥一下子醒了,他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的話,現在是卯時一刻。」

    「啊!」張煥一下子跳了起來,還有一刻鐘就到上朝時間了,要來不及了,他慌慌張張穿上鞋,埋怨道:「為什麼不早點叫我,我定地規矩難道要我第一天就違反了。」

    朱光輝苦著臉一言不敢發。今天才是第二天,什麼事情都是一團亂麻,他哪能事事都考慮得到,他趕緊命人出去打洗臉水,又上前替張煥整理衣裳,他見幾個宮女站在門口發愣,不由怒道:「還不趕快過來給陛下梳頭!」

    幾個宮女應了一聲。PaoShu8四下慌亂地找梳子。張煥叫住了她們。「來不及了。先讓人去開了御房。再給朕準備兩盤點

    就這樣。第一天上朝。衣服沒換、頭也沒有梳。就匆匆洗了一把臉。張煥上了龍輦便向紫宸閣而去。臨走時他又再三叮囑朱光輝。今天務必要將自己地妻兒接進宮來。

    張煥御房在紫宸閣內。就在崔小芙房地隔壁。一切都是重新置辦。早在年初張煥為監國時便已開始準備。房間寬敞而明亮。可以眺望遠處地重重宮殿。卯時兩刻正。當含元殿鐘樓地鐘聲悠遠地敲響時。張煥準時出現在了御房地門口。

    「臣東方雲參見陛下!」比張煥來得更早地是起居郎東方雲。他一反昨夜地笑顏。異常嚴肅地向張煥深施一禮。

    「愛卿辛苦了。」儘管昨晚深恨此人。但張煥還是十分敬佩他地敬業。心中不由對他有了一絲好感。

    「咱們一起進去吧!」

    御房內已經通了風,打掃得一塵不染。整個御房共有八間屋子,一間辦公用的正屋,一間休憩地內室,一間放置沙盤和地圖的行軍室,一間會議室,一間翰林室,其餘三間便是放置各種圖典籍的庫,而起居郎東方雲就坐在張煥一側的角落裡,如果有機密大事按例可以要求他迴避。

    一張紫檀雕成的御案上整齊地碼著兩疊如小山般的奏折,一部分是昨晚他沒有批完的折子,另一部分是今早開門時中舍人剛送來的新折。

    雖然新帝登基時事情稍多,但做皇帝確實是一個極為辛苦的職業,每天都有大量的奏折送來,若稍微懈怠就會越積越多,還要召見臣子應對,還要開朝會,使皇帝每天都疲憊不堪,稍有作為地皇帝都會通宵達旦地批閱奏折,可一旦遇到紈褲子弟登基,他們就決不可能這樣辛苦地操勞國事,或托以內侍,或乾脆就當甩手大掌櫃,前者致使宦官專權,後者導致權臣遮天。

    當然,張煥沒有那個福氣享受皇帝的榮華富貴,他剛坐下來,小宦官安忠順便將一本隨奏折送來的目錄表遞給了他,「陛下,這是中省送來地奏折目錄,加上昨晚的奏折,一共是一百六十五本,請陛下過目。」

    這有點類似於今天的清單目錄,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奏折出入宮的過程中被人動手腳,另一方面也是便於皇帝能一目瞭然,能揀重點事情先批閱。

    「朕知道了,你先放在這裡吧!」張煥端起茶杯先喝了一口茶,又瞥了一眼東方雲,見他正一絲不苟地準備筆墨,他暗暗點了點頭,便對安忠順道:「你先去一趟中省和門下省,請裴、崔二相過來,還有禮部盧尚也一併請來。」

    安忠順答應一聲,便匆匆去了,張煥這才拿起奏折目錄大致看了一遍,從奏折上的時間看,大都是前些天積下來的重要事情,屬於他登位後發生之事不過十餘件,有江淮轉運使劉晏奏請漕運恢復舊道、沿途加修倉庫;有刑部尚張破天奏請天下大赦、以示皇恩浩蕩;有戶部尚韓奏請組建同業商會、以發展大商業、大作坊,並建議先在廣陵、吳郡和餘杭三郡試行。

    對於韓地這個建議他卻十分感興趣,他很快便找到了編號為一百六十二的這本奏折,一打開,韓那充滿了熱情洋溢的字體映入眼中,「臣以為抑土地兼併的根本是興工商,工商興則民有他養、稅有他征,不被土地所困縛然商人本性唯利是圖。須加以約束,臣故提商會一案

    張煥默默的看著這本思路超前的洋洋萬言,韓所描繪的理想境界現在是無法辦到。在民以食為天地前提下,若糧食沒有大幅度盈餘是不可能言商,然而糧食要有盈餘,一是發展耕作技術以提高畝產,其次就是將人口逐漸一年兩熟的江淮轉移,甚至要開發一年三熟地更南方,還有一個關鍵就是要給予農民自己土地。使他們是為了自己而種糧

    工商、糧食、土地、人口這四者是一環扣一環,另外還有交通、貨幣等等問題都需要解決,這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到之事,不過確實可以在江都、蘇州一帶先試行。

    這時,門口傳來了宦官安忠順地聲音,「陛下,裴相國、崔相國和禮部盧尚已經請到。」

    「宣他們進來。」

    「陛下有旨,宣中令裴佑、門下侍中崔寓、禮部尚盧杞覲見!」

    「陛下有旨

    一道一道的聲音傳出了紫宸閣外,片刻裴佑三人匆匆走了進來,向張煥深施一禮道:「臣等參見陛下。」

    「三位愛卿請坐!」張煥笑著請三人坐下。隨即又歉然對裴俊道:「特地將你們召來,耽誤你們地政事堂會議了。」

    裴佑連忙欠身道:「陛下與臣等同時上朝,這才是難能可貴之事。政事堂會議可以晚一點舉行,但聽從陛下第一天的安排,這才是頭等大事。」

    這時,旁邊的盧杞對裴佑的馬屁之言暗暗冷笑不已,他站起來躬身道:「陛下,臣有兩個諫議要啟奏。」

    張煥立刻有了精神。「盧愛卿儘管直言。」

    盧杞瞥了一眼裴佑道:「太宗時便有定制,相國覲見皇上須帶諫官隨從,後此制度逐漸廢弛,昨日陛下下旨,我大唐朝臣不以言獲罪,臣為此萬分感動,既如此,陛下何不恢復太宗舊制,准諫官隨相國覲見呢?」

    諫官隨從相國覲見皇帝一直就是唐制。諫官並不是監督相國。而是監督皇帝,在其言行失控時進行勸諫。由善納諫的李世民首創,並固定下來,但在李隆基後期逐漸廢弛,盧杞重提此此事,就是希望張煥不要再獨斷專行,能夠聽大臣地勸告。

    張煥沉思了片刻便道:「朕既承諾不以言獲罪,絕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朕同意盧愛卿的第一個勸諫,准許諫官隨相國覲見。」

    旁邊的東方雲手抖了一下,他立刻興奮的將張煥此令記錄下來,裴佑和崔寓對望一眼,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張煥笑了笑又問道:「不知盧愛卿的第二個勸諫是什麼?」

    盧杞也沒料到張煥能答應得如此痛快,他呆了一下,又連忙施禮道:「臣的第二個勸諫便是希望陛下先不急臨朝,應由禮部官員教授陛下禮儀,使陛下能懂帝禮,從而威嚴並重。」

    「臣不同意盧尚此建議。」一旁沉默不言的崔寓忽然出聲反對盧杞的第二個建議,他站起身向張煥施一禮便道:「我大唐由亂入治,萬機待理,禮儀雖重要,但相對國事卻輕,而且臣觀陛下昨日臨朝,進退有序,絕無失禮之處,臣以為教授禮儀此時不當。」

    這時裴佑也表示崔寓的觀點,「諫議並非一定要遵從,合理當從,不合理則不從,現在國事繁多,且事事重大,陛下確實不宜在此時學習禮儀。」

    張煥笑著擺了擺手道:「盧尚是禮部尚,提倡禮儀是他的本職,兩位相國倒不必太過於計較,禮儀是要學,但可以稍稍推後再學,今天朕找三位來是想商量一下,能否在今夏開一次制科取士。」

    制科是相對於每年春闈地常科而言,簡而言之,就是臨時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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