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雨目光冷漠地注視著這支半路殺出的大食軍,它也有近兩萬人,人人騎著高大的阿拉伯駿馬,手執短矛與盾牌,後背背著十餘桿投槍,這是大食人精銳的本宗軍,一支是與唐軍交過手的波斯薩珊騎兵,另一支則是橫掃埃及的大馬士革騎兵,他們佈陣整齊、氣勢威嚴。
在大食軍的最前面,一名長得如雄獅般的大將緊緊地盯著他們的獵物,他的臉上掛著一種獵物落網後的得意,他正是大食軍的主將默亞利。
為反捕這支唐軍,他不惜在阿古什面前立下了軍令狀,才借出了他最精銳的大馬士革騎兵,現在,他成功地將兩萬捕獵唐軍引入了他的捕獸網前,下面就該是收網的時候了。
就在默亞利出現的同時,大食援軍主將拉捨爾率軍返回了,他們一左一右,將唐軍夾在中間,「殺!」默亞利一聲大吼,兩萬大食本宗軍激起了滔天的殺氣,向唐軍席捲而去。
而拉捨爾卻沒有動,雖然他率領的兩萬昭武騎兵遠不能和大食本宗軍相比,但他本人的地位卻比默亞利要高許多,而且當年在巴格達時,兩人同在宮廷做侍衛,因派系不同而存有宿怨,現在,他可不願意成為默亞利的附庸,他寧可做一隻吃腐肉的禿鷲,等待收拾唐軍的殘部。
面對著鋪天蓋地殺來的大食騎兵,王思雨忽然笑了。他並沒有被大食軍嚇倒,相反,他地血液裡卻燃燒起一種莫名的興奮。自己的兩萬騎兵也是西涼軍最精銳地騎兵部隊,又何懼於他們。
更讓他感到興奮的是,今天沒有都督在身旁督戰,他可以淋漓盡致地發揮自己的戰術,與大食軍決一雌雄,而且,他也看出了兩支大食軍配合明顯有點脫節,他們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矛盾。或許這就是他可以利用的一次絕好機會。\\\首發\\\
「布鷹式箭陣!」
他低低一聲命令,唐軍的陣營立刻發生了變化,六千唐軍列成了前後兩個方陣,形成鷹頭和鷹腹,而四千唐軍向左右散開,形成鷹翼。
兩萬唐軍在瞬間便化作了兩隻雄鷹,橫向相隔約五百步,彼此獨立,卻又互相呼應,分佈在三里長的戰線上。
大食軍與唐軍相隔不過數里。憑著阿拉伯戰馬的爆發力,大食騎兵霎時間便殺到了唐軍三百步外,馬蹄下的滾滾黃塵幾乎要淹沒了整個大地,他們不給唐軍排陣地機會。
「射!」王思雨短促地下達了命令。
唐軍萬箭齊發,強勁的弩箭呼嘯著射向敵軍騎兵,密集如暴風驟雨,奔在最前面的大食騎兵紛紛墜馬,戰馬悲嘶,慘叫聲一片,瞬間便有近千人被射倒。
唐軍的輪射箭陣發動了。彷彿兩隻巨大的輪書在曠野疾速翻滾,鷹頭和鷹腹不斷變換角色,上弦、裝箭、瞄準、發射、調頭後退,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一般,沒有半點滯礙,而護衛的兩翼平端著長槊,也隨之後退,一起一伏,儼如兩隻雄鷹的翅膀在振翅舞動。
弩箭精準、射程遠,是對付騎兵最犀利的武器之一,也是唐軍技術最為領先的武器。西涼軍的騎弩又和傳統地硬弩略有不同。傳統硬弩上弦時需要腳蹬手拉,十分費勁。而西涼軍的騎弩卻在弩弓的兩側設計了兩根銅桿,利用槓桿的撬力,能比較容易地上弦,有點類似於後世紅酒開瓶器的原理。
但它的弱點也顯而易見,它操作複雜、上弦慢,往往不等射出第二箭,敵軍的騎兵便衝到眼前,因此利用輪番射擊的箭陣,便可以完美地解決這個問題,使箭矢始終如暴雨般射出,不給敵軍喘息的時間,但這對騎兵也有著極高的要求,不僅要上弦技術熟練,而且要有高超地控馬技術,更必須要有嚴格的紀律和配合,才能保證一方面迅速後退,另一方面卻又能流暢地輪射。
唐軍的箭陣給大食軍造成了慘重的損失,密集如暴風驟雨般地勁箭使他們的盾牌起不了太大的防護作用,尤其是戰馬中箭極多,儘管它們異常靈敏,但唐軍的箭雨實在過於密集,使它們無可避免,一排又一排的戰馬慘嘶倒下,將馬背上的騎兵拋落下地,立刻便被後面的亂馬踐踏而死,甚至在距唐軍不足百步時,強勁的弩箭更是射穿了盾牌。
而當大食人地前鋒終於接近唐軍時,投槍立刻鋪天蓋地射來,前面地幾排唐軍紛紛中刺倒地,王思雨立刻下令,「兩翼護衛,弩陣後撤。」
兩翼的騎兵立刻合攏上來,抵擋住大食騎兵地衝擊,同時掩護騎射兵的後退,再一次拉開距離,距離一旦拉開,兩翼立刻向兩邊分散,露出大食軍的前鋒,唐軍的弩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射擊。
就這樣週而復始,唐軍的箭陣已經射出了十幾輪,十萬多支箭傾瀉到大食的騎兵中,短短一刻鐘時間裡,大食軍傷亡已超過了四成,而唐軍卻損失不到一成,大部分都是被敵軍的投槍所傷。
默利亞的激情已經消失了,他痛苦地品嚐到了唐軍弓箭的厲害,他連著改變了兩個戰術,先是向兩邊突擊,但唐軍箭陣也隨之分散到兩邊,緊接著,他又命大食組成方陣,將盾牌連為一體,可這樣一來,騎兵的速度就明顯放緩了,卻反而使唐軍的箭雨更加密集,而且盾牌也抵不住強勁的弩箭。
眼看自己的傷亡越來越大,默利亞終於不甘心地停止了進攻,而唐軍卻繼續後撤,直到相距兩里才緩緩停下。
數里長的曠野裡密密麻麻地躺滿了大食軍的屍體和受傷哀嚎的騎兵,無主戰馬如幽靈般在四處遊蕩,兩萬本宗軍只剩下一萬出頭,陣型殘缺不全,而唐軍卻僅僅損傷千人,依然保持著嚴密的陣型,默利亞的心彷彿沉入了深淵,這時,他寧可自己的軍隊不是什麼紀律嚴明的精銳,能見機不妙就自己停止追擊,反而可以保全更多士兵。
他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盯著遠方的拉捨爾部,恨得眼睛都幾乎要噴出火來,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如果他們能給予配合,從側面或後面襲擊唐軍,形勢就完全不同,可是他們沒有,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大量殺傷,難道他們就不知道,覆巢之下絕無完卵之理嗎?
「拉捨爾,我要向哈里發告你!」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咆哮。
這時,大馬士革騎兵軍團的軍團長見己軍傷亡慘重,心中極為不滿,他陰沉著臉上前問道:「默利亞將軍,難道我們還要打下去吧!」
「恐怕我們已經身不由己了。」默利亞一指遠方已經變化了陣型的唐軍,苦笑一聲道:「獵人沒有預料到獵物的強大,反而被它咬傷了。」
他已經發現今天的唐軍和上次交戰時所見的唐軍完全不同了,也就是說,上次他們保存了實力,默利亞心中一陣黯然,他開始相信私下在軍中流傳的,關於當年怛羅斯戰役的另一種說法,大食軍根本就不是唐軍的對手,只是成功策反了葛邏祿人才獲得戰役的勝利。
事實告訴他,官方關於唐軍羸弱而不堪一擊的宣傳,將使他們徹底失敗。
唐軍的陣型變了,已經由防守型的箭陣變成了進攻型的槊陣,近兩萬桿長槊齊刷刷平端而起,如一望無際的黑森林。
他們並沒有狂暴似的衝擊,而是結成三個方陣,在每個方陣的前面兩排,唐軍的V形盾牌結成了一個完整的盾構防護體系,以對付大食軍的投槍。
唐軍緩慢地向大食軍靠攏,這種緩慢彷彿拖拽著萬斤的泥沙,散發著一種無比凝重、儼如大山壓頂般的強大氣勢。
「將軍,怎麼辦?」大馬士革騎兵軍團長有些驚恐地問道。
默利亞心中充滿了矛盾,是戰而是不戰,若就這麼退軍,他會受到親王的嚴懲,可要和唐軍決一死戰,他們又明顯不是對手,極可能會全軍覆沒。
大馬士革騎兵軍團長也回頭瞪了一眼正在悄悄撤退的拉捨爾部,他低聲對默利亞道:「將軍,我願意替你作證,這場戰役的失利,正是因為拉捨爾的不配合造成。」他也嘗到了唐軍強大的實力,不願意自己的大馬士革軍團全軍覆沒在這裡。
默利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好吧!我們撤。」
他一揮手,一萬餘大食騎兵如一陣狂風般撤退了,和兩萬援軍一齊向北撤離。
「不可追擊!」王思雨一揮手,命令唐軍停步,他凝視著大食軍漸漸遠去,立刻回頭對梁庭玉道:「你留下打掃戰場,都督有令,受傷的敵軍不得殺死,要帶回大營。」
「那都督你呢?」
王思雨笑了笑,「你忘了嗎?大食援軍分兵兩路,在我們後面應該還有一萬人才對。」
(怛羅斯之戰中,正是唐軍弩箭和陌刀軍殺傷了大量的敵軍,諸泡,加更求月票啊!給我動力,讓大戰來得更猛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