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吳圓圓和陳雨晴把賀星送進了第一人民醫院檢查。兩天之後,醫生告訴她們倆,賀星一切正常,她的身體很好,好得完全可以去做女飛行員。只有站在一邊的周風影叨喃著,完了,真的來了。
“什麼,怎麼了?”吳圓圓急切地問他。
他邊慢慢地往賀星的病房走,一邊告訴了他那個流傳了四十多年的傳說:抗戰結束後,**追擊剩余日寇。日寇躲進了賀星現在所在的這棟樓的舊址三樓。日軍頑強抵抗,八路軍無奈之下,發動*,四十余名日軍在奸殺了住於樓內的國民黨軍人妻子之後,集體跳樓自殺。自此之後,那棟樓就老出事,後來政府拆毀了舊樓,重新建造新樓的時候,發現了日軍集體自殺後的那些遺跡。政府將其清理之後,原本平靜的樓裡卻還是像以前那樣始終不斷出聲,甚至怪事更多。更離奇……
吳圓圓嚇得趕緊捂住周風影的嘴巴,好了好了,別嚇我了周老師,咱們千萬別跟曄姐提此事,知道嗎?我們以後別讓她進那房子就行了。讓她把房子給賣了不就好了?反正地段不差,價錢應該不錯的。至於房源,正好我的下一層鄰居要去深圳工作,打算賣房子,我正准備買,就這樣,我們兩家幫曄姐先買下來,將來再告訴她真相,好不好?周老師。
周風影也點了點頭。
賀星對陳雨晴笑道:“你看這兩天,把你們倆個忙得給陀螺似的,我都說不用來了,可你們偏偏不信!”雨晴和吳圓圓把她扶起來說:“好啦!這下我們才放心!我們不希望你出什麼事!誰讓你是我們的好姐妹呢!你說是吧?”
辦完出院手續,周風影的車早早地就等在那裡了。周風影一手拉著雨晴就往車上坐,賀星笑他:“看看,猴急了吧!才兩天沒回家就關心得那樣!”吳圓圓卻不吱聲,她幫賀星打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一路上賀星高興得像個孩子似的,不時地逗周風影:“我說,親愛的周風影,別光顧著想老婆了!可別將我忘了呀!我可是幫你的哦!對不對?”周風影本來話就少,這樣一來臉就更紅了,就象賀星剛給他上過粉似的,就連吳圓圓也被調動起來,她開著周風影的玩笑:“周老師,您老今天氣色真好!是不是用了什麼名牌化妝品,看看,白裡透紅,與眾不同呀!”她的這一句話讓整個車廂裡洋溢著歡聲笑語。
晚上,雨晴、風影、吳圓圓、賀星小鈺和小強,一大家子在風影家裡開了一個聚會,吳圓圓和賀星故意早早地收場了。賀星帶著小鈺睡在吳圓圓那裡,小強做作業去了。留下了雨晴和周風影夫妻倆,雨晴在廚房裡叮叮鐺鐺地洗碗刷盤,周風影則伏案思考著什麼問題,但很顯然,他並沒有好好地思考問題。因為不久之後,他就站在雨晴的身後,摟著她的小蠻腰,雨晴沒有理他,她只是繼續默默地洗碗,風影心痛地從她的手中搶下皮手套飛快地洗碗,雨晴反客為主,也從後面抱住了風影的脖子,風影覺得她的臉很燙,他吃驚於她變化的速度,剛剛還像是一塊千年的寒冰,現在卻成了一團燃燒的火焰,碗很快就洗完了,風影卻在將碗放進櫥裡,進了臥室之後,愣住了。
陳雨晴和周風影相擁著跌進沙發裡,雨晴的身體卻突然冷卻了下來,周風影看著她一會兒變熱,一會兒又變冷,像個變色龍似的。結婚這麼久了,他第一次經歷如此大的心理波動,他靜靜地扣好中山裝的最上面的那個風紀扣,坐在自己的桌子上,繼續耕耘著,留下冰冷的陳雨晴,全裸著身子。躺在那裡。陳雨晴的目光呆滯,她竭力想將月光當成一柄利劍,穿過窗簾和玻璃直刺對面的賀星的家,她急切地想知道,那個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許久之後,她才裸著身體坐在風影的對面,靜靜地看著周風影發愣,周風影連忙給她披上衣服,她卻始終看著前面的牆壁,眼睛都不眨一下。周風影坐在那裡,仿佛就是空氣透明的可以忽略不計。她一邊想著一邊穿起了睡衣。
小強做完家庭作業,撒嬌著向雨晴跑來,他一骨碌坐在媽*懷裡看著雨晴正在出神,他也不說話,他再一看,嚇了一跳。母親坦露著*,兩只*象小山一樣挺拔,媽*皮膚很白。小強忍不住用手去捏雨晴胸前的皮膚,小強感覺就象摸到了白白滑滑的面粉,滑得讓人難以想象,想看看是不是媽媽剛剛塗了什麼粉,小強用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擦,感覺告訴他:母親的身上沒有粉,緊接著他為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感到吃驚,小強強將右手貼在自己的心髒部位。他可以清晰地感覺自己的心髒象一只兔子似的上下亂串,臉蛋也刷地一下變紅了,雨晴看著孩子可愛的臉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風影卻似乎什麼也沒聽見,繼續做他的文章,雨晴和兒子走進了小強的臥室。不一會兒,傳來兒子的笑聲,他和雨晴一樣,最怕撓癢癢。
雨晴從小強的臥室出來的時候,風影看了看她,熱氣熏蒸下的她只穿了件文胸,*什麼都沒有,凝脂一般的玉色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珍珠般的亮亮的白。風影不感再往上看,他怕自己會因為沉於女色而耽誤了下個月要發出去的兩篇長篇小說,這一本《認》和一本《閹人》是他自從事創作以來篇幅最長,耗費心血最多的作品,他不想因為一些本來可以推延的事來影響這些重要的,不可拖延的事,他站起身,給自己的杯中加了一些開水,看了一眼妻子,又繼續修改稿件了。
雨晴卻坐不住了,她的眼睛裡滿是火焰,她把自己的椅子搬到風影的旁邊。她用手為風影梳頭,想引起她的注意,可周風影卻突然不動了。突然地,他猛地回頭,拼命地吻她的唇。直到最後,用牙齒拼命咬了她一口,雨晴痛地臉色迅速變白,風影不慌不忙地打電話到醫院,醫生把雨晴接走之後,風影沒有一起去。而是選擇了繼續工作……這一幕被小強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為什麼父親會咬母親的嘴。電燈發出明亮的燈光,將黑暗屏蔽了,小強輕輕地歎了一聲,這就是幸福嗎?這些東西哪件不是父親親自挑選的?父親不就是幸福的創造者們,水仙花,蘆薈、臘梅,在書房裡凸現著主人的與眾不同的品味。
小強看著家中的那些書,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冰箱裡的食物,父親真是偉大!
雨晴知道,風影這次不會再來了,她知道自己做得過火了,可心裡卻還是在責備風影,難道夫妻之間還有什麼不能夠用言語表達,非要用暴力來體現嗎?
這兩天兩夜,雨晴一直沒睡,她坐在床上看著風影那裡的燈光,感覺到了一些許多以前從未感受的事理。她翻開書嘩啦啦地翻著書,但是卻一點也看不進去,她合上書,看著書名《戰爭與和平》。
她把自己強按在電腦上,這時,吳圓圓發來信息:“風影睡了嗎?”周風影聽到提示音趕來的時候,雨晴正襟危坐於椅子裡,一雙冷得讓人顫栗的眼睛,正在盯著自己,他並不理妻子,回完信息,發送出去,雨晴又坐在電腦前面,翻著裡面的那些聊天記錄,看了半天,才松口氣,但不久,就又驀然地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原來是愛風影的,也正因為他愛他,所以才會在乎他,所以才會去翻他和吳圓圓的那些記錄,愛本無罪,不是嗎?想到這裡,長長地舒了口氣,便仔細地看起新中社裡的那些時政評論,學術論文,看著看著,她覺得不想睡覺了,她意識到許多從來沒有想到,沒有想過的東西。原來,政治是這麼的復雜,讓她覺得千萬不能讓丈夫涉及到政治圈子中,想到這裡,她打開“我的文檔”用有些生疏的知識來體現自己對政治的,對歷史的認識,漸漸地,字打得越來越快,她覺得心中有許多話要對世界說,於是就不停地打,打,打,甚至風影站在她的後面摟住了她的腰的時候,她嚇了一跳。
她回頭看風影充滿關切的眼神,她心疼地從電腦桌旁的抽屜裡取出濕毛巾為丈夫擦去眼角的疲憊,風影抓住她的右手*著,吻著,眼睛卻始終不離開他的臉,結婚幾年了,陳雨晴一直都沒有變,還是那麼迷人,相比之*材比以前更好了,她的魅力越來越令人難忘,她的一切,都使風影為之瘋狂,她還是那種入得廚房,上得廳堂的絕色,唯一變化的是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她有愛她的丈夫和兒子。
早晨,周風影和陳雨晴把電腦前面的椅子變成了沙發,周風影讓妻子坐在自己的腿上,他一邊寵著妻子,一邊回復著作家和一些政治人士的問題,子鎮順從地半躺在風影的懷裡,清幽的*讓人浮想聯翩。周風影在空閒一點的時候會不停地往她的身上點些蜜,然後用舌頭一點點地擦干淨,陳雨晴本來就怕癢,這樣以來就更受不了,她掙脫丈夫的懷抱,穿好衣服,去叫小強起床。
她進門的時候,小強已經醒在床上,他關切地*著媽*唇,雨晴笑笑說:“沒事,是不小心碰的,兒子乖,我們起來,去上學羅!”小強卻不肯罷休,他穿好衣服,來到電腦房,“啪”一下關掉電源,風影不明就理地問:“怎麼了,兒子?”
“你心理清楚得很,還明知顧問,你把媽*嘴咬得那樣,你怎麼忍心呀?”
周風影一下子懵了,他本就沒有料到兒子會這樣,過了半天,他才連連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別和我說,你去向媽媽道歉!現在就去!”
風影想生氣,可再想一想,本來就是自己不對,好好的一個家,可不能因為這件事搞得不和睦,他把子鎮拉來,“對不起!老婆,昨晚我錯了。”
“小強,你看你,你干嗎呢?你把你老爸整得這麼慘,你不愛他嗎?”
“愛歸愛,我就是看不慣男人以強凌弱!”風影看看兒子,又看看妻子,預想要說什麼,可最後還是沒有說得出來。
吃完早飯,小強擰著周風影的鼻子說:“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限你在十分鍾內把碗洗干淨,再把自己拾裰干淨,送我去上學,回來的時候,去超市把午飯,晚飯要買的菜買回來,今天媽媽放假,假期一周,聽到了嗎?”
“是,保證完成任務,請首長放心!”說完一家三口笑成一團,風影把自己在梳妝間的台面上收拾了一番之後,打好領帶,准備開車送兒子去上學。
吳圓圓開了門:“周老師,告訴你一件事有空嗎?”
“哦,這可得問問我的首長,要看他批不批假呀!”說完眼睛朝小強瞟了一眼,吳圓圓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她問小強:“強強告訴老師,家裡怎麼了,好不好?”小家伙煞有價事地搖頭,仿佛在搖著嬰兒手中的撥浪鼓,“不行,這是機密!恕我無可奉告!”說完爬上車就為吳圓圓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她坐了進去。
賀星這兩天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所以一直沒有回吳圓圓的房屋,吳圓圓也轉校到北師大讀博士最後一年了,閒暇時分,吳圓圓總是將自己掛在網上。和各種各樣的人聊天,男人,女人,俊的,丑的,她的思維完全系在聊天上,以至於連周風影的信息發過來的時候,耳麥裡傳出“嘀,嘀,嘀”的提示音,她都不理會,她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大齡青年了,她急切地想尋找一個愛人,嫁不出去她很著急。吳圓圓正想下線的時候,一個陌生男子創了近來,那人的網名很奇特:見血封喉。吳圓圓看到這四個字,和哪個男人視蘋的時候,心髒似乎就是高速公路上的車子吻上了前面車子的感覺——猛地一跳,然後又恢復了平靜,她和那個男人聊天、聊地、聊歷史、聊政治、聊文學,對方告訴她,自己是浙江大學的博三學生,讀戰略學。並給了她他的宿捨號碼,然後對吳圓圓說:“我可以看看你嗎?”吳圓圓打開了視頻,男人看了搖頭,說:“你不像是博四學生,你的容貌如此之好,以至於我不敢相信你已是大齡青年”吳圓圓從自己的箱子裡掏出學生證,放在視頻的前面,那個男人說:“我的也給你看一下”吳圓圓看著上的,趙康悅,男,浙江大學,博士研究生三年級,戰略學專業。她打出兩個字:“看見”。然後退出了聊天室。
驀然地,她的心底流出一種久違了的感覺,那種味道就像蔗糖和白醋混合在一起,酸澀中帶著點甜。甜蜜的味覺卻又始終無法統治她的意識,那是因為心中還帶著一些青蘋果的酸澀,那種感覺讓她想起兩個字——初戀。那是在十年前,第一次上周風影的課,他的優雅的談吐,他的豐富的政治見聞在瞬間就俘獲了她這個校花,現在這種感覺終於又回來了,她一下子不知道用什麼詞匯來表達自己的新的感受,欣慰和歡樂早已不能體現她的心情,她脫下鞋,光著腳丫在一塵不染的地板磚上翩翩起舞。
第二天,他約她在2000米外的全市第一家肯德基去吃快餐,她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答應了。
到快餐店的時候,見面封喉還沒到,吳圓圓像個傻瓜一樣坐在門裡的椅子上等他,一直到十一點,他才出現,吳圓圓見了他,禮貌性地笑笑趙康悅老道地點著快餐,點完之後,他把食譜遞給吳圓圓,讓她挑喜歡吃的。吳圓圓點了一杯咖啡,把食譜遞給了時不時用眼睛的余光瞟他們兩人的服務生。兩個人就那樣地慢慢地聊天,趙康悅幽默詼諧的談吐讓她放松了戒備。把手從腿上放到桌子上,擺弄著桌子上自己的衣角,見面封喉輕輕地伸過手來,放在她的手上,她遲疑了一下,但她覺得他的手很溫暖,剛好自己的手很冷,可以幫她暖暖手,她就沒有抽回手,他的手比她的手還要細長,而且他很懂得體貼人,似乎是情場老手了,服務生過來一邊遞餐具給他們,一邊用怪異的眼神看她的時候,他的雙手都絲毫不放棄給她溫暖的機會,咖啡很燙,她想盡快地把身子暖起來,於是捧著杯子捂手,可一下卻被燙壞了,他心疼地*著她*纖廠的十指。她低著頭,暗笑著,中途她去洗手間補妝,回來之後,咖啡不象開始那麼燙了,她便端起來一飲而盡,離開了座位,拿起手袋就走。
“見血封喉”跟在後面,寸步不離,她突然覺得頭有一點暈,等她明白過來時,只覺得一雙手伸進了她的手袋,聽得金屬物響了一下,然後兩眼一黑,只覺得兩腿發軟,然後,一個人背著她回去了。
這天早上,風影准備休息時,想起了吳圓圓。這幾天好象吳圓圓突然蒸發了似的,兩天晚上不來晚了,風影感覺挺別扭的,就想去看看學生,但一想起小強給他布置的任務,便又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此時的雨晴正在洗午餐碗,平常她洗完碗就會上床睡覺,今天也一樣,他躺在床上,閉上雙眼,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雨晴上床之後沒幾分鍾便呼呼大睡了,禮會暉急得團團轉,他偷偷地穿上衣服,掂著鞋,走到門口時穿鞋的時候,這才發現吳圓圓的家門與牆壁之間留有約2厘米的縫——門是虛掩著的。一進門,他不敢大聲叫喊。他擔心會吵醒吳圓圓。他躡手躡腳地來到吳圓圓的書房,沒人,書桌上的書堆得整整齊齊。就像剛剛整理過一樣,他又摸進廚房。煤氣也是關著的。就在這時,他聽到廚房傍邊的臥室裡傳來急促的呼吸聲。他嚇了一跳,難怪圓圓不回郵件。原來是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她還是沒出聲。推開門的那一霎那,他驚呆了——一個陌生男人正在給不停地*的吳圓圓脫衣服,外衣已經被全部撕爛了。她全身上下只剩一件文胸,那個男人正用力地掰開吳圓圓的腿,周風影怔了一下,順手抄起靠在門邊的一只羽毛球拍,對著那個男人打去。撲的一下,羽毛球拍就斷了。那男人見勢不妙,立馬就逃了。留下滿地的碎衣布條和滿面潮紅,*不止的吳圓圓。
周風影幫忙把地上的碎布條打掃了,然後到吳圓圓的衣櫥裡又拿了一身衣服給她。他想等她醒來問她怎麼回事,但看她總是不醒,眼皮沉重得抬不起頭來,他猶豫了一下,拿起疊好的衣服幫她穿。她被他扶起來,將衣服套在文胸外面,但沒有坐穩的她一下子又向後仰去,他一把兜住,但還是晚了,他的頭部已經貼在了她的*,他聞到一種從未沒聞過的氣聞——香水!他找來找去,發現原來是從吳圓圓的脖頸處發出來的,他想起來,可胳膊在她的背後被壓住了,他把頭低下去,想辦法抽出手臂。卻一不小心將她的文胸後面的扣帶弄掉了,她的*立即呈現在他的面前,那是一對非常豐挺的*,淺紅的乳暈隨著震動一點點地來回蕩漾震動。他哽咽了一下,咽下一口口水,把手抽出來,然後俯*子仔細地觀看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過去關好門,然後用自己的嘴來吻她的每一寸肌膚,他的心狂跳不止。手滑向他的下腹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吻她的唇,她又*音,他用被子把自己和自己的學生裹在一起,但他始終沒有*那片神聖的天堂,他帶著一手的香水味回到了自家的浴室,回到家,就走進了洗手間洗手。雨晴聽到水聲,問他干什麼了,他笑笑:“哦!沒事兒剛剛下樓買東西,不小心摔了一跤,還好沒有什麼大事情,待會兒洗個澡也兩三天沒洗澡了,天真冷!”說完,一頭鑽進了雨晴暖得熱哄哄的被窩,不一會兒,便傳來了呼嚕聲。
吳圓圓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一絲不掛。知道被騙,但沒覺得身體有什麼不適的。*也沒有疼楚,於是她斷定,一定是周風影及時解救了她。她找手袋,發現裡面少了3000元,於是立即報警,十一小時後,她又見到了見血封喉。不同的是,不在是在餐廳裡,而是在監獄裡。
剃光了頭發的見面封喉很丑,吳圓圓想打他,可是到最後,她沒有打,罵他。因為老師就在他的身邊勸著她。他不知道該怎麼用人類的語言來申斥他,看到見血封喉的狼狽相,她第一次想刻意取笑一個人。但她沒有這樣做。
畢竟,他也是一個人。盡管他是個沒用的人,但他還是一個人。她這樣想,不由得對著自己歎了口氣。
中國人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政治上,都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惰性。無論是被稱為近代中國革命先驅者的孫中山,還是山東上書運動的發起者康有為,都是在走傳統的科舉道路遭受挫折才試圖通過革命來改變國家和自己的命運。從古至今沒有幾個人可以擺脫這種精神弱點。這也正從一個側面體現了中國人精神性格的穩重性。但是,在20世紀這個無處不變,無時不變的時代,我們這些中國人的的確確地需要一場精神革命,這其中會涉及到戰爭,會涉及到流血,畢竟,革命力量總要面對龐大、頑固力量的圍剿。世界歷史上,無論是文藝復興那樣的文化革命還是一戰、二戰那樣的政治軍事革命,沒有不死人的,既然要犧牲,倒不如及早地、盡量多地動員我們的所有力量,深入發掘潛力,盡快地、盡量可能地打退敵人的進攻,為我們的*作充分的准備。
“中國文化歷史,特別是封建社會的文化歷史,實際上就是一部由不同種族的幾大姓氏所撰寫的家族史,中國的民眾之所以會在鴉片戰爭前荒謬地認為”英國和其他西方國家人種的腿是直的,彎不下來,所以就算英勇再厲害,只需將它的軍人吸引到陸地上,專砍他們的腿,中國就一定會取得最後的勝利,究其根本原因就是:長達幾千年的基本不變的遼闊的疆域,加至中國物產豐富,使中國人的心理層面上認為自己是王朝,國家也是最強大的,沒有必要去了解外國的哪怕是最基本的情況,這一精神弱點在康雍乾盛世中體現得最為明顯,作為中國歷史上執政時間最長的兩位大王,愛新覺羅、玄燁和愛新覺羅、弘歷忽視料蓬*發展,席卷全球的第一次工業革命,從而在以後的一百多年間飽嘗了由於科技落後所帶來的戰爭失敗這一巨大的民族和國家恥辱。原本輝煌的盛世卻因此而顯得暗淡無光,甚至危機重重。
吳圓圓看著這些令她心潮澎湃的文字,深感卑怯,她不願再這樣小打小鬧下去,她嫌打字速度太慢,拿出料速記的看家本領本,隨手可及的紙上寫下了一段話:
“革命,是為了更好地生存,是為了更好地覺醒,如果沒有革命的第一人,我願做第一個,如果沒有旗手,我願擎旗迎風吶喊,從窗戶中看星空,我本來覺得挺美的,現在才發現再美,它也是方的,因為有拘束和限制,此刻。我發現自己的靈魂正在受到前所未來的洗禮,此刻我願意為即將到來的思想革命作任何事,哪怕是死亡,都不能使我哪怕在萬分之一的恐懼,總結起來,用劍是為了終有一天能夠為了鑄成為和平而婉約的耕耘於土地之上”吳圓圓迅速地約集了新中社的所有作家,第一次思想整治,大會在一個很遼闊的*場上舉行,和那初次的聚會相比,與會人數猛增了三十倍,*場上的四周放了四個喇叭,中央的主席台前,坐著吳圓圓、周風影等人,吳圓圓做料慷慨激昂的即席演講,講到*的時候,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廣場上飛揚:作家先生們,長久以來,我們致力於研究中國文化和中國民族精神心理弱點與當前中國面臨的國際形勢的關系,今天我將宣布:從現在起新中社將改名為——新*主義文學同盟會,與會的各位,會後要在文化戰線上廣泛宣傳的主題思想是——改造國民的精神心理缺點,從古至今,由於幾千年的封建統治,中國人的身上由於國土遼闊,物產豐富,人口眾多而產生民族自大主義的很多很多,我們不能學康有為,林則徐的在傳統的道路上遇到挫折的時候,才會想到變革,我們要將魯迅先生的清醒和胡適先生的文采集於一身,這樣,我們將是中國文化世上最強大、最偉大的團體!我們將為民而奮斗!我堅信,總有一天!我們的努力會得到正面的肯定!我們的事業中會充滿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但我們將——奮不顧身!直到勝利……
廣場上大約沉寂了大約三秒鍾,猛地轟隆隆的掌聲從上到下覆蓋了整個廣場,整個大地,吳圓圓感覺自己像一個農民一樣,將種子撒播在了廣大的原野裡,她將為了豐收而風斗,雖然會苦、會累,但是為了豐收值得!
會議的最後,吳圓圓建議,新*主義文學同盟會不設主席等職務,只設秘書長何副秘書長兩位,具體統籌各部,各省成員之間的工作,每兩年召開一次全體會議,由全體會員舉手,通過直接選舉的方式,來選舉同盟會主席,同盟會主席一職不能終身,不能兼職……
回到家的時候,吳圓圓被周風影叫到書房裡,吳圓圓吃驚地看著重花王上的評論:“新*主義文學同盟會——中國當代文化變革的主力軍……看到最後的”新華社1988年月日電……
周風影和吳圓圓怎麼也沒想到,執政黨的主流媒體會對自己的行動做出如此高的評價,她和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相視而泣,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接受,自己的思想,以及整個文學同盟被以如此形式地認同了。
整個四月,周風影和吳圓圓忙於修訂同盟會的章程,雨晴看著周風影變得瘦俏的臉龐,心中說不出的感覺,心疼是第一位的,擔心才是其次的,聽老一輩人講,搞文學的千萬別摻合進整治中,陳雨晴的叔叔和伯伯就是在那個特定的年代中,因為文學創作涉及到了整治,後來就在雨晴十五歲的那一年被戴上了八十公分高的帽子*,大伯和三叔、五叔因為寫過一些批評*的文章被打進監獄,忍受著痛苦和折磨……十六歲的年底才被平反。至今大伯都經常會作噩夢,夢見被人用高帽子套住腦袋,脖頸裡掛著:現行反革命的大鐵牌,一向高昂的頭顱因為受不住大鐵牌的重力而耷拉下來,紅袖章們鬼哭狼嚎地在後面踢他,用木棍,鐵桿打他,罵他就像對待牲口一樣。
周風影知道妻子在想些什麼,中午休息的時候,他會摟住妻子,叉開那些沉重的話題,文化、政治全都不談,只談當初戀愛時的那些“陳芝麻爛谷子”陳雨晴覺得自己就像是他的一個追隨者,他說那些甜言蜜語的時候,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著那時的花樣年華。
那時的周風影有點傻氣,有點土氣,在宿捨裡,同學們將她寫給他的第一封信給他的時候,他根本不信,他認為不可能,直到中秋節那天的早晨,他看到教室裡只有她一個人,他轉身看她,當時除雨晴感覺在一雙眼睛在看自己,抬頭的時候,才發現是周風影,她問他看他看嘛!他撒謊說:我只是看你,因為我想寫一篇關於你的散文詩,她“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好啊!你現在就寫,晚上放學之後,我可要欣賞你的大作噢!”上課的時候,同桌問她:“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怎麼眼睛老是朝一個方向發愣呢?”那個女同學順著她的目光看,中午的時候,全宿捨的同學就都知道了,陳雨晴發現,整整五節課,周風影就那樣一個手托下巴的姿勢,直到下午三節課,他才低著頭,手中的筆在不停地動,下課鈴他仿佛都沒有聽見,在那裡不停地寫。
下午放學的時候,周風影找陳雨晴,陳雨晴看了散文詩,詩名世《女神、女孩、女人》看完之後,陳雨晴紅著臉說:“收到我給你的東西了嗎?”周風影一愣,冒出一句:“我還以為是我的那些捨友送我玩的呢!真的是你寫的阿!”陳雨晴點點頭,周風影一下子就懵了,直直地佇立在那裡,一句話就說不出來了,陳雨晴捂住嘴偷著樂,她突然變戲法似地從書包裡拿出一盒月餅,遞給周風影,周風影縮著手不敢接,雨晴搖搖頭說:“真沒勁!裡面有好東西,你吃了就知道了!”風影這才收下了月餅,回家之後,偷偷地打開月餅,裡面放著一張紙條,他用鑷子取出來,展開一看,只有三個字,我喜歡你,傻瓜!周風影感覺臉一陣陣發燙。
周風影和雨晴同想著那些情節,雨晴很快就會滿意地帶著笑去見周公,風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上,思考著那些久久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人生的真正意義是什麼?為什麼現階段拜金主義橫行?物欲橫流?為什麼台灣問題久拖不解?為什麼現在的青年都奉行享樂主義?為什麼現在的經濟還是屬於粗放型而不是集約型?
想不通的問題,他總會貼在網頁上,用不了幾分鍾,那些署著怪怪名字的網蟲們就會發來帖子,或從正面、或從側面、或從方面對他勸說,或者解答。有的時候,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他(她)們的關心,自己也能夠開心一些。可是一提到思想文化變革的問題,他就感到自己的面前仿佛有一座喜馬拉雅山橫亙在那裡,它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它想讓每一個人遇到它的人都繞道而行。在涉及到*方面的問題時,回帖的網蟲很多,其中它有一半勸他盡早收山,因為每一個執政黨,不論它是資產階級政黨還是無產階級政黨,他們都不允許文人們對自己的政策和戰略評頭論足,在*和國家機器轟隆隆的運轉聲中,任何抗議和反對都是無聲的,除非你建立起一套與之相對應的國家機器,而且你必須做到一點,那就是——你引導的國家機器運轉的效率和運轉強度比它要大。
九月中旬,天氣很涼爽,周風影做著同樣的一個夢:孤單單的一個人走在一往無際的沙漠裡,陪伴他的只有兩只駱駝,一袋水,和一些再簡單不過的行李,他彷徨地望著天空,看見烏雲和狂風裹擷著雨點向大地鋪來的時候,他高興地直跳腳,風從他身邊吹過,他感覺自己的腳下踩著棉花,很輕很輕,低下頭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被颶風卷到了半空中,他無奈地看著颶風把自己摔下,如同吹動一根羽毛那樣容易,但他卻驚異地發現自己對颶風充滿了希望,他希望颶風將自己吹到遠離沙漠的地方,他受夠了,於是他情不自禁地唱了出來,每當此時,陳雨晴就會叫醒他,問他怎麼了,他告訴妻子自己做的夢,妻子不懂什麼意思,他又得時候坐在床上也想著同樣的問題,夢囈中代表了什麼意義呢?
小強已經上小學三年級了,十歲生日的那一天,賀鈺纏著賀星到超市去買鮮花,賀星和小鈺,吳圓圓三人一起到小強家的時候,小強的生日蛋糕上已經插好了十只蠟燭,在燭光的映襯之下,小強手捧著《國際貿易管理》正看得起勁,聽到門鈴聲,他趕緊放下書去開門,迎進客人,小強請他們三人坐下,忙不迭地給他們倒茶,賀星瞇著眼翻看著小強的書,小強坐在賀星的旁邊,看著賀星用贊許的目光看著自己,看看書,賀星知道的,從幼兒園到今天,小強已經讀完了初中到大四的課程。這本書是國際貿易專業的最後一門必修課程。
周風影和雨晴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天似乎特別冷,但是熱管道不停地提供熱氣,可小鈺卻還是不停地哈氣,吳圓圓也在不停地搓著手,周風影見狀,連忙將供熱關閥門開到最大,吳圓圓和賀鈺這才消停了下來。
陳雨晴拿著前一天專門從家電超市買回來的麥克風,宣布生日晚會開始,小強閉上眼睛,對著蠟燭許願,吹蠟燭,吃完晚飯,才九點鍾,周風影讓賀星和賀玉坐在一起,陳雨晴、吳圓圓和周強則擠在後排座位上,車子的後背箱中,放著禮花和鞭炮。風影慢慢地開桌車,小心翼翼地加速,減速,在拐彎的地方,他總是格外地小心翼翼,總算到了燃放點,大伙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禮花和鞭炮那欻來之後。氣氛迅速地變得火熱,小強和賀鈺忙著將禮花和鞭炮分開,禮花是由他倆放的,鞭炮則有周風影燃放,其余的四位成年人,有條不紊地將禮花和鞭炮上的包裝撕去一個小小的角,露出隱藏在裡面的導火線,兩個孩子忙得大汗淋漓,吳圓圓卡沒捉看著,眼中有些濕潤,但很快,她意識到的時候,立即被過身去,用手帕擦干眼淚,恢復料笑容。周風影看著堆得膝蓋高的禮花和鞭炮,心中激動不已,兒子十歲了,雨晴看小強因為流汗而顯得光芒耀眼的臉蛋,禁錮不住心中的想象,輕輕地稀料口氣,對吳圓圓和賀星說:“老羅!兒子都能放炮了,歲月不饒人呀!”小強活蹦亂跳地到處放禮花。天空中綻放出許多各色的花兒。有藍色的,有紅色的,由綠色的,有黃色的,這讓吳圓圓想起了自己,十歲、二十歲、三十歲的時候,她信從未來沒有這麼熱鬧過,周風影愛經,喜歡獨處的他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品嘗形單影只和潺潺自立的滋味,又甜蜜,有酸澀,但更多的還是遺憾,想到這裡,她做在地上,偷偷地流濁淚,周強和小雨歡天喜地地放著禮花,心形的,圓形的,棒形的……
凌晨三點,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陳雨晴正要去接,卻斷了線,反復了三次,都是這樣。周風影問怎麼回事,陳雨晴搖搖頭,說不知道。第二天中午,周風影和陳雨晴剛睡著,電話鈴又響了。周風影拿起電話,電話是他的父親打來的。周老星級火燎地對著千裡之外的兒子嚷嚷:“快回來……你爺爺他不行了,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
“知道了!爸爸!我立即回去!”周風影立即就從床上彈了起來,雨晴忙問:“怎麼了?”
周風影急急忙忙地穿衣服,邊穿邊說:“爺爺不行了,爸讓我們趕快回去!”雨晴連忙去學校把小強帶到班主任的辦公室請了假,連桌子上的書都沒來得及收,小強抓了一本語文書,又鑽到桌裡拿了一本筆記本,轉身便隨著雨晴走了。
火車站門可羅雀,但售票員卻固執地要三口子第二天坐第一班火車走,無奈之下,周風影拿出了自己的作家身份作通關證明,火車站站長迅速地為三口子買了兩張半車票,坐上了南下的火車。周風影看著農村裡的新房捨,新別墅,他感歎:“唉!爺爺苦了大半輩子,現在生活好了,他老人家卻……”雨晴也不住地用手帕擦著淚水,強強坐在雨晴的旁邊,看著樹木和房捨迅速地往後飛快的倒退著。不解地說:“怎麼還不到家?怎麼還不到家?速度真慢!怎麼搞得嘛!”雨晴和周風影的眼睛紅紅的。就連小強也急得直鬧:“太爺爺,您可要撐著點,我和爸爸媽媽就快到了,您會好起來的!您是最棒的!”
從長沙轉向西方的時候,車輪每前進一圈,周風影就感覺心疼一分。荒涼的土地上,人際罕至,再加上祖父的病訊,他不斷地咳嗽,鼻子開始不間斷地感覺到窒息。從軟座席轉到軟臥車廂,卻仍然不見好轉。長相甜美的服務員們忙得七上八下,直到離家一百多公裡的重慶,他才漸漸恢復了正常。
到家的時候,祖父他老人家安靜祥和地躺在床上,風影父親跪在地上,默不作聲。風影的母親張羅著給老人家穿衣服,家中的親戚站了一屋子,看到周風影的出租車到了,紛紛讓開一條道。雨晴想撐開預備的傘,風影搖搖手,一家三口邁著沉重的步伐前行。
父親和母親出來接三口子的時候忘了帶雨傘,見面的時候祖孫三代五口人,身上已經全部淋濕了。風影沖向床邊,一把緊握住祖父的手。那雙手如同樹的年輪一樣,歲月在那裡刻滿了無數的記憶。祖父的額頭上還殘留著戰爭留下的吻痕,當年的紅四方面軍戰士,如今已經耄耄老者,不同的是,他們中的許多人在那場反圍剿後變成了尖尖的墳塋,如同刀子一樣,留給親人們的,是永恆的記憶和不滅的功勳。而他,沒有如願地和戰友們出生入死,在五十多年後,走上了每個人都會走的那條布滿了毒刺外表卻看來無比美麗的路。
祖父的眼睛睜開來,看了看風影,*翕動著。風影把耳朵貼在他的*上,他口中的氣流和著聲音:“小強,小強強……回來沒有?”風影一把拉住小強,把小強的小手放在爺爺的枯瘦的手裡,祖父看了看,微微地笑了笑:“好,回來好……回家好啊!”
晚上,一大家子簇擁著祖父。這一天的晚上,祖父居然高興地一把拉著風影,一手拉著小強入了席,席間,祖父雖然已經不能夠如同當年那樣,但是他還是盡力地讓孩子們放一點心。他看了祖父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那刻滿歲月的滄桑的皺紋在隱約地宣示了生命極限的臨近,那雙顫強強的手顯示了一個個體的衰老和中將消失,想到這裡,風影笑著敬了祖父一杯,祖父大笑:“好!來來來,我們一大家子干杯!”風影回過頭看看雨晴,雨晴的眼中寫滿了憂愁,她正朝著這兒看。風影對她笑了笑,又搖搖頭,雨晴就在那一瞬間明白了一切。她迅速地回頭,端起手中的酒杯,和幾位妯娌將杯中的酒斟滿,一個個排在祖父的後面,祖父高興地接受著。祖父站起來,背對著風影,輕輕地逗弄著小強:“小強,來來來,讓太爺爺抱抱!”周強壞壞地看了父親一眼,風影點點頭,於是他便坐到了曾祖父的枯瘦但卻仍然有力的臂彎裡,享受著這一切。雨晴趁其他人喧鬧的時刻,對風影說:“今晚怎麼辦?睡哪裡?”風影默然地說:“今晚別睡了,爺爺撐不住了,這是回光返照!”
作為長孫,風影的父親告訴了他必須要做的事。然後趁老爺子上床休息的時候,一大家子開始忙活開了,二叔忙著籌辦麻布和孝衣,三叔去找理發師,給老人家最後一次理發。
夜裡兩點,風影的父親跟在三個醫生後面從老人家的房裡出來。通知親戚們,老人家走了,臨走之前,他要大兒子好好教導風影和小強,他是笑著走的。一點點痛苦都沒有表現出來,正如老人家平常所說的,將來入土的時候,最起碼也要笑著走。不要讓晚輩們太難過了,誰曾料到,他竟然做到了。臨走之前,大兒子想往他的腰下塞一些軟點的衣服,免得因為腰椎關的老毛病發作而讓他受到痛苦,他卻笑笑:“沒什麼,不疼的。”
早上,風影站在祖父的面前鞠躬,腰積上身卻久久地不恢復原狀,眼淚早已在地上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濕地,親戚們拉他他不動,親戚們勸他他不聽,雨晴上來拉他,他默不作聲,像一尊雕像立在那邊,久久、久久地佇立著。雨稍稍停了一些,但雷卻越來越大,雨晴覺得丈夫太不可思議了,在家的時候,看到閃電,聽到雷聲,他都會感慨,可今天,他卻死死地定在那邊,如同定格在相框裡的祖父,不同的是,一個已經成為記憶,另一個則因為記憶才這樣痛苦。
許久,風影仰頭,長歎一口氣,仿佛要將萬物震動了似的一聲歎息。接著撲咚一聲跪在祖父的床前,眼淚如同斷了線的水晶珠一般,晶瑩地流過臉頰,流過臉頰,滲入衣服裡,濕濕的,苦苦的,*的。小強走過來,拿著兩個草團,一個放在自己的膝下,另一個放在父親的膝前,然後,自己也跪了上去,小強拉著太爺爺的手,*著。他的那雙手冰冷冰冷的,小強卻似乎毫不畏懼,他用自己的唇親吻太爺爺的手背,卻被雨晴組織2了。小強看看母親,又回頭看看跪著的父親和站在那裡的爺爺,哭鬧著:還我太爺爺啊!
三天之後,去殯儀館的路上,風影和小強每人拉著老人家的一只手,進放屍房的那一刻,小強大叫著,大聲哭著,風影則木然地站在一旁,目送著祖父,小強沖上前,看見焚屍工的鐵鉗一下子刺入太爺爺的胸膛,猛地一拉,太爺爺無聲地跌入那火紅的爐子裡,小強大叫了一聲“太爺爺!”隨後被雨晴和風影拉了回來。雨晴和風影拉著他到骨灰盒房去,可小強卻再也走不動了,他一頭栽倒在地上,口吐鮮血。風影和雨晴及一大幫子親戚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到醫院,雨晴讓風影去取來人家的骨灰盒,自己站在醫務室的門口,醫生幫小強止住了血,並告訴雨晴,他只是急火攻外和受到過度驚嚇,才會這樣的,只要注意別讓他看到太血腥的場面就可以了。親戚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小強被雨晴抱著,走出了醫務室。小強狠狠地看著那些親戚。眼睛裡仿佛要*出火焰似的看著他們扭曲的臉。
兩個月之後,風影和小強、雨晴三人向老家的親人們告別,哪一天,親戚們全都來了,他們說話的時候,總是愛將口水也一起捎進聲音,濺到人們的臉上,小強不願抬頭看他們,他不想讓自己的臉上多一些不知從什麼方向飛來的唾沫星,就如同不願意看到村支書因為愛看父親的書而討好地滿臉堆笑地喝下一杯又一杯的白酒之後,就由番茄醬的紅變成了如同豬肝一般紫紅色的長長的臉。在席上他會偶爾拉拉風影的衣角,風影很巧妙地回應著那些無聊的話題。在晚上,小魏總會誇父親處世的風格,誇父親的能力——用四個字來形容吧——游刃有余。周風影則會輕輕地或刮或捏他的鼻子道:“小鬼頭!就你話多!”
下了火車,風影一只手拉著妻子,另一只手拉著兒子,坐在軟臥車廂裡,看著荒涼一點一點地從窗外爬上火車未關嚴的窗戶,爬上風影特地在車站買的大約有半尺厚的16K的白紙,倏忽之間,那荒涼就如同原子武器發揮巨大威力一樣,迅速而有力地占領了周風影和陳雨晴的大思維。周風影拚盡全力將思想通過輸送管——筆,流瀉於紙上,沒有多久,三張白紙上就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各種符號,最多的是感歎句和感歎號,小魏靜靜地坐在兩個人的中間,看看左邊父親的字再看看右邊母親的畫兒,他用父親的包做了枕頭,伏在桌子上,睡覺。
小強發現自己有很多事情要想,他睜著眼睛看著腳下的車廂。這裡面的一切似乎都是靜止的,但實際上它們確實在進行著高速運動,他由此想到了很多——七歲的那年夏天,放暑假前一個星期的樣子罷,他放學的時候發現賀鈺正坐在一個小水塘裡看看。那些學長們將瓦片和泥塊扔到這個小水塘裡,污水濺了小鈺一身,小鈺嚶嚶地哭著。他拉起小鈺的那一刻,另一只手抓住了直撲他面門的一塊瓦片。他憤怒地將它扔到水裡,向坐在附近看熱鬧的那些成年人們恨痕地瞪了一眼,帶著渾身上下被污水濺得不成樣子的賀鈺回到了家。去年的夏令營結束的那一天,他正登上車准備和同學們一起返校,這時一個賣可樂的老奶奶登上車賣可樂。當時坐在最後排的小魏分明看見本班一個同學伸出右腳去絆老太太,老太太應聲倒地。可樂滾了一地,同學們七手八腳地搶著,還不停的起著哄。老太太爬起來的時候,車子裡的學生們都轟笑著。坐在小強旁邊的全班最漂亮的一個女同學——班長說:“周強你怎麼不喝可樂?我這裡有好幾瓶,都是我撿的。你要不要喝點?很好喝的!”周強二話沒說,走下了車。換乘後面的一輛汽車,這時,聽到哄鬧聲和空可樂瓶砸到地上和老人的求助聲。他打開窗戶看:幾個同學正在將剛剛喝完的可樂扔到地上,老太太心疼地去撿了賣廢品,他們趁老太太撿的時候,將那些其余的可樂罐一個接一個地砸向老太太的身上,甚至還有幾個同學把剛喝過一點點的可樂罐砸向老人,老人在彈雨中左沖右突,但仍然被打中了,她大聲叫著,可卻叫不出聲音來,那些同學在車上罵:“老東西,沒用的老東西!不好玩!這麼快就流血!沒意思!”一邊罵著,一邊關上窗戶,縮進了車裡。
小魏向父親要了幾張紙,在上面寫著:“在華麗的外表之下,暗藏著齷齪、骯髒、無恥,我們該怎麼辦?”然後把紙推到父親面前,定定地看著父親神情莊重的臉龐。風影提起筆:用文學來喚醒國民的靈魂,探索民族精神的缺陷“揭出傷疤,引起療救的注意。”小魏伸長脖子,點點頭,對風影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爸爸!”
小魏一路上只字不說,只是躺在雨晴的懷裡撒嬌,車子到長沙換車之後,長嘯一聲,直向北京奔去,小強這才阿南靜靜地睡者了。雨晴看著兒子紛紛的臉龐,一股憐愛油然而生,她輕輕地用玉指為兒子梳理那稍顯凌亂的頭發。心理盤算著圓圓現在的情況,以及賀星、賀鈺的情況。
下了車,小強被風影背回了家,他睡得很香,以至於到站的時候,他都沒有醒,風影覺得氣氛不對勁,去吳圓圓的宿捨找到了正在午睡的吳圓圓,吳圓圓穿著睡衣,蹬開被子,懶洋洋地揉著眼睛,漠然地說:賀星姐和小鈺已經搬走了,好像是去了南京,或是上海,這裡有她要我交給你的一封信。
周風影感覺“心髒”咯登一下,接著就像兩只鼓槌敲著一口破鼓一樣,心中亂成了一團,看完了信,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吳圓圓問他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眼中已然有了淚痕,風影一只手拍拍她的後背,說道:家中祖父去世,所以就回來晚了。說了這話,風影就開始後悔了:為什麼要告訴吳圓圓這些呢?不自覺地藥料搖頭,輕輕地歎了口氣。
“人生如夢,節哀順變!老師!在這*天裡,我們的同盟會已經取得了局大的發展,我們網站的點擊率是文學類網站中最高的!怎麼樣?”吳圓圓豐潤的紅唇不停地翕動,一張一合,像連球炮似的匯報著最近的戰況。
周風影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是擔心賀星、小鈺,還是想犒賞一下辛勤的吳圓圓,還是在想人生的真實含義,他自己都不懂,他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一樣,沒有了主體意識,沒有了思維,就如同是一個機器,有的是只是機械地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點希望——或許,都是因為小強。
秋天的時候,小強跳級直接上了初二,老師和同學看著這個年僅十一歲的小家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英語課的時候,英語老師提的那些問題,小強總是最先舉起手,老師疑惑地看著這個坐在第一排的小個子,驚異地聽著他的分析過程。老師懷疑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的眼睛。下課之後,老師們總會在辦公室裡面議論著這個連跳四級的小個子男生。直到班主任——數學老師告訴他們,這個小個子的名字之後,他們才知道這是誰的孩子。而周圍下課之後手中就捧著高爾基的《沒用人的一生》或者《阿爾塔莫諾夫家的事業》在座位上專注地看著,他不想休息,沒有人陪他,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也不願意。
從那天開始,小強每天晚上都會坐在父親給他買的電腦,電腦挺漂亮的,外型很漂亮,屏幕很有特色,是圓形的,關機的時候,借著日光燈沙白沙白的燈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面鏡子。每晚7:00,小強總會准時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影映在電腦上的自己的影子,然後再打開電腦,用五筆字型打理著自己的思緒。有很多時候,他都會自覺不自覺地看看父親和忙碌的母親,然後回過神來寫著那些思緒。自己的思緒,周風影每天晚上都會在兒子睡前看看小強寫了些什麼,他發現自己當年根本沒有兒子這麼多的想法和觀點,兒子在文章中用的最頻繁的三個詞是:“唯物主義、辯證而言、和人生觀”,有某些時候。周風影會莫名其妙地感動,甚至流淚。
寒冬臘月來了,小強的生日也就到了。那一天,小魏深深密密地買了一個黑色的文件夾,周風影和陳雨晴不解地追問。可小強一直守口如瓶,晚上開生日派對的時候,小強拉著吳圓圓的手,跑到他的房間——小強用打印機把自己的第一篇長篇小說《重生》和第一篇論文《論俄羅斯的“休克療法”》打印得非常精美。吳圓圓驚訝地張大了嘴,她上氣不接下氣地一手拉周風影和陳雨晴過來看的時候。小強笑盈盈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父母親的嘴巴越張越大,小強笑得前仰後合。小強拉著吳圓圓跑了。
到了吳圓圓的家裡,小強雙手拉著吳圓圓的大手問道:“圓圓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嗎?你怎麼不談戀愛呀?為什麼我們班有許多同學都在戀愛呢?”“愛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呀?愛是甜的還是澀的?為什麼人家說因愛而泣,淚水是甜的呢?這是真的嗎?”吳圓圓被問得不知從何說起,她看著周強:“姐姐這輩子都不結婚,不戀愛,因為姐姐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結婚了。你如果想知道戀愛是什麼滋味,那就再等幾年,等你長大了,談了女朋友,你就知道什麼叫愛了!你現在還小,才12歲,慢慢來吧!”“我不笑了!我是大人了,我有自己的思維,有自己的主張,我還會寫文章、寫小說、我還會念成篇成篇的英文,法語和俄語,我長大了,我不再是那個拖著拖鞋,流著鼻涕的小家伙料!”
“好!我們的小強進步很快,說得好啊!你不再是孩子了,從現在起,你是大人了!”
小強纏著吳圓圓要去軍事網站看國際時政,吳圓圓無奈之下打開了軍事網站。小強機靈地奪過鼠標,坐進吳圓圓的大椅子,很軟、很溫暖、很舒適。小強不願意把屁股從椅子上挪開,直到周風影打第三次電話,催促他回家休息,才嘟著小嘴戀戀不捨地離開了舒適的皮椅。
回到家,雨晴和風影正像以往那樣面對面地坐著,寫著稿件。風影的筆像一條游龍般在白紙上穿梭不停,可雨晴卻像抱著一桿灌滿了鉛的鐵桿,在紙上停留了下來。良久,她躡手躡腳地看放在兒子床前櫃子上的蛋糕,不經意間碰翻了兒子的兩本厚厚的,剛出爐的書,只聽得“嘩”的一聲,她怕驚嚇了孩子,可小強並沒有任何動靜,她不放心,用小指在他的鼻孔前試了試,兒子的呼吸均勻,她才放了手。蹲下來揀書的時候,從書裡掉下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小強過十歲生日那天,賀星、賀鈺、吳圓圓和周風影一家三口的照片,小魏那時才只及雨晴的腋窩高,兩個小家伙一個在左邊,旁邊蹲著的是小鈺,兩人肆無忌憚地樂著,笑得花枝亂顫,特別是小鈺的那雙丹鳳眼,一笑一顰之間,似乎暗藏什麼。另一張是吳圓圓的單人照,照片上的吳圓圓身材窈窕至極,整個身體散發出一種致命的的物質,水藍色的真絲旗袍把成熟、豐韻這些詞表現得淋漓盡致。陳雨晴想起了賀星,這個贈經的絕色,如今卻被男人們拋棄了,想到這裡,陳雨晴的眼淚就吧嗒吧嗒地下來了。
陳雨晴回頭,卻被嚇得不輕,不知道什麼時候,周風影已經像個幽靈似的站在了自己的身後,她的眼中滿是愛憐,他掏出手帕,替雨晴擦干了淚,看了一眼妻子,扶著他,回到了座位上。
陳雨晴的筆還是不聽使喚,周風影見狀,攙著妻子,上了床。陳雨晴的眼裡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周風影周風影撫了妻子的美麗的臉,在她的額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吻,講了一個笑話給妻子聽,雨晴沒笑,用手拉丈夫的衣角,風影輕輕地一拂手,又回到了桌前,繼續著他的筆尖龍蛇。
雨晴做了一個夢,一群陌生人在後面追她,她拉著周風影飛速地跑,可忽然發現自己是一個人在跑。於是停了下來,叫著丈夫的名字,可周風影似乎是人間蒸發或是變成了一個聾啞了的人似的,不出聲,她只好繼續跑,可越跑越慢,想加速卻已經不可能。被那些人圍住之後,那些人從地上挖出一件東西:骷髏。她嚇得發聲驚叫。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的嗓子都啞了,風影坐在身邊,手中捧著一杯茶,熱氣沸騰,她一下子撲到丈夫懷裡,大哭起來。丈夫則不斷的給她以安慰。
周日,周風影一大早就和妻子、兒子和吳圓圓一起去西郊公園看楓葉,周強捧著大大的寫生板,坐在楓樹的後面,看著一地的紅葉,畫著。吳圓圓的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手提電話,遠遠看去,就像是抓著小半截磚頭。周強把吳圓圓也畫在畫裡,吳圓圓站在自己的學生後面,端詳著手中的一片紅葉。腳下,身下全都是紅色的,連吳圓圓穿的連衣裙和外套,也是淺紅的,這就給周強一種感覺:吳圓圓仿佛是在一大片紅霞上站著的女神。周風影看著專注的兒子和美麗的吳圓圓,心猛地一揪,逃過了雨晴的目光,心悸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晚上,像往常一樣,吳圓圓一個人在家,枯坐在網上,和那些有著稀奇古怪名字的人們談天說地,越發覺得無聊的她拿了一面鏡子看自己。從七年前的美麗動人變得更有韻味,只是眼角的魚尾紋似乎在做著最初的努力,想早日出現在世人的面前,那原本光澤黯淡的頭發卻由於營養的充沛,變得感性而富有*,那些長長的,閃現著青春活力的烏絲在她的美麗的臉龐上為她加分,吳圓圓放下鏡子,戴上耳機,流暢的音樂一下子就充滿了她的耳膜進而*了她的大腦,意識漸漸地隨著節奏而做有規則的律動,心跳開始減緩,呼吸也逐漸變得深而長,吳圓圓閉上眼睛,享受著這一切。
“嘀嘀嘀”一陣急促的聲音從耳機直撲吳圓圓的耳膜,聲音如此之響,以致於嚇醒了熟睡中的吳圓圓,吳圓圓從皮椅上彈起來,看著視頻裡的周風影,白天的奔忙顯然使他顯得疲憊了,周風影吃力地透過視頻俯瞰著美麗性感的女鄰居,仿佛要看透女鄰居大腦裡在想什麼,吳圓圓抱歉地吐了吐舌頭,拿起手邊臉盆中的半濕的紅色毛巾,擦了擦眼睛,對周風影笑了笑。周風影打出五個字:“你累就睡吧!”吳圓圓搖搖頭:“不,我想和你聊天!”吳圓圓在屏幕上說:“來我家,我拿件東西給你!”“師母在家嗎?”“不在,出去了。”周風影在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好,等我!”
周風影推門進來的時候感覺到吳圓圓躲在門後面,於是想反制她,可動作太慢,她還是跳到了他的背上,周風影輕聲叫:“別鬧了小美!”吳圓圓不甘地從他背上滑下來,氣得又把自己扔在皮椅裡,一言不發。周風影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個人坐在沙發裡,抽著鼻子——吳圓圓這才心疼地抬起頭,看了看他,嗔了句:活該!又低下頭去擺弄她的手提電話和電腦了,就像周風影不存在似的。周風影卻熬不住了,他怯怯地問吳圓圓:小美,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嗎?吳圓圓卻像沒聽見似的,徑直走進浴室,不久風影就聽見了嘩嘩嘩的水聲,周風影從半透明的窗戶裡看著妻子坐在燈下,靜得連一點點聲音都沒有,他仿佛可以聽見妻子和兒子的均勻的呼吸。想到這裡的時候,吳圓圓披著浴袍,頭戴著浴巾出來了。她面色嬌紅,款擺柳腰,蕩到風影的後面說:給你!風影感受著芳香分子對嗅覺細胞的沖擊,回過頭來,一件白色的東西橫面飛來,他逮住才知道,吳圓圓要送給他的時什麼,他看了看頭發稍稍顯得凌亂的吳圓圓,她的眼中射出一絲絲的神傷,周風影想安慰她,可看到她把手伸到浴袍的打結處時,他像一只貓一樣,迅速而又不動聲色地逃回了家。
雨晴正好也剛回到家,看見風影從外面一閃,便拖著拖鞋踱到她的旁邊,用手試試丈夫的臉頰,寒冬臘月,丈夫居然在流汗!她看著燈光下丈夫的鼻子,風影也看著他,懷著一種負罪的心情看著自己的妻,那眼神,就像待宰的羔羊看著即將撲來的雞鷹一樣,最終雨晴慘然地笑了笑:“沒什麼事吧?被什麼嚇著了吧?”風影只是搖頭,又語無倫次地點頭說:“不,不,是,是被人嚇的。”雨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啦,膽小鬼,來來,謝謝就沒事了,聽話!”雨晴的雙手在風影的腰間一撓,風影立即就跳了起來,舉起雙手。不久之後,在妻子的護衛之下,又開始向往常那樣爬格子。雨晴一個人又坐回了寫字台前,想寫些什麼,卻寫不出來,看著天上的星星,一顆流星劃過天際,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西南。吳圓圓收回目光,重新拿起一張白紙,重新寫了一篇短詩——《悸動》天邊的橋上,駛過一輛發光的車子,雖然,在人們看來它很小,但,那是因為,沒有人知道它的心,所以,我們看它,覺得它小,小得只剩下一團光。
因為不了解,所以我迷惘,
因為迷惑,故而我心動,
心動之中,夾雜著些許悸動,
也許,悸動是主要的。
寫完之後,陳雨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徐徐地,吐出去,看著一團白霧在空中形成,擴展,爾後又消失,她走到風影的臥室裡,站在風影的後面,看著他流瀉於紙上的思想,魂不守捨地上了床,先睡了,風影看了看假寐的妻子,紅著眼,跪在床前,說出了事情的全部過程,雨晴回過頭來,把自己的唇狠狠地貼在他的唇上,風影睜大了眼睛,看著陶醉的妻子,說不出的感動。
風影抱著妻子坐在自己的身上,渡過了電腦顯示屏閃爍不斷和外面路燈照耀下的一夜,風影不停地敲著鍵盤,雨晴則不斷地挑逗他的**,她用自己豐滿而又性感的身材擠他,壓他,咬他的耳朵,風影回應著,用左手和腳趾排開她的大門,讓洪水肆意沖擊著自己的身體,雨晴想推他上床,他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用左手小指逗弄著她性感的鼻尖——那個讓他充滿幻想的美麗的花園。
這一夜,兩個人都筋疲力盡,小強卻沒有睡著,他想看此時賀鈺可能作的一切事情,第一次失眠的他,腦海裡不時浮現出吳圓圓和那幅畫。
早上,風影不經意地看了看鍾:1993年1月28日,風影走到床前,靜靜地看著剛剛入眠的妻子,暗自歎了歎,回到了廚房裡,他靜靜地開了煤氣閥門,打開煤氣灶的開關,煤氣的聲音很動聽,他用打火機點燃爐灶茲茲的響聲讓風影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童年,他一邊做著早餐,一邊回到了從前:
小的時候,農村都是用鐵鍋做飯炒菜,每每燒那些被雨淋濕了一點點的柴草的時候。總能發出滋滋的聲音,每次風影都會很著迷地聽著。後來讀過文天祥的那首聞名天下的詩之後,他又在灶旁發現每次燒竹子的時候,它們總會發出那種滋滋的聲音,仿佛不甘於就那樣被消滅,仿佛是在抗議著什麼,這樣一來,風影總是很矛盾,因為自己既愛聽那樣美妙的聲音,又不願意聽到竹子們的*。
做完早飯,周風影靠在沙發裡,等雨晴和小強起床,不知不覺中,他的思緒開始翻騰,如同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滾來。人生,不就是一片小小的竹子嗎?在那上面,你可以將最好的文字,最美的圖章刻在上面。但是如果你想拋棄它,那麼它本身就失去了作為文學載體和精神物質化的一個美好的事物。而成為隨便扔進火坑裡的如同廢紙般的一件普通垃圾。這就證明了一點——如果你選擇放棄人生的理想,那麼它本身就不存在任何刻意去爭取的意義。而如果你選擇用刀片小心翼翼地將它作為人生輝煌的載體,那麼你付出的,將是防止刀片割傷時的小心翼翼和用墨汁蘸筆寫在刻好字的凹槽中的謹小慎微。如果你想讓這片竹片成為記錄你人生輝煌的載體,那麼,你付出的就一定會比那些終日無所事事的人要多得多。你得計劃好人生這片片竹片上每個字的大小,方圓,你還必須小心刀片,必須防止墨汁蘸得太多,污損了竹片,還要防止碩鼠們那尖利的牙齒對竹片的傷害,防止螻蟻們對竹片的蛀蝕。我們這個世界裡,我們這個可愛的國家之所以偉大,正是因為有志之士,有識之士的拯救,才使得民族得以存安下來,但是,志士仁人的*行節守在當今時代已經由公德變成了不受關注的一個角落,值得人們關注的似乎只有那一疊疊,一張張鈔票,這樣下去,這僅存的美德將會湮沒於種種穢行的海洋之中。就像一個不會水性的人,掉進了深井之中,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死亡的降臨。
小強一夜沒睡,他從凌晨三點就坐在電腦前面,看著文學網站上的各種書名,各種各樣的愛情,換了網站,看著名作家對人生的探索道路一點一點地從眼睛所及的遠處擴散到自己的腳下,他盯著電腦上加了粗加了黑的那句話:“人的缺點是必然的,沒有完美的人。推而廣之,民族也可以看作是一個主體——人,任何民族都有其民族略根性,高爾基,周樹人等人從事的就是揭示民族略根性,改造國民自身弱點的職業——作家,應該是一個偉大的職業,他本身的改革性和不斷進步的特點,從古至今無數文學家之所以受到尊敬,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所取得的成績,在某種意義上說,主要的是因為他們的人格魅力。對社會,國家和民族所做的貢獻,尤其是作為東方主導國家的中華帝國,在漫長的歷史中,由於其文化方面特性,中華帝國的文學家們始終能夠利用文學手段來達到從上而下的民族文化心理革命。這一點在兩千多年前的孔孟老莊身上,一千多年前的王安石身上,一百多年前的康梁身上,都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小強看著,盯著這篇文章看了很久,然後,收回眼光,拿起套著的筆,在白紙上寫下了兩個字:“作家”,然後放任自己的思想在雙眼盯著“作家”兩個字的同時天馬行空:
在近代中國歷史上,中國文壇上是以魯迅先生為領袖的。主張改革國民精神性格弱點為主題的。中國近代的:“左聯”是一個奮進的組織,魯迅等人在研究國民性格心理這個課題上獲得了巨大的勝利。一如後來者們所說:“如果中國20世紀文壇上沒有魯迅,沒有茅盾和巴金,那20世紀的中國文壇就沒有那麼令人眩目的輝煌,如果沒有他們,中國的文學也就不可能與前蘇聯的文學相媲美。也許,有人說的對,80年代前,中國文學的輝煌時代,而和近十年以來中國新時期文學後當代文學的成果相比,中國的新一代無疑是中國歷史上最沒有創造力的”文學工作者“了,整個文壇陷入了所謂的”性解放“運動之中。在整個運動中,由於對性強調過渡,中國的文學走進了死胡同,在大部分文學作品中幾乎離不開”性這個中心話題。甚至在文壇上出現了用身體寫作的美女作家和美男作家,在這些人的蠱惑之下,中國文壇變得扭曲了,漸漸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習慣,沒有性就沒有閱讀指數的攀升。
想到這裡,小強才從電腦的折射光中看見父親站在後面看著自己,父親的手撫著自己的頭,父親問他在想什麼,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我不知道我這一代人的將來會怎樣,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對我這代人生活的文化環境進行一次大規模的變革,那麼我這一代人,也就可能是中國歷史上最後一代有”作家這個名詞的人聊。風影把兒子的頭摟進自己的懷裡,想安慰兒子,可又挑不出什麼合適的詞,漸漸地,他也感到一種憂郁和壓抑,他尋找著可以安慰自己的籍口,但終於沒有找到。
吃早飯,小強待在自己房裡,久久地不願出來,雨晴問風影,風影招招手,讓她過來。風影和雨晴耳語了一陣,雨晴輕輕地踱到兒子的門口,看見兒子低著頭,在寫作,兒子的行為讓雨晴感到驚異,兒子從來不會這樣的。他從來不會不吃早餐,她回到風影的身邊,要風影催兒子來吃早餐,風影只是搖搖頭,歎口氣道:讓他寫吧,不寫出來,他是不會出來的。
小強寫著寫著,越寫越感覺心中有很多話要寫要說,要傾訴。於是越寫越多,越寫越覺得胸中激情澎湃。筆走龍蛇之間,一張又一張的白紙變成了排列著黑壓壓的符號的稿紙。小強覺得自己全身心每一個毛孔都伸張了開來,全身心地投入原來是這樣一種感覺,他想到了“靈魂出竅”四個字來形容自己的感覺,但又覺得不夠過癮,顯然他隱隱約約地聽見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在叫:“周強!周強!”轉身看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有人在叫他,於是又回過頭來,繼續寫著,但耳朵裡那個聲音使他產生了一種直覺:人越來越進了,他想回頭,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打了一個呵欠,撲通一聲就倒在了背後的床上……
小強的口中呢喃著:“不要!不要抓我!”雨晴使勁推兒子,小強這才從床上彈了起來,雨晴以為兒子生病了,於是去菜市場買了一只雞回來,殺了燉成雞湯,坐在兒子的床前等兒子醒來喂他。她聽到兒子好像輕輕地在和什麼人說著什麼……她驚醒過來,看見四周沒人,風影早就坐在自己的寫字台前開始工作了。雨晴看了一眼床前的鍾,夜裡十點了,兒子還是沒有醒。雨晴看著兒子的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麼。她側身細聽,卻不能夠聽見他正在說什麼。她便松了一口氣,但好景不長,小強的口型和臉上不停留出的汗告訴她:兒子的夢一定是個惡夢,他的額頭上也開始有汗流下來,她便開始叫兒子,為了不打擾風影,她輕輕地叫著兒子的名字。可兒子似乎並沒有答應她的意思,直到她一邊推,一邊叫,才算把兒子弄醒了。
小強一下子撲到媽*懷裡,雨晴問他怎麼了。他只是一個勁地搖頭,並不說話。過了許久,小強才放松了緊緊摟住雨晴脖子的胳膊,說:“媽媽,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我被我的同學追來趕去。他們都說我是個沒用的人,因為我不能和他們一起打撲克,不能和他們一起抽煙,喝酒,更不能和他們一起去做壞事。他們怕我把他們做的壞事說出去,於是就找流氓用刀子來嚇我,我一開始以為他們只是嚇唬嚇唬別人而已。後來才知道,他們都不是好人,他們還用刀刺我,嚇得我哭個不停。”
雨晴一邊安慰著兒子,一邊想著兒子的事情,兒子今年才13歲,就這樣。也已經是個人才了,在一個人的一生中,最輝煌的莫過於對社會的發展做出自己的最大的努力。這就好像一棵樹,它最大的用處就在於作為一棟房子的頂梁柱存在著,如果它要生存,那麼最好的方式就是:在炎炎夏日為人們提供一個避暑的勝地。如果做不到,那麼它將失去其作為一棵樹存在的價值。
近幾個月來,風影看到很多少男少女湧向這片地區。看了報紙,才知道最近一所所學校在這附近建立了新學校。每天早上,風影都會坐上新開設的120路公交車從始發站到終點站。在整個旅程中,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新鮮,天是新鮮的藍色,地是新鮮的綠色。但他不敢向天和地之間看,整天,耳濡目染的全都是大學生們肆意的生存方式,他說不出是憤怒,還是該懷想以前的那種生活方式。每天晚上,拿著報紙看著那上面封面上的俊男美女肆無忌憚地進行著一場場名為“解放”的運動,看著越來越多,卻越來越無聊的娛樂節目。看著大學生們口口聲聲講的“提倡新的生存方式”與“建設現代中國,繼承和發揚祖國優良的文化傳統”這兩種彼此對立,矛盾的話語。周風影越發地感覺到自己處於風口浪尖,越來越能體會到一種莫名的悲哀。他整晚整晚地寫論文,寫評論文章,寄給雜志社,寄給社。可令他沮喪的是,沒有人再理會他這種“不疼不癢”的生活方式和主張,沒有人刊用他的這類文章,沒有人理解他的苦心。每晚,看著網站上那些“牛皮癬”的肆意,他漸漸地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悲觀。他偶爾地會走到兒子的床邊,看著他睡得很香的樣子。頓生一種感悟——他覺得下一代應該不會放棄中國文化,這種觀念漸漸地主導了他的精神。於是他每天早上仍然會按時乘坐公交車,司機總是讓他坐到副駕駛座上。車子開得比較慢的時候,司機先生會問他最近在做哪方面的文章。他熱情地回答著司機的話,耳朵裡聽著大學生們的故事。心裡想著長久以來懸而未決的事。有些時候,司機會在到達終點站後定定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驀然地歎口氣:“這樣的社會,周先生真是無用武之地啊!唉……”
周風影最愛去的是那家離終點站最近的菜場。到那裡之前,賣水果的劉先生就預備好了凳子和茶,等周風影來。小店裡買水果的人不多,所以夫妻倆總是比較空閒。周風影也最愛去哪裡和劉先生攀談一些事情。劉先生的那個小店裡仿佛裝了一屋子的奇談怪聞,每天周風影去的時候,他都有許多事情說——某校的一名女研究生,因為家庭條件不好,就想通過嫁人來獲得新學期的學費,還有一些貧困的女大學生因為家境貧窮而通過從事出賣自己的身體來獲得日常的開支。被公安機關查處之後罰款,未料挽回損失的積經濟利益,只有更頻繁地出賣自己的身體來賺取。從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這其中的原因說起來有很多,有很大一部分因為在學校裡缺乏有效的管理。而更多的學生則沉迷於網吧,有些學生甚至為了維持上網的巨額消費通過非法手段獲取別人的**並加以出售,有少數大學生深深陷入網戀的漩渦,最終被騙,還有極少數女大學生被網友騙財騙色,甚至被害。劉先生曾經迷惑地問周風影:先生不是說學生是國家的棟梁嗎?為什麼我們的孩子會變得這麼脆弱?這麼不堪一擊?他們的身上,根本體現不出我們那一代人的特質:遵守社會公德,維護繼承和發揚國家的文化傳統。您說,這是怎麼了?
這個問題使周風影久久地不能入眠,中午固定的休息的時間裡,他毫無睡意,雨晴早已*了夢鄉。小強中午在學校裡吃午飯,他一個人看著天花板,落淚,哀歎,嗚咽著。他打開電腦*文學同盟會的網站裡,把劉先生的問題粘貼在那裡,他死死地全神貫注地聽著耳機裡的一片寂靜。他多麼渴望能夠聽到那清脆的嘀嘀聲可是沒有聲音,一直沒有聲音。過了不知道多久,他失望極了,正准備摘下耳機,渴望已久的聲音終於響成一片!他興奮地搖頭,拼命地搖頭,簡直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郵箱一下子就滿了,他看著那些署名,有四則是吳圓圓的,其它的都是些征收的詞匯:“西卡倫娜”,“愛哭的人”,“永遠是什麼”,等等等等,他一則一則地看著,其中有一則是這樣寫的:
我們也曾經這樣反復地詢問自己,詢問這個社會;詢問國家,我們也曾經流下了痛苦的、辛酸的淚,我們甚至曾經有過消極避世——抑或是離開這個世界的荒唐的想法;我們也曾經責問別人、責問社會、責問年輕人。但是最終社會還是這樣,毫無改變。我們開始深思、開始探索,開始問自己:我自己該怎麼做!後來前前後後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我們終於知道,我們面前的路只有一條:把我們的筆,變成鋒利的手術刀,為社會的肌體去除一個個毒瘤,讓我們的心不再悔恨,讓我們的感情變得堅強,讓我們的淚不再白流,從現在開始,改造我們的大文化!
風影感覺自己像一個軍人,在前線上,接受完統帥的檢閱之後,挺起那壯碩的胸膛,端著明晃晃的刺刀,向著前方沖去……他不由自主地繼續往下看:
如果說當代中國,現在的中國不需要高爾基這樣重塑民族心理,民族風格,民族精神的英雄;如果說中國不再像七十年前那樣需要魯迅先生的重塑民族魂的偉大創舉,那麼讓我們來看看“美麗”的現實吧!虛報的政績,注水的食品,硫化的空氣,擴大的臭氧空間,堆積如山的垃圾,浪費驚人的國民,盲目擴大的大國情結使我們不能沉默,看看我們的四鄰吧!衰敗的俄羅斯,弱小的朝鮮,動搖不定的東南亞,龐大的美國航母,福建對面的那塊寶島,*的*,躍躍欲試的東瀛。我們還能再沉默嗎?我們還能再沉默嗎?我們還能再韜光養晦嗎?看吧——從歐洲的北約到中東到近東的印度到越南,馬來西亞、菲律賓,迪戈加西亞,到沖繩,到關島,到在韓日的駐扎的美軍。將中國、俄羅斯捆住了。我們還能再沉默嗎?不能!不能!絕對不能!從哪裡開始變革?從國民的頭腦開始!從什麼時候開始?現在!是的,就是這樣!從現在開始將我們的筆當作最好的醒酒藥,讓中國醒來。
風影顫抖著讀完全文,心情無比激動,他覺得自己的血液正在沸騰,那裡仿佛有千軍萬馬,撞擊著那脆弱的血管,風影毫不擔心自己會隨時爆炸,他顫抖著回復:
很對,先生,您說得很對,要想使國民重新認識自己,認識國家,認識民族,認識世界,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從現在起,用我們的筆來喚起國民的文化情結。在現在這個世界,我們首先要使自己成熟,理性地看到改造國民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同時,我們也要用自己對文化的理性認識來創造一個新的文學同盟會。看到您的帖子,我非常高興,因為您說出了長久以來中國的知識分子想說卻由於種種原因沒有說出的話,我想,是改變這一切的時候了,如果您願意,請作為我們文學同盟會改革的第一監督人而存在並發揮您的作用,謝謝!
對方很快就發來了帖子:“周風影同志,我很高興能得到您的聘請,但您不怕我欺騙您嗎?——賀星。”
周風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揉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最後那兩個字,他想不到,從來沒想到。
“您怎麼了,風影?”家中的電話響的時候,風影聽到了賀星久違的聲音,既熟悉又陌生。賀星在那邊說:“我現在也是博士了,我讀的是現代文學專業。我正在南京大學,我想我有空會回來看看小強的,你現在還好嗎?”電話那頭傳來賀星的笑:“好啊!我再過幾個月,放暑假回去看您們三口,好不好?”
“哦,好的。”周風影應答著賀星,腦海裡在想著以前的那個賀星,那是個非常迷人的女性,她純真可愛,純粹地連一點雜質都不存在。就如同唐古拉山上融化的冰水一樣。他曾經將賀星和當時的女友陳雨晴作了一次比較——相比之下,陳雨晴更成熟一些,更符合她的實際年齡,所以後來風影就選擇了雨晴,而不是賀星。風影讀研究生那時全班只有七個男生,其余三十六女生每天晚上被捨友們拿來討論最多的就是賀星了,陳雨晴那時也才排第三,風影清楚地記得五一節前的那幾個晚上,他們幾個一直在談賀星,風影那時說:“賀星嘛,適合做情人,甜甜的,像蜜糖一樣。”五一節過後,是五月七日吧,周風影就收到了賀星的請帖,第二天晚上,他才發現收到請帖的,只有他一個人,賀星問他她有多甜?風影傻了,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賀星閉上上眼睛,把豐潤的*湊過來的時候,空氣仿佛變成了導體,他被電了一下,隨後拔腿就逃。扔下賀星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坐在修剪得整整齊齊,只有兩厘米高的草坪上,他似乎隱隱約約聽見賀星的抽泣。晚上十點,熄燈之後,“茶話會”照常進行,風影靜靜地躲在床上,看到窗外的水杉樹的黝黑的影子,腦海裡滿是賀星問他話時肆無忌憚的笑聲,滿是賀星豐盈的唇和隱約可聞的抽泣聲。直到他覺得困了,才把眼睛貼在手表上,利用月光,看了看時間:三點一刻。陳雨晴後來找到賀星,問賀星是否考慮考博,賀星說不考,因為怕愛錯人。陳雨晴跑來問風影那句“愛錯人”是什麼意思的時候,周風影咬了咬牙,說:“我不懂。”陳雨晴剛走,風影就跑去找賀星,問她問什麼不考博,他遠遠地看見賀星站在樓上看他所在的方向,可當他到樓上的時候,她的捨友卻告訴他:“賀星不在!”他卻透過半透明的窗簾看見賀星躺在床上隨手翻著書,頭卻仰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好幾次托她的捨友轉告她:好好復習,考博時希望能看到她,可後來,陳雨晴卻又找他,問他是不是愛上賀星了,風影無奈地攤料攤手,說沒有。那次風影和陳雨晴發生了戀愛以來的第一次吵鬧,陳雨晴揮起手邊的雞毛撣,抽了風影六七下,其中一下差點打到風影的眼睛,風影疼的三五天沒睡個囫圇覺。結婚的那天夜裡,雨晴驀地覺得屁股上被什麼咬了一下,風影輕輕地呵著氣,一邊撓著陳雨晴的癢,一邊說:“下一次看你打我!今天別想睡了!”那一夜,新娘子果然被新郎逗得一夜沒睡成,第二天兩個人就摟在一起笑對方像個熊貓。
“想來想去,還是想到黃臉婆,”風影心裡抱怨著,卻又樂著,畢竟,十幾年的夫妻,說沒感情傻瓜都不會信,在同行中,幾乎十有七八都知道有這麼一對歡喜冤家,大家從風影那張大嘴巴甚至可以知道陳雨晴昨晚吃了多少飯,昨天又去超市買了什麼東西,周風影也經常被陳雨晴擰著耳朵,捏著鼻子“訓上”一頓,內容總是一樣的,人家說“換湯不換藥”她倒好,無一例外地咧著那張本部算大,咧炸了也就那麼點的小嘴笑著“訓他”:你呀!大蝸牛一個,什麼破事都拿去和你的那些同行說,你看看你這熊樣!扁鼻子,重嘴巴,耷拉耳朵,瞇縫眼,刺蝟頭,熊貓手,豬肘子、雞胸、水桶腰、水牛屁股,整個一外星生物的形象代言人風影總是捏著迷人的小蠻腰,讓她一邊狂笑不止,一邊心胸蕩漾,一邊花枝亂顫,一邊接受自己的思想:那還不報警,外星生物偷襲你啦!雨晴到最後總是像領導作總結講評似的哀歎一句:拿你沒轍了,得!我呀,算服了你!看你下輩子娶個老婆像我這麼好!於是扔下風影,披上戰袍,又沖向廚房了,不一會兒,就像美國動畫片《貓和老鼠》中的大戰廚房一樣,各種各樣的聲音炸響在面積不大的空間裡,讓人感覺像進了戲場,叮叮璫璫,乒乒響作一聲,這些就是人們俗稱的廚房交響曲吧?
有相當多的時候,風影會抱著老婆的小蠻腰,心疼地說:老婆,你真辛苦,在這個大家庭裡,你是頂梁柱,沒有你的日子裡,我就是個沒頭的蒼蠅。雨晴揚著臉,走開走開!你這個大蒼蠅!別把我剛做好的菜弄壞了,壞了就浪費了,浪費就是犯罪,知道不?中午睡覺了,風影總是會依偎在妻子的懷裡說:啊!啊!啊!你用那寬廣的懷抱,容納我的一切!啊!啊!你那美麗的臂彎裡,讓我躲避了多少風風雨雨!啊……!雨晴就又逗他:憋死,憋死,老啊什麼呢?又沒中彈,又沒沖鋒,要不到那畫著‘十’字的地方去看看?還是去做個腦電圖?單項選擇!別貪心!風影會言歸正轉地牽著老婆剛被棉被捂熱的手說:親愛的,說真的,這些年來真是讓你受委屈了,你跟著我,缺吃少穿,家境貧寒,小康不敢想,溫飽算不上,真是對不住你。陳雨晴一定會感動地縮回手,放到被窩裡繼續捂,一邊說:我愛你,我才跟著你,至於家庭、我也沒啥好說的,用句古語吧:‘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你,我也就認定你了,可有句話我可得說了:這麼冷的天,別有事沒事拿我手當你的麥克風,謝謝,睡覺!然後不出五分鍾,就真的傳來她的輕輕的呼吸,新婚之夜,兩人的演講結束的時候,雨晴假裝睡著,風影看著如花般*的妻子,禁不住把鼻子貼在妻子的鼻子下面,這時,他感到一陣百合花香味直撲面邇來,他定定地看著妻子,讀過一點醫書的風影知道,這種現象很少,只有身體內部髒器完全健康的人,才會有這種味。自那以後,風影總是在妻子後面睡著,他知道為什麼。
近幾個月來風影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每一篇論文,每一篇文章都越來越明顯地顯示出章節之間的思維斷層,他努力地尋找著最佳的答案。可令人懊惱不已的是:那個該死的原因總是無情地躲在某一個角落裡。不原意,不,是不甘心這麼早就出現在人的視野中,就像名作家們所說,靠靈感是不能生存一輩子的。只有靠改變來實現這一目的,他開始做與十年前同樣的事,但這一次,用他的話就是:如果三十八歲之前我有重大過錯,我想應該算上“做事馬虎,不求甚解”這八字,那麼今天和三十八歲以後,我想我會改掉這個毛病。至少,這八字是成功的天敵,不廢除它們,成功就難於上青天。風影幼時最喜歡做一名科學家,抑或是軍官,高級軍官,上小學的時候他就很努力,但欠缺恆心,成績總是像波浪一樣一高一低地顯示著他最大的缺點——善始,但卻不能善終。直到中考、高考,他在兩次大考之前的那幾場模擬考試中一直不盡如人意,令他可以安慰自己的是:兩次大考,他的成績都突飛猛進,高考前,老師還勸他報專科,但他倔強地報了本科,而且是重點本科,老師站在他的旁邊連連搖頭。可後來,他用分數:全市最高分證明了自己,也震動了全校。後來在畢業典禮上,校長握著他的手讓他好好念書的時候,他也只是笑笑。
大學四年,風影就整天盼著下課,整天盼著周日能夠早點來,因為周末的時候,她總是騎著那輛爺爺買給他,作為考上大學的禮物的鳳凰牌高級自行車,每周六下午,一周的課結束之後,他總會細心地用紗布將特意買的刷子包起來,蘸上一些水,把車子潤濕了,然後用棉布輕輕地擦拭著車子的灰塵;接著用另一塊干的棉布把車的角角落落裡都細致地擦干淨了,有些死角夠不著了,就用棉布裹住專門用來擦車的大號針,一點點地去擦那些水跡,最後,上油照例是最重要的一步,風影會輕輕地滴兩三滴油在紗布上,然後用紗布反復地擦車子,用棉布將車子打磨得光光鮮鮮,漂漂亮亮的。他騎著車子到處轉悠,校裡、校外,最遠的時候還去過離城區二十多裡地的農村,在那裡,他把夾在車後的折疊涼椅取下來,打開,固定在地上,然後從車藍裡取出魚竿和魚食,有的時候,他干脆不用魚食,只帶著那把自己買來專門挖地的小小的鐵鏟子。他用它在前邊挖蚯蚓,然後把蚯蚓串在那“丁”字形的魚鉤上。
大學之前,風影並不知道該怎麼釣魚,後來,在一個漁夫的輔導之下,他竟也癡迷於其中,每次安頓好了之後,就見他優雅地將竿一揮,魚竿被甩出三米開外,輕輕地侵入水中,直到浮子沉得差不多了,風影這才坐在那張可折疊的涼椅上,靜靜地看著清清靜靜的水就那樣流著,很多時候,魚餌被魚全都咬了,他還不知道,直到將魚竿拉出水面,看著那“丁”字形魚鉤上沾有一兩滴純淨的水珠,在太陽光的作用下,閃現出七彩繽紛的光芒,他才笑了笑。鄰近的釣友們從來沒有看到他拎著魚回學校,他每釣一條,就放一條,有些時候一天下來,一條也釣不到,魚餌卻用光了,以致於釣友們都稱他為“白手先生”每次手上都不沾半點腥味,不拾魚回去,只是圖個高興,他還清楚地記得:一位姓劉的釣友曾經留下了一個地址給他,讓他去參加釣友會,後來去了一兩次,覺著比較無聊,自然而然地也就沒了下文。
後來讀研的時候,他便經常用那輛依然簇新簇新的鳳凰自行車去釣魚,只是不同的是:後面車架上不再放涼椅,而是留給了陳雨晴。這樣一來前車樓裡每次都會裝得滿滿的,像小山一樣,涼椅也就慢慢變成了陳雨晴專門做的兩只大大的玩具布老虎,布老虎的腹部和四肢都是用不怕水的厚厚的塑料布包好的,每次釣魚的時候,陳雨晴都是抱著那只高一點的布老虎塞到自己的屁股下面,因為他疼著她,所以她就肆無忌憚。
但陳雨晴也很乖,在風影釣魚的時候,她像只忠誠的貓咪守護自己的魚一樣守在男友的身邊,有時候,她也會看著綠色的鏡子發呆,多的時候,她就那樣枯坐著,看著風影,看著風影的魚竿、魚線和浮子,隨著微風輕輕地蕩漾。後來結婚之後,雨晴經常說當時每周一次的釣魚既鍛煉了性子,又培養感情,可謂一石二鳥,風影則會笑話她:當初嫁給他就是因為她看中了他的好脾氣。她聽了這話總會笑的畫者亂顫,我可是因為愛釣魚,所以才愛上你,而不是因為愛上你,才愛上釣魚的,幾乎每個星期,她都會陪他一起去釣魚,一起去品味快樂。
小強出生之後,周風影夫婦倆就沒有再去釣過魚,因為忙,因為有太多的原因阻止了他和她。尤其是近幾年,兒子長大了,父母親反而增加了煩惱,既然有了煩惱,那就更沒有心情去關注浪漫了。職業性的習慣促使風影一天一天地伏案思考寫作,腦能量的耗費達到了驚人的程度,他也想一個人好好地靜下來,利用外出釣魚的時間,好好放松放松,但這個想法只能停留在紙面上,每天整個人都像個高速旋轉的陀螺,想停就停對他來講只是一句不切實際的空話,就像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似的。遠遠地站在那裡,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看,如果想過去看,那它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腳上的沉重的鐐銬來束縛著,在眼中看來,一切現實,可觸及的事物就全都變成了不切實際的想法了,為此事,他經常責怪自己太不現實,也曾經幻想早點讓自己停下來,可現實就是現實,幻想終究是幻想,一切將兩者混淆,移位的努力最終都被證明是無效的,徒勞的,留給嘗試者的時滿身的傷痕和無盡的疼楚,就像一個飽經戰火的戰士。
賀星,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個既現實卻又充滿幻想意義的個體,在她的身上,現實和幻想如同孿生姊妹一樣團結、可愛。風影從來只是將她當成妹妹,因為她的純真,也因為她和雨晴的關系,他發現自己在潛意識中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變得成熟,她是那種一個男人問一下她的冷暖都會被感動好久的感性女人,她就是在離婚之後,也依然保持了這種優秀的中國女性所擁有的度。
而今天,當賀星的形象因為那充滿憤怒的帖子的出現而變得不再單純的時候,他——周風影看到的是自己身上的許多缺點,而在他所從事的職業中,這些缺點是必須改的。不僅僅因為它們是缺點,不是需發揚光大的優點。還在於現實的需要。正如西方一位哲人所評價魯迅的“他之所以可以做民族魂的原因是因為:他完美,他擁有常人所做不到的完美,那就是具有解剖自身心理中,勇於敢於否定自己,使自己不斷得到完善的力量。”風影回憶著這句話,然後,對坐自己點了點頭,雙手緊握成拳,像神一樣,緩緩地站了起來。
周風影翻出高爾基的那本《沒用人的一生》細細地品味著那裡的一切,他從字裡行間漸漸歸納出了主人公的一生所做的事。一個字概括就是——“零”。他總是不斷地提出前進的目標,並從心眼裡打算好好開始。他也相信,成功是靠失敗做墊底的。但是到了後來,當他逐漸地遇到通向成功道路上的荊棘之後,他選擇了退縮,像蝸牛那樣縮進了自己丑陋而又堅硬的殼裡面。他漸漸地喪失了進取心,並逐漸被惡毒的俗氣所包圍,如同一個掉進了沼澤地的人,做了幾次絕望的掙扎之後,終於和著咕嚕咕嚕的泥漿聲沉入了骯髒,不可理喻的泥水中。水面上留下一串泡泡,不消多久,那些泡泡就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了。沼澤地裡恢復了平靜並等待著下一個殉難者。
五個多月裡,周風影把高爾基、契訶夫、魯迅、康有為和列夫托爾斯泰的著作全集都找了出來,有些書已經發出了淡淡的黃色的光澤,還有些書裡會偶爾冒出一兩張已經像個化石的書簽。周風影凝視著書簽,如同凝視著自己的足跡一樣,每讀一本書,他的心就會沉重一份——書中的阿Q,馬特維、科熱米亞金,膽小人越來越形成一個共同體。最終凝結成一個不透明的人,從這個人的身上,周風影看到了卑怯,看到了守舊,看到了停滯不前和人生。周風影給他起了個名字:“零貳”人,零貳人的一生有過遠大的理想,卻不願從現實做起,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個病人,因為怕疼怕苦,所以不去尋求藥,病越來越重,直到最後的離去,直至死亡。他們對人類毫無建樹,如同那沼澤地上的泡泡,消失了,不留任何痕跡,似乎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似的。
周風影覺得自己像個漏斗,這種感覺從他記事以來從來未曾有過,他更覺得自己像一個無限大的海綿。吸收著各種各樣的思想,升華之後,沉澱逐漸地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理論和思想,網友們說他越來越使異姓瘋狂,他對這視頻誇張地笑,露出滿口的大牙,像怪獸那樣笑,他問雨晴,雨晴認真地點點頭,承認他的變化,他這才坐下來,仔細地看著視頻中的自己,感慨地歎口氣。
每天早上,周風影把坐公交車的時間縮短了,他會去第七站——新華書店買一些書,售貨員小姐熱情地給他介紹那些愛情小說和最新的雜文選,他禮貌性地點點頭。徑直走向文學名著專櫃。晚上,他便會將最新書訊貼在網上,文學同盟會的成員已經擴展到了八位數,其中不乏年輕的都市女性,她們大多是為了看久仰的偶像而來,幾乎每天都會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女性寄信,寄發照片過來,希望能夠看見周風影一眼,或者能將周風影的書收藏。這其中,幾乎有幾個每個星期天都會來信索書的,一個是“邂逅之美”,還有沉醉不怕等等。周風影都會從打印機裡將自己的作品復印一下,簽上自己的名字,貼上照片,寄出去。或者直接把文章發到她們提供的郵箱裡面。而這就費去了他的很多時間,可每次他都有一種感覺,如果沒有信,沒有匯款,就會覺得不舒服。時間一長,中午休息時間只能縮成十二點到三點這幾個小時。
晚上七點,用完晚餐之後,陳雨晴在廚房裡洗碗,小強早就鑽到電腦裡,戴著耳機學法語去了。剩下風影一個人像往常一樣在樓上看著星空,近來他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對勁,總是盼望著賀星能夠早點回來,也盼望著“邂逅之美”和“見醉不歸”能實踐他們的承諾。他也恨自己似乎墮落了,墮落在女人們的腳下,雖然他仍然自信並堅守著最後的防線。但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會喪失這一切,除非現在就變革自己。想到這裡,他的喉頭頓了頓,下了樓。回到自家門前,看見一個人在那兒站著,面對著門鈴,似乎想按,卻又半垂著手,猶豫著,那輕盈的體態,曼妙的身姿,周風影一下子陷入記憶的真空之中,他努力地想著,但就是想不出來,或許別人走錯門了吧!他邊想邊走,走到那個女子的後面時,風影出於他本能地說了一句:“請問您找誰?”那個女子轉過身來,問他:“這是周老師的家嗎?”他冒出一個想法,頓了頓,才回答:“不是,這是李先生的家。”那個女子亮出身份證“邂逅之美”!這個女雨晴的是她,周風影嚇得呼叫出聲來,許久,才說:“你是‘邂逅之美’”吧?女子點點頭:周老師你別逗我了,我一看就知道是您!
雨晴傻傻地看著丈夫將“邂逅之美”請進來,又是倒茶,又是讓座。過了許久,她才聽出,這是自己丈夫的書迷,她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了。走路的時候腳上像有個海綿墊似的,輕手輕腳地,生怕打擾了他們的話題。雨晴坐在“邂逅之美”的旁邊,凝視著她的高挺的鼻梁和寶石般藍色的眼睛,周風影給她介紹了一下:端木美惠,25歲,研二學生,南大。然後又將妻子介紹給端木美惠,雙方笑了笑。雨晴過了不久就離開了,她鑽進自己的書房,翻著前兩天寫的長篇小說,將思維對上號之後,拿起筆,繼續耕耘。
端木美惠凝視著周風影說:“周老師,我們出去談談吧!”
半小時後,周風影的車子帶著端木美惠到了市中心的“星巴克”。周風影要了一杯黑咖啡,也替端木美惠要了一杯鮮牛奶,她看出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開始了彼此的對話。端木美惠從與自己身材極不相稱的碩大的包裡拿出幾本稿件,請周風影幫忙看一下,順便修改一下。他順從的接過來,端木美惠問他:“周老師我轉學了,在北外讀研,我這次來北京,就是想在這裡找份工作。我找您,是想請您幫我看一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租房子的,要求不高,只要夠住就行,二十平方就可以了。”
風影看著她雪白的臉,和有著牛奶顏色的手臂,點了點頭。
臨別時,端木美惠給他留了手機號碼,順便說了一句:“這是我到北京之後才買的,話費挺合算,而且,除料你,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保密!”
周風影凝視著她的雙眸,笑著說:“別這樣,我們才剛認識,讓我受寵若驚了。”端木美惠笑起來很美,周風影在那一刻決定,不讓她睡賓館,它看著她:走,到我家去睡,和我妻子睡一起,房子以後會有的。端木美惠很聽話地坐到副駕駛的位子上,把包放到後座上。一路無語。風影一路上壞壞地將車子開得很慢,還把頭上方的鏡子調好了角度,從那裡,他可以貪婪地看到她的全身,農歷的五月,天氣已經很熱了,他貪婪地看著她,他壞壞地微笑著,快到家的時候,她無意地擦了一下他,他感覺渾身像剛從冰水裡撈出來似的,涼爽透了。他停下車子,遠遠地看著家中的燈光,歎了口氣,她的手就順勢撫在他的手上,風影沒有做出反應,停了一會之後,他又啟動車子,以極速沖向家門口的停車房。
雨晴疑惑地看著丈夫和端木美惠,風影笑著對陳雨晴說:“今晚你就和端木美惠睡吧!”雨晴默默地點點頭,看著端木美惠的身姿搖曳著飄進了臥室,她覺得自己缺乏了安全感,就像坐在雲端似的,飄來飄去的。周圍的雲一點點地隨風飄動著。她眼看著端木美惠換上大包裡的衣服,跑到浴室裡,嘩啦啦的水聲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雨晴急急地走到風影的書房裡,風影抬著頭,看著妻子憤怒的臉,他搬來一張椅子,讓妻子坐下來,然後握住妻子的手,動情地說:別這樣,我確實是讓端木美惠和你一起休息的。因為她也是剛剛來北京的,以前我告訴過你關於她的情況,現在她為了自己的將來,把學籍轉到了北京。而且,我深信,她是個有著優良潛質的女孩。他一邊說,一邊從桌子上拿出剛剛端木美惠交給他的文章,交給妻子,接著說:我們一起這麼久,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嗎?我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可能輕易地相信任何一個人的,相信我,好嗎?我的老婆!他握著妻子的手稍稍地抖動起來,雨晴見他說得眼懇辭切,也不好說什麼,歎了口氣道:好了好了,我不生氣就是了,你也不要過分激動,那對身體不好,不過說好了只讓她住一晚!風影認真地點料點頭,目送妻子的身影回到她的書房。風影音樂隱約地覺得在她的身影中,蘊含著些許失望和無助。風影聽著嘩啦啦的水聲,重重地長歎了一口氣。
這一夜,雨晴把自己的稿子搬到風影的書房裡寫作,風影和她將門鎖上,兩個人就那麼安靜地坐著,寫著、思考著,除了紙與筆摩挲發出的沙沙聲之外,其它的只剩下寂靜,思考的時候,風影靜靜地在地上踱來踱去,雨晴則相反,她只是抬起頭,冷冷地看著外面的星空,仰或是平靜地看著丈夫瘦俏的臉頰,如有所思地在草稿上寫下一串串美麗的符號,或是做幾次深呼吸。*幾下疲勞的眼睛之後,她又恢復了安靜,恢復了沙沙的聲音。
風影從來不敢想象,一個打著山響般的呼嚕的女人會那麼美,她從來就沒想過端木美惠會像醉漢一樣讓他坐在離妻子屋最遠的地方——衛生間也能夠聽到她那極具震撼力的呼嚕聲,以致於連隔壁的鄰居——吳圓圓都被嚇得跑到風影家門前拼命地按門鈴,後來雨晴無奈之下只好搬到吳圓圓的家裡繼續寫。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吳圓圓敲了五次門,終於安靜地睡著了,雨晴擱下筆,邁著小碎步到她的床前,看著吳圓圓那張寫滿成熟的臉上,有一絲微笑浮現在那上面,很美,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圓圓的。雨晴回憶著這個美麗女人的一切:
吳圓圓有個習慣,夏天的時候,她只有在和小強、風影、雨晴在一起的時候才穿那些五顏六色的短裙,其它的時間,她都穿著長褲,仿佛不怕熱,吳圓圓所有的短裙都是齊膝蓋上方十五厘米高的地方收起裙底的,她的身材非常好,樓下經常會有她的書迷出現,那些書迷都是些男人,他們請吳圓圓去喝咖啡,吳圓圓每次都會帶雨晴一起去,而且她穿長袖長褲,讓雨晴穿的漂亮一些,果然她的這一招效果非常好,那些男人見了美麗的女人,就如同貓見了魚一樣,她也壞壞地每次一出現,就向眾位男士介紹陳雨晴“已婚”是著名作家周風影的妻子。這樣一來,那些男人就一個個被逼得無計可施,只得乖乖地投降了。
陳雨晴知道吳圓圓不想嫁人的原因是什麼,有的時候,看見丈夫和那些文學愛好者們聊這說那,而將自己涼在一旁,她自己也曾經想過退出。讓吳圓圓好好去愛周風影,可每當看到周風影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指點江山的時候,她又覺得自己愛對了人,嫁對了人。自己是幸福的,那既然幸福,就應該好好珍惜,而不應該輕言放棄。每次想到這得時候,陳雨晴總是默默地為自己打氣,給自己添加能量。可現在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吳圓圓的時候,她震驚了,吳圓圓在四肢絲質睡衣的襯托之下,像一塊水晶,渾身玲瓏剔透。沒有一點兒雜質的身體上連一顆痣都沒有,遠遠看去,就如同玉人一樣,瘦削的雙肩宣示了主人的倔強和不屈。陳雨晴看到吳圓圓的眼中閃過一絲帶有光亮的物質,仔細看,那是一滴晶瑩的淚,純粹透明得令人心動。雨晴不知道吳圓圓正在夢見什麼,但她知道,她夢到的一定是關於愛的事情,因為只有真正的愛,純粹的愛才可以如此感動,激動得淚是甜的,也許,吳圓圓在夢中正是因為嘗到了愛情的滋味,才會笑出來,因為整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一個人如此地感動了。想到這裡,雨晴歎了口氣,依舊凝視著吳圓圓的美麗的臉,但,心緒卻亂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周風影在凌晨五點十分放下手中的筆,但他不像往常那樣背著手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她打開妻子臥室的門,看見端木美惠半裸著像條蛇一樣卷曲著身體,風影想到了“嫵媚”兩個字,他搬張椅子,坐在她的旁邊,盡情地用手去*她的每一寸肌膚,連最隱蔽的地方都不錯過。她的身體就像綢子一般,滑滑的。風影盡力地壓抑著自己內心的*,不使自己爆發,她微微睜開眼,看著風影,又閉上眼睛仰著睡著了。風影看著她美麗至極的軀體,疑惑了,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貪婪?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瘋狂?為什麼美麗的女人都會愛上自己?他猛烈地搖晃著腦袋,腦海中似乎卷起了海嘯,鑽心的疼痛迅速擴散到了全身,她努力地站起來,卻覺得腿腳沉重,兩眼發黑,苦苦支撐著關上妻子的門,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的書房裡的時候,“撲通”一聲以一個優美的後仰的姿勢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夜裡,風影才醒來,他看了看四周,一片灰蒙蒙的,什麼也看不清,只有一個人影在眼前飄來飄去,那個影子很熟悉是雨晴,風影掙扎著想做起來,被雨晴按住了,妻子心疼地看著他,許久,用她那尖尖的手指刮他的鼻子道:“你呀!是勞累過度了!醫生說要好好保養,不要太累了!風影努力地張口想說什麼,卻覺得很困難,他只好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嗯“雨晴從身邊的大衣口袋裡取出一個東西,風影好奇地睜大眼睛,可那片”霧還在那裡飄動著。久久不願離去。
雨晴調皮地擰擰丈夫的耳朵,老實說,怎麼會這樣?我也和你一樣的作息時間,為什麼我就好好的,你就會累得那樣?風影閉上雙眼不去理會她,她知道丈夫生氣了,連忙賠禮道歉,這時,吳圓圓和小強推開門進來了,雨晴迅速地恢復了剛開始的姿勢,手按著風影的手。小強上前摸摸風影的額頭,問母親:“媽媽,爸爸又沒有醒來過?”雨晴把兒子拉到一邊,你回去做家庭作業吧!這裡有我和圓圓阿姨在這裡就行料。小強乖巧地點點頭,回家了。
在病房裡,吳圓圓替風影換*鹽水,打針、吃藥、忙得不亦樂乎,雨晴站在那裡,看著吳圓圓進進出出,忙成一團,自己卻像個傻瓜似地站在那裡,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好容易消停下來,雨晴拉著吳圓圓的手:“小美,你回去休息吧!看你忙得!你先走吧,有事我打電話給你,好不好?”吳圓圓看了看陳雨晴,出去叫了部出租車,回家了。
吳圓圓剛走之後,陳雨晴有點害怕,漆黑的夜幕之下似乎藏著什麼鬼魂,她回到病房裡,全身立即被日光燈照得通體閃亮閃亮的,看著周風影,他這才慢慢適應了環境,慢慢習慣了安靜、靜謐的氣氛。風影睜開眼,用右手拉她的裙角,他不明就裡的問丈夫:“什麼事?哪裡不舒服?”風影搖了搖頭,說:“我答應幫端木美惠的事,你有沒有幫我看一下?”雨晴的微笑一下子凝固了,她責問:“我不知道,你也沒和我說,你在我面前少替那個端木美惠!”接著又嘟囔了一句:“那丫頭,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風影沒有搭她,只是談了口氣,把話題轉了:“小強和吳圓圓什麼時候回去的?老婆,今天可真是辛苦你了!都怪我平常不注意保重身體,現在秋後算賬了。”雨晴心疼地親他的手:“一切都會好的,醫生說你需要修養!你就聽他們的話,好好休養,知道不?家裡有圓圓照應著,我們盡可以放心,小強也蠻懂事的。你放心吧!”風影看著雪白雪白的牆壁,說:“你打個電話讓小強明天來的時候把我正在寫的,《配角——人生》拿過來,我趁這段時間清你讀一下,我聽,如果有什麼地方要修改的,我一會讓你修改的,”雨晴心疼地對丈夫發火:“醫生說了你要休養休養,少動腦筋,你又不聽話了,我看你是不打算盡快康復出院了!”風影歎歎氣:“唉!我有什麼辦法,寫了二十年的文章了,一下子想斷了這個習慣,有點做不到,夫人!我的好老婆,你就答應我好嗎?”說完就用手支撐著身體想起床,雨晴連忙用力托住丈夫的雙肩,扶持著他,坐在了床上。
第二天,風影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起了床,坐在床上看著妻子坐在旁邊打盹,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被單披在她的前半身,雨晴毫無感覺地熟睡著,直到太陽下上之後,她才抬起頭,睡眼迷裡地看著丈夫。風影正在撥香蕉,看到妻子醒了,風影連忙讓她張口接香蕉,雨晴不接,她拿起撥好的香蕉往丈夫的口中送去,風影高興地張開嘴,與此同時,他右臂摟著妻子,用剛剛拔了針的左手往妻子口中送香蕉,兩口子嘴裡塞滿了香蕉的時候,吳圓圓進來了,那時雨晴正抱著半躺在自己腿上的周風影,吳圓圓悄無聲息地將頭探進來看了一下,又縮了回去,對一旁的小強說:“小強,你爸爸媽媽都休息了,我們明天放學以後再來看他們,好不好?”周強靜靜地點了點頭,一手拉著圓圓,另一只手拎著書包,回了家。
到家之後,小強就感覺家中好像有人,他剛坐下來准備做作業,兩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別動!”“周強!猜猜我是誰?”小強拉開那雙手,眼前一亮,居然是賀鈺,而且賀鈺比他還高!賀鈺的背後,站著賀星阿姨,賀星阿姨笑盈盈地問:“小強,你爸爸媽媽都去哪裡了?”
小強剛要撒謊,吳圓圓進來就說:“小強,你在家好好待著,我去醫院吧你母親叫回來!”吳圓圓看到賀星吃了一驚似的問:“曄姐!真的是你嗎?什麼時候到家的?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回來呀?我們可想你了!”賀星急火火地問:“小美,風影怎麼了?怎麼會在醫院?帶我去看看他吧!”說著就拉著吳圓圓和賀鈺走。
一路上,吳圓圓告訴了她這幾年風影的生活狀況和風影住院的原因,賀星坐在駕駛位上心急如棼地加大油門。車子飛速地往前飛奔。在一家花店面前,嗤嗤的剎車聲過去之後,車子停了下來。賀星急匆匆地進去買了一捧康乃馨,沖上車子,沖向了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值班的醫生正准備關門,車子猛地沖了進去一個急剎車,賀星和吳圓圓,小鈺趕緊跑向病房區。吳圓圓到門前透過玻璃窗看到風影夫婦倆正在談笑,這才打開門,魚貫而入了。
周風影見到賀星的臉上有些許灰塵,笑說:“瞧,風塵僕僕阿!臉都灰了,來來來坐坐坐!”賀星把康乃馨放在風影的床頭,一陣陣幽香撲鼻而來,風影當著眾人的面誇張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大歎一聲:“好香啊!”坐在右側的賀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看看,大伯都快成廣告代言人了!表情這麼誇張!”眾人笑成一團。雨晴把賀星叫到門外,讓她們母女倆先回去洗漱一下,然後早點休息,病房裡歡聲笑語響成一片,賀鈺還唱了一首歌給大伯聽,周伯伯聽完之後連連豎起大拇指:“好啊!真好呀!”雨晴換班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了,吳圓圓打著哈欠送走了賀星母女倆和陳雨晴。右手放在風影左手的旁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