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只是沉默不語,孫悟空又道:「你與他做了十三年夫妻,豈無情意?我若見了他,不與他兒戲,一棍便是一棍,一拳便是一拳,須要打倒他,才得你回朝見駕!」公主這才下定決心,躲避起來。孫悟空下了禁制,將公主的氣息隱匿住,他卻是搖身一變,化做公主模樣,回轉洞中,等候老妖。
卻說朱悟能,沙憎二人將孩子拿至寶相國中。沙憎手上使了八九分力,出力往那白玉階前螟下,只將二個小妖摔成肉泥,鮮血迸流,骨骸粉碎,腦漿爆裂。慌得那滿朝多官報道:「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摜下兩個人來了!」
朱悟能厲聲高叫道:「那孩子是黃袍妖精的兒子,被老豬與沙弟拿將來也!」
那黃袍老妖還在銀安殿,宿酒未醒,正睡夢間,聽得有人叫他名字,他就翻身,抬頭觀看,只見那雲端裡是朱悟能、沙和尚二人吆喝。
黃袍老妖心中暗想道:「豬八戒便也罷了,沙和尚是我綁在家裡,他怎麼得出來?我的渾家,怎麼肯放他?我的孩兒,怎麼得到他手?這怕是豬八戒不得我出去與他交戰,故將此計來羈我。我若認了這個兒子,就與他打啊。噫!我還酒醉未過,這豬妖手下又硬,假若被他築上一鈀,卻不滅了這個威風,識破了那個關竅。且等我回家看看,是我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再與他說話不遲!」
好個黃袍老妖,也不動聲色,直接潛入地中,使了個土遁之法,轉過山林,回到洞中去查探消息。
孫悟空見他來時,設法哄他,把眼擠了一擠,撲簌簌淚如雨落,兒天兒地的,跌腳捶胸,於此洞裡嚎啕痛哭。可憐個黃袍老妖哪裡認得,只以為是自家妻子,急忙過去安慰道:「渾家,你有何事,這般煩惱?」
「郎君啊!常言道,男子無妻財沒主,婦女無夫身落空!你昨日進朝認親,怎不回來?今早被豬八戒劫了沙和尚,又把我兩個孩兒搶去,是我苦告,更不肯饒。他說拿去朝中認認外公,這半日不見孩兒,又不知存亡如何,你又不見來家,教我怎生割捨?故此止不住傷心痛哭!」孫悟空滿口鬼話,一嘴虛詞,眼淚汪汪的。
黃袍老妖氣得亂跳道:「罷了,罷了!我兒被他摜殺了!已是不可活也!只好拿那和尚來與我兒子償命報仇罷!渾家,你且莫哭,你如今心裡覺道怎麼?且醫治一醫治!」
孫悟空捂著心口,柔聲道:「我不怎的,只是捨不得孩兒,哭得我有些心疼。」
「不打緊,你請起來,我這裡有件寶貝,只在你那疼上摸一摸兒,就不疼了。卻要仔細,休使大指兒彈著,若使大指兒彈著啊,就看出我本相來了!」
孫悟空聞言,心中暗笑道:「這潑怪,倒也老實,不動刑法,就自家供了。等他拿出寶貝來,我試彈他一彈,看他是個什麼妖怪。」黃袍老妖攜著孫悟空,一直行到洞裡深遠密閉之處。卻從口中吐出一件寶貝,有雞子大小,是一顆舍利子玲瓏內丹。孫悟空心中暗喜道:「好東西耶!這件物不知打了多少坐工,煉了幾年磨難,配了幾轉雌雄,煉成這顆內丹舍利。今日大有緣法,遇著老孫。」
原來這圭木星君乃是封神一戰時,被殺的商朝大將,一點真靈,上了封神台,得成神家職位。以前一身道行,皆成流水,只得另想法子,修煉提高。若是以前,只有修元神,度天劫,練嬰孩,嬰孩成赤子,赤子結金丹這一條途徑。如今被封了神,這修煉法門用不得。所以這內丹舍利,卻是參照了妖佛二門的修煉法門,凝練而成。
那猴子拿了過來,拿裡客氣,伸指欲彈。黃袍老妖慌了神,急忙伸手過來搶。孫悟空動作好不利索,一口將那內丹吞在肚裡,學著朱悟能的樣子打了個嗝,道一聲:「好滋味!」
黃袍老妖攥著拳頭就打,被行者一手隔住,把臉抹了一抹,現出本相。道聲:「妖怪,不要無禮!你且認認看我是誰?」
「哎呀,渾家,你怎的拿出這一副嘴臉來耶?」黃袍老妖大驚道。「不過,我卻像是有些認得你。只可惜看著你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姓名。你果是誰,從哪裡來,把我渾家騙哪裡去了,卻來詐騙我的寶貝!」
「你是也不認得我。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叫做孫悟空行者。我是你五百年前的舊祖宗哩!」孫悟空笑道。「之前我不曾同他二人前來,只因我師傅嫌我打怪甚多,有傷天和,他是個慈悲好善之人,將我逐回,故不曾同他一路行走。你是不知你祖宗名姓!」
黃袍老妖怪笑道:「喈喈!你好不丈夫啊!既受了師父趕逐,卻有什麼嘴臉又來見人?」
孫悟空道:「你這個潑怪,豈知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子無隔宿之仇!你傷害我師父,我怎麼不來救他?且不必講此閒話,只說老孫今日到你家裡,你好怠慢了遠客。雖無酒饌款待,頭卻是有的,快快將頭伸過來,等老孫打一棍兒當茶!」
黃袍老妖聽得說打,嘿嘿笑道:「孫悟空,你還未夠水準呢!你既然說要打,不該跟我進來,我這裡大小群妖,還有一千幾百個之多,饒你滿身是手,也出不了我的門去。」
「莫說一千八百,就算你十萬八千的,只要一個個都是劣跡斑斑的妖怪,等老孫查明,棍棍無空,打得你子孫斷根!」說話間,黃袍老妖已經急傳號令,把那山前山後群妖,洞裡洞外諸怪,一齊點起,各執器械,把那三四層門,密密攔阻不放。孫悟空見了,滿心歡喜,雙手理棍,喝聲叫:「變!」變的三頭六臂,把金箍棒幌一幌,變做三根金箍棒。
只見孫悟空六隻手,使著三根棒,一路打將去。好便似虎入羊群,鷹來雞柵,可憐那小怪,湯著的,頭如粉碎;刮著的,血似水流!往來縱橫,如入無人之境。還未到片刻,已經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頭顱滿地,骨骼成渣,驚得那黃袍老妖趕出門來罵道:「你這潑猴子,著實無禮,怎的上門來欺負人家!」
孫悟空轉過頭來,持棍而立,氣若庭淵,笑道:「你過來!打倒你,才算功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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