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悟能只顧著暢快,倒是露了行藏,被那那怪舉杖當面高呼道:「那和尚那裡走!仔細看打!」朱悟能使釘耙架住,笑問道:「你是個什麼妖怪來著,敢在這裡擋路。」
「你是也不認得我。我不是那妖魔鬼怪,也不是少姓無名!」那妖道。
朱悟能道:「你既不是邪妖鬼怪,卻怎生在此傷生?你端的什麼姓名,實實說來,我饒你性命。」
那妖道:「我雲遊天下數十年,爾後遇見真人,得指引大道。後來修得功成圓滿,再積攢三千外功,得上天庭,奉玉帝封為捲簾大將。當年只因瑤池盛宴,我失破玉琉璃,玉帝惱怒,要將我推上斬仙台,多得赤腳大仙求情,只將我貶在這流沙河上,當個妖怪,閒來無事,就抓個人吃吃。你今日敢行兇上我門,今日又省卻我出去尋食的麻煩。你雖然是粗糙了些,看起來味道很是一般,但我自有手段,做的一手好菜,把你剁碎了,做成豬肉丸子,也能美美的吃上一頓哩。」
朱悟能聞言大怒,罵道:「你這潑物,全沒一些兒眼色!俺老豬還掐出水沫兒來哩,細皮嫩肉的緊。你怎敢說我粗糙,要剁鮓醬!看起來,你把我認做個老走硝哩。休得無禮!吃你祖宗這一鈀!」那怪見鈀來,使一個鳳點頭躲過。兩個在水中打出水面,各人踏浪登波。
朱悟能被人譏諷這一頓,心下惱怒,已經是使了真力,哪怕傷了這未來師弟,也是不怕,於是九齒釘耙上面毫光大作,只把那妖怪的降魔杖壓下一頭。使出菩提心法,頓時威力大了不知幾倍有多,一釘耙下去,那妖怪接得一下,都要連退幾步,抵擋辛苦。朱悟能已經發了狂性,右手釘耙,左手卻是掐了葵水陰雷訣,只見水面上千百個頭顱大小的水球,緩緩升了起來。
「該死,這豬妖怎的如此多手段。」那妖怪一見這水雷,急忙大驚,他也自有手段,法訣變換間,水面上湧起十多條白花花的水龍,一一將那些陰雷吞下肚子,往水底潛入進去,不到片刻,已經聽震天價的雷響,在河底轟隆爆炸,無數的魚蝦水怪,被這陰雷一炸,頓時身首異處,翻了白肚,河面上是白花花的一片魚屍,好看的緊。
朱悟能想起孫悟空的吩咐,急忙虛虛晃了一釘耙,假裝敗退,轉身就走。那妖怪急忙追了上來,就要近到岸邊,孫悟空忍耐不住,離了師傅,舉起鐵棒,跳到河邊,望著妖精劈頭就打。那妖怪不敢迎戰,颼的又鑽入河內,人影不見。
「你這弼馬溫,徹是個急猴子!你再緩緩些兒,等俺哄他到了高處,你卻阻住河邊,教他不能回首呵,卻不拿住他也。他這進去,幾時又肯出來?實在不行,俺老豬用神風吹他,也是一下間的事情,也能把他擒住了。真是氣煞我也。」朱悟能暴跳如雷,大怒道。
孫悟空笑道:「呆子,莫嚷,莫嚷!我們且回去見師父去來。」朱悟能卻同孫悟空到高岸上,見了三藏。三藏欠身道:「徒弟辛苦呀。」朱悟能道:「且不說辛苦,只是降了妖精,送得你過河,方是萬全之策。」
三藏道:「你才與妖精交戰何如?」朱悟能道:「那妖的手段,與老豬是個對手。正戰處,使一個詐敗,他才趕到岸上。見師兄舉著棍子,他就跑了。」
「那可怎生奈何?」三藏擔憂道。
孫悟空卻是笑道:「師傅放心,且莫煩惱,如今天色又晚,你暫且坐下,待俺老孫去化些齋飯來。你吃了再睡,明日再做打算。」說話間,縱雲跳起,往北直去,一個觔斗已經不見,正到了一戶人家化了齋飯,回來獻給師傅。三藏見他來的甚快,於是道:「悟空,我們去化齋的人家,求他一個過河的法子,不必打這妖怪了耶!」
孫悟空笑道:「這家子遠的很哩,怕不是有五七千里路。他哪裡知曉這河裡水性,問他有什麼用。」
「哥哥又來扯謊了。五七千里路,你怎麼這等去來得快?」朱悟能搖頭道,心裡卻是暗暗驚慌,這猴子速度還是沒慢啊,怕是坐火箭都趕不上他,當年如來把他困住,無非是孫悟空吃了不懂陣法,不曉陰陽五行計算的虧,被如來施展掌中佛國之法,掌中自有三千世界,顯示了大法力,將孫悟空困在其中。這猴子還傻楞楞的在別人手指頭上撒了泡猴子尿,只把如來弄的是哭笑不得。
佛家神通,掌中自有須彌山,掌中自有大千寰宇,有莫大神通,又哪是學了幾年道的孫悟空可比的!
孫悟空道:「你那裡曉得,老孫的觔斗雲,一縱有十萬八千里。像這五七千路,只消把頭點上兩點,把腰躬上一躬,就是個往回,有何難哉!」
「哥啊,既是這般容易,你把師父背著,只消點點頭,躬躬腰,跳過去罷了,何必苦苦的與他廝戰?」朱悟能笑道。
孫悟空罵道:「你不會駕雲?你把師父馱過去不是?」
朱悟能搖頭道:「師父的骨肉凡胎,重似泰山,我這駕雲的,怎稱得起?須是你的觔斗方可。」
「我的觔斗,好道也是駕雲,只是去的有遠近些兒。你是馱不動,我卻如何馱得動?自古道,遣泰山輕如芥子,攜凡夫難脫紅塵。像這潑魔毒怪,使攝法,弄風頭,卻是扯扯拉拉,就地而行,不能帶得空中而去。像那樣法兒,老孫也會使會弄。還有那隱身法、縮地法,老孫件件皆知。但只是師父要窮歷異邦,不能夠超脫苦海,所以寸步難行也。我和你只做得個擁護,保得他身在命在,替不得這些苦惱,也取不得經來,就是有能先去見了佛,那佛也不肯把經善與你我。正叫做若將容易得,便作等閒看。」孫悟空把其中緣由解釋了一番。
朱悟能聞言,這才知曉一些這其中的差別,開始他只是以為自己法力不夠,施展不出那等神妙法門,哪知孫悟空也不行,那就沒轍。三人無言,遂吃了些無菜的素食,師徒們歇在流沙河東崖後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