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青空,碧藍如洗,李昂策馬出了馬賊大營,身後是呼嘯而去的馬賊。崔斯特在一旁,忽然發現這個冷酷的年輕將軍看著遠處的山谷,嘴角淡淡地笑著,總是顯得凌厲的眼神也溫暖起來。
哨塔上,看著漸漸清晰的騎影,守候的虎豹騎擦了擦眼,楞了楞,才放聲大喊起來,「都尉回來了!」很快,寂靜的山谷裡迴盪起了這喊聲。
策馬進谷,李昂看著那些一臉敬畏的蒙兀室韋漢子,皺了皺眉。下馬以後,他走進了大帳,只見韓擒豹,彭程他們都在,只是不見風四娘和黃泉,東心雷他們。
「後生可畏啊!」韓擒豹看著走進來的李昂一臉的冷靜,沒有半點驕色,心中不由暗歎。
敘禮之後,韓擒豹看著李昂,開口道,「咱們的三千輕騎已在百里外,那些馬賊若是晚走半日,恐怕就要全交代在這裡了。」
「來得那麼快?」李昂自語道,他孤身入賊營,算起來一共也就呆了兩天,援軍就已經到了,比他之前計算的五天時間,快了近三天。「對了,大人,末將擅自做主…」李昂講出了自己與馬賊之約。
「你做的沒錯,這件事我會派人知會邊塞駐軍。」韓擒豹看著李昂的目光更加讚賞,「你那十五萬金銖,打算怎麼辦?」
「我…」李昂看著相詢問的韓擒豹,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些錢雖然是他從馬賊那裡敲出來的,可是韓擒豹要是想拿去充公,他也沒辦法。
「你放心,這是你自己拿性命去拼來的,我不會要。」韓擒豹看著李昂,笑了起來,「我的意思是,那麼多錢,你打算就這樣帶回長安去?」
「你要是信得過我,這筆錢我會派人替你送去柳城,找錢莊換成龍票。」
「那就有勞大人了。」聽韓擒豹能替自己把金銖換成龍票,李昂不由謝道,龍票是大秦票號為那些大商會專門發行的一種大額紙鈔,一萬金銖一張,普通人就算有錢也兌換不到。
「你去看看風老闆他們吧,我估計你這十五萬金銖,怕是要出點血。」想到風四娘,韓擒豹笑了起來。
「風老闆救了末將數次,拿些錢財出來也是應該的。」李昂亦是笑了起來,「大人,末將告退。」
走出大帳,李昂看了眼身後跟出的彭程道,「等到了柳城,你拿一萬金銖去分給弟兄們,記得不要忘了死去的那些兄弟。」
「都尉!」彭程愣住了,他身為虎豹騎的火長,月俸也只得三十個金銖,萬萬沒想到李昂一出手就是一萬金銖給了他。
「這是你們應得的。」李昂看著彭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入了風四娘的帳內。
「你回來了。」看著走進的李昂,風四娘笑著道,「老娘就知道你好本事,居然敲了那些死鬼整整十五萬金銖,說說看,打算給老娘這個救命恩人多少謝禮?」
「三萬金銖。」李昂看著風四娘,嘴角笑了笑,他知道風四娘跟他要錢,只是說笑。
「三萬金銖!」風四娘愣了愣,她沒想到李昂出手這般闊綽,一下子三萬金銖出手,一點都不心疼。
「怎麼,風老闆不要。」李昂坐到了風四娘身邊,笑了起來。
「誰說不要,有便宜不要是傻子,老娘才不幹哩!」風四娘跳了起來,嗔道,「你啊,真是的,一轉手就是三萬金銖送人,你一點都不心疼嗎?」
「這本就是筆橫財,不散出去一點,我心裡倒有些不安。」李昂搖搖頭笑道。
「算了,懶得跟你講,老娘有錢拿就行。」看著李昂搖頭的樣子,風四娘笑著走出了帳子,一把揪住外面偷聽的岑籍和東心雷的耳朵,罵道,「你們兩個當老娘是死人啊,偷聽老娘講話,你他爹的!」
「大姐,我們沒偷聽,只是剛剛到而已。」東心雷不敢撥開風四娘的手,只是嚷嚷道。
「老闆娘,不關我的事,是他硬要拖我過來的。」岑籍把事情推到了東心雷身上。
「好啊,你這個死熊蠻子,當老娘上次跟你說的話是放屁啊!」風四娘鬆開了岑籍,揪著東心雷的耳朵擰緊了。
看著東心雷那張痛苦的臉,李昂摸了摸耳朵,悄悄地溜走了。
「老闆娘,李都尉跑了。」看著一眨眼就不見了的李昂,岑籍拍了拍風四娘的肩膀。
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帳子,風四娘又看向被自己擰的哇哇直叫的東心雷,臉黑了下來,罵道,「叫你個死人頭啊,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娘是在殺豬呢!」說完,卻是鬆開了東心雷。
「大姐,你就不能溫柔點,有點女人味。」東心雷捂著有些紅的耳朵,朝風四娘道,「你看,李都尉都被你嚇走了。」
「他走就走,關老娘什麼事?」風四娘愣了愣,才還口道,只是臉上神情暗了下來。
看著風四娘一個人走進帳子,岑籍狠狠一腳踹上了東心雷,「你這張臭嘴,真該縫了它。」東心雷知道自己講錯話,被岑籍踹一腳也是活該,他捂著耳朵,看著一臉怒意的岑籍,苦著臉,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遠處,崔斯特走到了李昂身邊,看著風四娘的帳子,「你喜歡她?」
「不知道。」李昂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她,只是看到她,聽她說話,就覺得自己的心可以安定下來,什麼都不去想,那種感覺很舒服。」
「我想你是喜歡上她了。」崔斯特在一旁道,「我當年認識阿梅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不可能。」李昂搖了搖頭,自語道,「這種感覺,我以前有過,那個人是男人,照你的說法,我豈不是也喜歡他。」
「我想我只是把她當成了朋友,只不過她是個女人。」李昂轉過身看著站在一旁的崔斯特笑了笑,「謝謝你。」
「你其實笑起來很好看,為什麼不多笑笑。」看著笑著的李昂,崔斯特愣了愣道。
「你是第三個這樣說的人。」李昂轉回身,看向了遠處落下的夕陽,「我不想對身邊的人撒謊,明明不想笑,為什麼要笑呢?」
「而且,總是笑的話,臉會很累。」
「唉?」聽著李昂最後一句話,崔斯特楞住了,等他回過神時,卻發覺李昂已經走得遠了,「笑會累嗎?」崔斯特喃喃自語,摸著臉,跟了上去。
傍晚時分,星夜趕來的三千輕騎,到了谷中。領軍的花滿堂看著被俘的三百馬賊,驚愕無言,直到韓擒豹問他數次,才回過神來。
「我的確不如他。」想到李昂孤身闖營,花滿堂不由歎道。
「兵家雖講詭道,可是有些仗,還是要堂堂正正地打。」韓擒豹看著有些頹喪的花滿堂,「人有所長,亦必有所短,你不該妄自菲薄。」
「你說得對,我不該妄自菲薄,他擅長詭戰,未必就能在戰陣上勝過我。」花滿堂點點頭,走向了遠處的大帳。
「年輕人,真好啊!」看著花滿堂的身影,韓擒豹笑了起來。忽然他猛地轉過身,看著不知何時到了的黃泉,歎道,「你這樣子走路,遲早會嚇死人。」
「這話,將軍早就說過。」黃泉搖搖頭,把手裡的酒罈子扔給了韓擒豹,「明天去柳城?」
「嗯,內閣派了使節,要和突厥人談。」韓擒豹想到花滿堂帶來的消息,答道,然後拍開酒封,喝了起來。
「雖說內閣的人不是一幫好東西,可是他們耍陰的手段,也不可以小看啊!」黃泉笑著,也喝起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