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亭山下,戴良臣身著戎裝,嘴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帶了劉越,李才明和所屬士兵肆無忌憚的向我走來,鄂棟上前一步,護在我身側警惕的道「敢問戴都統到這裡做什麼來了?」
戴良臣瞥了鄂棟一眼,恭身打千道「奴才戴良臣給格格請安,奴才等得知格格微服出了王府,特來護駕!」
我不動聲色的含笑道「戴都統有心了,只不過我身邊有鄂棟和大內侍衛相陪,戴都統巴巴的帶了這些人來是對鄂棟他們不放心嗎?」
戴良臣從容不迫道「格格言重了!鄂統領手下皆出身大內,武藝高強,奴才豈敢有所懷疑?只不過格格微服到這人煙罕至的山腳上,奴才實在是坐立不安,劉,李兩位將軍也是擔心格格安危,所以跟隨奴才一同前來。」
我冰冷犀利的目光在劉越,李才明臉上來回掃視著,兩人在我的逼視下手足無措,只隨聲附和道「戴都統說的是,戴都統說的是。」
戴良臣打量了站在我身邊惶惑不安的幼童,只做不解道「格格冒著大風,只為來看這個孩子嗎?」
我心中暗暗恨的咬牙切齒,面上也只得敷衍道「恰巧路過罷了。」
戴良臣饒有興致的道「哦?格格竟有此雅興,不過依奴才看來,格格可不是恰巧路過那樣簡單。」
身旁的鄂棟怒視著戴良臣,利劍幾欲脫鞘而出,我鎮定的反問道「那依你之見,我是做什麼來了呢?」
戴良臣煞有其事的繞著孫七家的茅草屋踱著方步。猛然轉回頭笑道「依奴才之見,格格定是來查探民情來了,奴才可猜地准?」
我冷哼了一聲。淡淡道「我竟不知戴都統何時這般善解人意,見微知著了!」
戴良臣故做謙遜道「奴才謝格格誇獎。要論起善解人意,見微知著來,誰人能及咱們四格格啊,大家說是不是?」
劉越,李才明忙齊聲道「是。格格慧心蘭質,無人能及!」
我攏了攏孔雀金織披風,頗為不耐的道「被你們擾的也沒了興致,這就回府吧.^^^更新最快.」說著,抬步欲行。
一旁地戴良臣忽伸手攔住我的去路,鄂棟涑地抽出劍來,寒光凌人,冷冷道「戴都統這是幹什麼?」
戴良臣用兩指推開鄂棟的寶劍,嘻嘻一笑道「奴才是想既然已經來了。就陪著格格進去歇歇腳,待風略小些再走也不遲啊。」未待我說話,他已道「來人啊。還不快到屋裡收拾收拾請格格進去。」
兩個兵勇應聲推開門,直直的闖了進去。
戴良臣似笑非笑的道「格格。請吧!」
我深深吸了口氣。牽著孫七幼子的小手走進茅草屋內,只見方才進去地兵勇急急奔出來回道「戴都統。額駙在裡頭!」
戴良臣狀似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我,含笑道「奴才恭喜格格,賀喜格格,額駙找到了!這可真是塌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看著鄂棟,鄂棟會意,執劍率先闖進了屋內,戴良臣倒一點也無著急,優哉優哉跟在我的後頭。昏暗的屋內,孫延齡一身平民裝束,背對著房門站在牆角,手裡一把烏金剛劍指向一個渾身發顫的中年男子,牽著我的手的幼童撲上去叫道「爹來這個男子便是孫七,當孫延齡聽到有人叫門,六神無主之下脅持了孫七。簡陋的炕上垂頭坐著一個女子,我驚喜萬分的喚道「離兒!」
那女子聞言抬起頭來,怔怔凝視了我半晌,不敢置信地試探道「格格,是您嗎?」跌跌撞撞向我奔過來,確定是我後緊緊抱住我,任眼淚在臉上縱橫,激動的道「格格,格格,阿離總算又見到您了,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了。」
我心內酸楚的厲害,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柔柔撫著她地凌亂長髮道「傻丫頭,我們說好了一輩子都守在一起的,快別哭了,那麼多人看著呢。」
孫延齡聽我地聲音後頹然放下了手中地劍,緩緩轉過身子悲喜莫辯的道「你終於來了!」不過短短幾日,他竟蒼老到如斯地步,形容枯槁雙目無神,卻在瞥見戴良臣地那一剎那,眼中聚集了無數的怨怒之氣,厲聲道「好的很,你也來了,償命吧!」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揀起地上的寶劍,狠命朝戴良臣刺去。
鄂棟眼明手快的將我和阿離護在身後,一面急急喚侍衛前來,緊緊跟在戴良臣身後的劉越反手用兩指夾住鋒利的劍端,待眾人回過神時,孫延齡手中的劍已被劉越打落在地,他本人亦被劉越狠命一擊而昏聵過去。
戴良臣嘴角含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緩緩走近我刻意提高嗓門道「額駙這些日子顛沛流離,想來是受了很多驚嚇,以致神志不清了,格格,您以為呢?」
那一個瞬間,他緊緊盯住我的眸子裡被噬血般的瘋狂充斥,直叫我不寒而慄,彷彿置身於茫茫雪原之上,被凌洌的寒風吹的刺骨奇寒。阿離緊緊攥住我的手,從她的眼中我看到了相同的恐懼,半晌我方強做鎮定咬牙道「戴都統既然這樣說,想必不差。」
戴良臣面上露出了滿意之色,恭敬道「待回府之後,奴才即刻請人來醫治額駙,至於軍中繁雜事務只得有勞格格費神了!」
我冷冷道「這個我自是責無旁貸。」說罷,拉著阿離傲然出了茅屋,鄂棟命侍衛抬起孫延齡快馬加鞭回王府去。
坐到馬車內,我和阿離仍是心有餘悸,阿離惶恐的道「格格,我愈來愈不懂了,如果說戴良臣為奪權才一路跟隨您到孫七家中,那他為何又主動放棄唾手而得的廣西將軍,而是請您主政呢?」
我冷笑一聲道「廣西將軍需由皇上親封,線虎雲都不敢違令而行,他一個小小的副都統,一無背景二無家世,如何敢冒大諱自立為主?他殺了孫延基,生怕孫延齡借手中之權報復自己,因而假意說他有病無法理政名正言順奪了他的兵權。」
阿離臉色越發蒼白,撫著胸口後怕道「格格,方纔若是您沒有答應他,他會不會起殺念?」
我默然不再做聲,但聞車外秋雨淅瀝不絕於耳。
回到王府,寧兒和清雨幾個早已撐傘迎在門外,侍衛打開車簾請我下車,寧兒撲上來摟著我依戀的道「額娘,您去哪裡了?寧兒醒過來就沒有看見您。」
我蹲下身子,用手帕拭著他額頭上的雨水柔聲道「額娘去接你父親和姨娘回來,你看,那是誰?」
寧兒瞥見阿離的身影,歡呼雀躍拉著她的手道「姨娘,寧兒好想你哦!」
阿離亦是淚眼朦朧把他緊緊抱在懷裡,不停的摩挲著道「姨娘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寧兒呢,寧兒這些日子乖不乖?」
寧兒揚起臉驕傲的道「寧兒好乖呢,莫先生說寧兒天資好,學什麼都學的快,回頭寧兒練劍發給姨娘瞧。」
阿離歡喜的滿面放光,連聲道「好,好,真是乖孩子!」
我含笑站在一側打量著這一幕,彷彿此時才回到人間似的,寧兒忽想起什麼似的對我道「額娘,您不是說父親也回來了嗎?寧兒怎麼沒有看到他?」
阿離忙道「你父親身子不適,侍衛們駕車從偏門送他到西院去了。」
寧兒一聽急急道「父親怎麼了,請了大夫沒有?額娘,我要去看看父親。」
我微微一歎,到底是父子天性,素日再怎麼冷若冰霜,到緊急時刻關心愛護之情便暴露無疑,遂溫言道「大夫正在為你父親診治呢,過會子等你父親醒來,額娘帶你去見他,好嗎?」
寧兒方不再鬧,稚氣的臉上卻多出一種和年齡極不相稱的憂慮。
一層秋雨一層涼,這話並不假,方纔還是淅瀝瀝的小雨,不過半天工夫已成傾盆之勢,冷風吹到直覺身上寒氣逼人,儘管裹著孔雀金織大氅,我還是從心內打了寒噤,漫天雨霧裡遠處的巍巍青山只剩了鬱鬱的影子。
又是一年冬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