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出了閻王谷,那些前來閻王谷送金銀珠寶之人又謝過夏勁道,散去不提!這裡只剩下夏勁道和游盛天、雷萬春、淨塵道長、畢稜冰、馬占秋、米其風、青虛師太和峨嵋師太以及各派弟子,鐵蜘蛛和蓋鴻圖兩人則各處一方,徘徊不肯離去!
夏勁道見狀,忙道「蓋莊主,鐵教主,難道還有什麼事不成?請過來說話,大家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難得,何必如此見外呢!」
蓋鴻圖躊躇再三,終於走過來,向夏勁道抱拳一禮道「夏小俠古道熱腸,寬宏大量,不計前嫌,蓋某好生感動,從今願追隨小俠左右,以效犬馬之勞!」
夏勁道抱拳還禮道「蓋莊主如此看重,我小混蛋不敢當,不過說句老實話,你能改惡向善,我當真要恭喜你了!」
蓋鴻圖道「往日所作所為,回想起來好生慚愧!名利二字害我匪淺,如今山莊已毀,蓋某也無去處,只想為武林正道略盡綿薄之力,以免死後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於九泉之下,還望小俠成全蓋某這個心願!」
夏勁道笑道「蓋莊主,不是我小混蛋信不過你,一來我還有許多事情未了,這些事情不便旁人插手,二來我年紀輕輕,不敢立於人前,不過我可以介紹你與六大掌門和游、雷二位大俠,現在武林大亂,福禍難測,大家聚在一起,有什麼事也好互相照應!」說著轉對游盛天等人道,「游叔叔,這位是鴻圖山莊的蓋莊主,蓋莊主曾經和六大門派有一場小小的誤會,不過一切都已過去了,就不必再提,蓋莊主現在願為武林正道助一臂之力,還望大家能夠接納他!」
蓋鴻圖聽夏勁道此語,不由感激莫名,忙道「哪裡,哪裡,蓋某實在罪有應得,小俠此語當真令我汗顏以對了!」
游盛天,淨塵道長幾人聽得此人竟是傳聞當中的鴻圖山莊的莊主,無不有些吃驚駭然,游盛天道「蓋莊主世外高人,今日願為武林正道助一臂之力,歡迎,歡迎!」當下和蓋鴻圖一一介紹雷萬春,,淨塵道長等人知道!眾人相繼見禮之後,夏勁道這才放下心來,轉目向鐵蜘蛛處望去,卻見鐵蜘蛛不知何時早已離去,不由怔了一怔,心中陡感一陣悵然,他自己也不知何故,不由好生奇怪!
這時,紅日西墜,山鳥歸林,惹人無限離愁別緒,思鄉之情,眾人一時皆都各懷心事,沉默無語!待了半晌,還是游盛天先道「時已不早,我們不宜在此地久留,那個神秘劍客隨時會來!」眾人心頭皆為一凜,各自點頭稱是!夏勁道本來打算要將少林寺被焚之事和衍空和尚的陰謀告訴游盛天等人的,聽了游盛天此語,心情不知怎的,竟然為之慘然,一時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游盛天見夏勁道表情奇怪,不由問道「勁道,你發什麼呆,還不快走!」
夏勁道翟然一醒,忙道「哦,游叔叔,我沒事,你放心吧!」
游盛天聽他口氣似是心不在焉,不由皺了皺眉頭,道「[勁道,你似乎有無限心事,不如說出來,讓游叔叔替你解憂也好!」
夏勁道不知怎的,聽了游盛天這句話,竟然大起反感,淡淡的道「我會有什麼事,謝謝你的關心!」心中暗道我的心事你又焉會不知,你故意隱瞞事情真相,不知是何居心!轉念一想,以游盛天的為人,當然不會是害自己,他這樣做,一定是用心良苦了,心中泛起一絲難言的苦楚,當真複雜莫名!
游盛天見片語之間,夏勁道竟變的如此冷淡自己,連稱呼也由「游叔叔」改稱「你」,不由大驚失色,忙道「勁道,你一定知道了什麼事情而瞞著我、、、、、、」頓了一頓,又道「難道是那個小叫花子對你說了,你可千萬不要信他!」他一時情急心切,語氣倉促凌厲,大反常態!六大掌門以及雷萬春和蓋鴻圖兩人見游盛天忽然之間變的如此激動,均是大吃了一驚!以游盛天沉穩剛毅的性格就是泰山崩於眼前也絲毫不會變色,今日不知為了何事竟和夏勁道一個少年爭吵起來!
夏勁道心中更加反感,暗道當初是你要我找黃香的,現在卻又叫我不要相信黃香,你出爾反爾,口不對心,叫我如何相信你,口中道「小叫花子並沒有對我說什麼,不過她人對我很好,你又讓我怎麼會不相信她!」這句話其實驢唇不對馬嘴,有點前後不搭調的意思,夏勁道未加思索,便信口說了出來,話一出口,心中立時大為後悔,游盛天畢竟對自己恩深義重,自己以這種口吻對他說話,實在不應該,但話已出口,已無可挽回,以他現在的處境是絕不可能向游盛天主動認錯的!
果然,游盛天聞聽此言,心情頓時為之一涼,半晌方道「勁道,我知道你屢獲奇遇,武功境界已是深不可測,你已經不是一年前那個需要人來保護你的小孩子了,我恭喜你了!」他緩緩說來,口氣十分沉重,顯見痛心不已,他對夏勁道視若己出,關愛有加,想不到現在竟連「叔侄」的情分也沒有了,饒是他如何鐵骨錚錚的大俠客,也有些把持不住!
夏勁道也不由黯然心傷,強自鎮定道「多謝你的餓誇獎——!」說至此處,心中忽然一陣絞痛,暗自苦笑道武功高強又有何用,自己竟然要與自己的生父為敵,豈不是造化弄人,一念至此,只覺天旋地轉,險些暈倒,好不容易住未倒下,卻又覺陷入天人交戰之際,當真痛苦難當!
游盛天見夏勁道忽然面色蒼白如紙,暈眩欲倒,不由大駭,慌忙上前一步,欲待相扶,夏勁道怕被游盛天窺破心中秘密,慌忙退後一步,厲聲叫道「不用你來關心我——!」說到最後,聲音忽然哽咽,兩行英雄淚悄無聲息流落面頰!
這時紅日已完全墜下山去,天地間最後一縷光線也消失殆盡,夜幕降臨,寒意陡濃,雖已是仲春時節,尤令人感到不能忍受。雷萬春大叫道「游大俠,你們兩個是怎麼了,久別重逢,應當高興才是,為何鬧得如此令人心寒?」
游盛天回過神來,道「都怪我游盛天的不是,現在連累大家險些要露宿荒野,事不宜遲,我們馬上走!」轉對夏勁道道,「勁道,我們走吧!」以游盛天在武林中的名望和地位,用如此口吻對夏勁道說話,已接近於乞求了,眾人不由大為納罕,不知夏勁道和游盛天究竟有何淵源,能令游盛天如此「屈尊絳貴』遷就於他?
淨塵道長終於不耐的道「游大俠,你何必如此一相情願呢,道不同不相為謀,志不同不相為伍,他雖然是代理少林的身份,你也不該如此低三下四的求他!」
夏勁道聞聽此言十分氣惱,他少年心性,一時不免流於偏狹,當下也不求解釋,冷言答道「我們的事不需旁人來管,淨塵道長,你再多言,休怪我手下無情!」
夏勁道此言一出,眾人都是駭了一跳,雷萬春「咦」了一聲道「小兄弟,這絕不似你往常為人,難道你受了什麼刺激不成?」
游盛天則是又驚又痛,他做夢都不會想到夏勁道說出這種話來,就算淨塵道長能夠看在大家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但這等「目無尊長」「以下犯上」的行徑倘若傳揚出去,又如何在武林正道立足,自己又豈不是辜負義弟托孤之舉要將夏勁道撫養**?他一時百感莫名,嘴巴張了一張,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淨塵道長以一派掌門之尊,如何受得了這種羞辱,氣的渾身發抖,厲聲喝道「好小子,先前偷盜秘籍之事還未和你算清,今日竟又當面侮辱貧道,從今日起武當派和你誓不兩立!」說完,鼻中重重哼了一聲,不過先前在孟嘗山莊之際,他在夏勁道身上莫名其妙的便中了劇毒,至今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卻也不敢立時發作,這一句話出自他一派掌門之口,連他自己都覺得有虎頭蛇尾之嫌,毫無志氣!
黑夜之中,並無人出聲取笑淨塵道長,四下裡一片沉寂,只有眾人的一雙眸子在一眨一眨,這幾人都是當今武林的絕頂高手,內力修為登峰造極,於黑夜當中視物如同白晝彷彿,並無大礙!
夏勁道冷冷道「淨塵道長,你還以為你是一派掌門麼,恐怕現在是癡人說夢吧!」
夏勁道此言一出,眾人更加驚駭異常,淨塵道長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不,口中道「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要動手麼,有游大俠等人在,貧道量你不敢放肆!」
游盛天則沉聲喝道「勁道,你把話說清楚,淨塵道長好歹也是武林前輩,你怎可如此無禮!」他不知夏勁道何以變的如此乖戾、怪誕,不由又3氣又惱,口氣也重了起來!
夏勁道聽了這句話,只覺胸中清氣下降,濁氣上升,登時情塞智蒙,也不欲解釋,鼻中哼了一聲,口中道「我就是不說,這件事你們遲早也會知道——」說著話鋒一轉,又道「我自己的事情都管不過來,又何必管人家的閒事!」說完,施展氤氳心法,拋下游盛天人等,遠遠離去!
眾人只覺威風颯然,情知夏勁道已經離去,無不對其神妙絕倫的身法所懾,黑暗當中淨塵道長歎了口氣道「游大俠,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來頭,不知可否見告?」
游盛天不由大感為難,沉吟良久,終於道「事到如今,我又有何可隱瞞大家的——」說至此處,不由長歎了一口氣,「唉」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接道「他就是金巨失蹤的義子——!」
「什麼——!」六大掌門和雷萬春,蓋鴻圖皆都驚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想不到這個少年便是金巨在洛陽立下金風酒樓,遍邀天下豪傑幫助尋找的餓螟蛉義子——!
黑暗中游盛天苦笑了一聲,又道「這個少年還有一個身份,他就是我結拜義弟君子劍客夏凌霜的兒子,這個你們恐怕絕對想不到!」
淨塵道長等人這回吃驚得當真無以形容,淨塵道長道「什麼。他是夏凌霜的兒子,那就是梅三娘的兒子了!不可能,夏凌霜怎麼會有兒子,梅三娘更不可能有兒子!」他又驚又駭,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令人聽起來也不知道他是在問游盛天,還是在自問自答,其餘之人心中所想也和淨塵道長一樣,眾人吃驚過甚,竟無人再提及離開這荒野,無邊黑夜,也彷彿早已不覺得!
游盛天歎了口氣,道「其實這個少年的身世已不重要——!」他緩緩說來,心情之沉痛,當真只有他自己方能明瞭,游盛天頓了一頓,接道「你們知道不知道,他之所以會失蹤,是因為我把他從金家堡帶了出來!」
這一回眾人吃驚得當真筆墨也難以形容了,游盛天所說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都要驚世駭俗,恍若晴空霹靂一般,簡直令眾人無所適從,良久,蓋鴻圖接道「游大俠,鴻圖山莊——」說到這裡聲音忽然一沉,原來他的鴻圖山莊早已化為瓦礫,灰飛煙滅,此刻提及又哪能不自感羞愧難當,頓了一頓,又道「蓋某雖然久未涉足江湖,但也知道游大俠和金巨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且聽說當初也是游大俠送這個少年拜在金巨膝下作為義子的,這件事天下皆知,此番又為何、、、、、、,這豈非有違常倫麼?」
游盛天沉默良久,終於歎道「我一生做事,件件但求俠義公允四字,雖無甚功德無量之事,但也無甚差錯,恐怕這一件事當真是錯了!這大俠二字從今以後大家切末再提!」游盛天是天下知名的大俠客,俠義之名播於四域,一生行俠仗義,有口皆碑,這一回如果不是受打擊過甚,又如何會說出這種話來,其餘之人除了蓋鴻圖,是天下六大門派的掌門人,雷萬春則是江南霹靂堂的堂主,這八人無不是當今武林風雲人物,如今卻落得飄蓬一身,孑然無助,是何等的淒涼!眾人聽了游盛天此語,無不惻然!只聽蓋鴻圖吟道「名高何足重?一心平常行!坐臥誦赤霞,不惜毛與髓。滿目滄浪者,抱腹空伶音!但求孤闋城,能與世人同!」世事難料,福禍無常,又有誰能掌握?蓋鴻圖頗負文采,又予此體會切膚之痛,此詩信口吟來,當真是感慨良深!
雷萬春於黑夜當中突然奮聲大笑「哈哈哈——」笑罷道,「好一個能與世人同!蓋莊主,好詩,好詩!」他連贊兩聲,又對游盛天道「游大俠——」
游盛天未等雷萬春繼續往下說,接道「雷堂主,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我說過的話又何時不會算數,就請你體量我的心情,這大俠二字還是不要再提了吧!」
雷萬春頓了一頓,又道「好,我稱呼你一聲游兄,這下想必你不會反對吧!」
游盛天苦笑了一聲道「不敢當,到時候我恐怕會負罪整個武林,恐怕連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了!」
雷萬春大驚道「游大——游兄,你這是什麼話,你究竟做了什麼錯事,為何如此自責過甚!——」頓了一頓,又道「難道是為了帶走金巨義子那件事麼,不過金巨藏匿不出,遁跡江湖,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路道,你何苦為了此事而耿耿於懷呢?」
游盛天長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雷堂主,多謝你的關心,不過不單是為了這件事,此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說至此處,話鋒一轉,又道「今日在閻王谷出現的神秘劍客想必大家都已看到了——!」
眾人齊聲道「不錯——!」淨塵道長又道「怎麼,游施主,你難道有什麼發現不成?」
游盛天道「不錯,這個神秘劍客一定和孟嘗山莊刺殺顧偉通和黃花疊的是同一個人——!」
當時在孟嘗山莊顧偉通和黃花疊被刺殺的情形除了蓋鴻圖一人之外,其餘之人都是親眼所見,猶烙腦海,淨塵道長道「游施主,這個我們大家當然都知道,你有什麼話就直管說吧!」
游盛天道「我懷疑他是我的義弟夏凌霜!」
黑夜當中,只聽眾人呼吸急促,顯見心情緊張已極,良久,淨塵道長方道「不會吧,他不是那個什麼島的白龍使麼,再則,如果他真的是夏凌霜,又為何要殺顧、黃二人,據貧道所知,他們之間可沒有什麼過節!」
游盛天道「至於夏凌霜為何要殺顧偉通和黃花疊,這個恐怕是難以揭開了,不過——」
游盛天方說至此處,忽被青虛師太止住道「游施主且慢講,請聽貧道一言!」
游盛天道「師太請講!」
青虛師太道「據我所知,神秘劍客那致命一劍是要刺殺黃花疊的,顧偉通是為了救護黃花疊才一併被刺殺的,大家仔細想一想當時的情形,不知我說的對不對?」
青虛師太此言一出,峨嵋師太,米其風,馬占秋三人也跟著道「不錯,我們也看的很清楚,神秘劍客那一劍的確是用來置黃花疊於死地的!」
淨塵道長道「黃先生雖然也是江湖中人,但一向施醫救人,醫德高尚,有口皆碑,可以說是濟世神仙,那神秘劍客不知與他有何冤仇,竟然要置他於死地?」
游盛天道「不管怎樣,黃花疊是為武林正道而亡,此等大義,為山仰止,我們一定要替他討個公道!」
雷萬春接道「當然如此,不過神秘劍客行蹤詭秘,無從查找,我們又一點線索也沒有,到底如何下手呢?」
華山派掌門畢稜冰本來一直靜聽無語,這時忽然道「大家難道忘了,黃花疊不是還有一個女兒麼,八年前武林盟主大選,黃花疊曾攜她參加,只要我們找到她,說不定能查到什麼線索!」
峨嵋師太跟著說道「畢掌門說的不錯,那個小女孩聰明之極,小小年紀醫術已得回春之妙,武林轟動,被譽為天下無雙!」
游盛天忽然歎道「天下無雙又有何用,梅三娘是昔日天下第一美女,又落得如何下場!」
游盛天此言一出,淨塵道長,青虛師太,峨嵋師太,畢稜冰,馬占秋,米其風六人心皆一沉,淨塵道長歎道「唉,事隔八載,時至今日,貧道這才發覺這件事難道竟真的錯了——我們當初的確不應該趕盡殺絕,實在是有違俠義道濟世救人的本詣!」他緩緩說來,口氣沉重已極,顯見頗有悔意!
游盛天歎道「淨塵道長,事已如此,悔又何用!但願這等事情不要重演!」頓了一頓,又道「對了,方纔我說到哪裡了——?」
這時,夜空中忽然一聲夜梟啼過,恍若鬼哭,眾人不由渾身一凜,這才發現竟已時至深夜,仲春之夜雖不比深秋時節霜高露重,但也寒氣甚濃,眾人衣衫已被濕透,黑夜之中只聞眾人齊齊發出一聲苦笑,個個心情淒涼已極!夏勁道負氣狂奔而走,只覺心中如同萬蟻啃噬一般,痛苦難當!腦海當中則是一片空白,麻木不真,一時也不辨東南西北,在茫茫夜海當中飛身疾馳,也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晨光熹微,長夜竟已過去,這才翟然一醒,只覺悲從衷來,當真有些泣不成聲,放眼四望,只見此身仍處茫然無人煙的曠野當中,再也壓抑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放聲大哭!他心中悲憤,苦楚本已太多,此時一經發洩出來便勢如火山爆發,不可遏止,這一哭直哭得淚水既干,聲嘶暗啞方才止住,神志也逐漸清醒過來,長歎了一聲道事情早已注定,哭之又有何用!這豈非太沒出息了!雖然是自我安慰,但經歷了這一夜的變故,仍是覺得心態竟然蒼老許多,放眼紅塵,心如止水,彷彿經歷了一場滄桑巨變一般!
這時紅日東昇,霞光萬道,天地間一派生機盎然景象!夏勁道沐浴在晨光之中,只覺身心俱清,心性也恢復淳良無私本性,細想昨夜經過,心中頗為後悔,心中暗道無論如何,自己也不應該如此對待游盛天,父親要對付游盛天人等,自己更不能坐視不管!他主意打定,心情卻更加沉痛悲抑,原來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神秘劍客就是他的父親夏凌霜,是以昨夜遊盛天提及神秘劍客,而且口氣也似乎以神秘劍客為敵時,突然之間心情激動,不能自禁和游盛天突然翻臉了!試問他從小便立志要做一個行俠仗義的大俠客,現在卻突然發現字的生身父親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又叫他如何適從,任誰也難以選擇了!相較之下,父子天性,他在理智蒙昧之下,當然自覺不自覺的要站在他的父親一邊了!往事一幕一幕襲來,一時不覺心亂如麻,事情千綜萬錯,其間有太多的疑問,饒令他是如何聰明之人,也是茫然無措了!不過僅憑他的父親夏凌霜從閻王谷主塔坦蒙珠手上劫走聖武令一節,他已隱隱覺得武林當有天大的事情發生!想到這裡,他一隻手不由自主的向懷中的盟主令摸去,豈料這一摸之下,,卻不啻如石破天驚一般,「啊呀」一聲,險些驚的呆若木雞,原來懷中空空如也,武林盟主令竟已不知何時弄丟了!
夏勁道這一驚非同小可,額頭冷汗不由冒出,卻是渾然不覺,百毒真經和盟主令這兩件都是天下至寶,百毒真經在鴻圖山莊被黃香收在白展鳳送給他的那口箱子裡,而武林盟主令因為事關重大,所以他一直收在身上,夏勁道努力回想所經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無論鉅細,苦席良久,卻是一無所獲,最後終於長歎一聲道「當真是蒼天誤我,我負蒼生矣!從今日起,天下武林大禍,豈非因我一人而起!」
這時只聽一個聲音響起道「子奚哭之悲也!子奚哭之悲也!」
夏勁道心頭狂震,尋聲望去,只見有七八匹高頭大馬不知何時趨近自己身側三丈之內,領首的中年漢子可不是妙手三郎魯有能!身後是沈二爺,鍾爺,佟爺,謝爺等人!夏勁道看清來人面目,心中暗自苦笑一聲原來他們是一夥的,想來早有預謀,可笑自己被人家騙的胡天黑地,卻是渾然不知!魯有能幾人雖是一些二三流的角色,可是行蹤神秘其極,仍令夏勁道有些心懷戒備,口中說道「原來是魯前輩幾人,不知你方才說什麼?」
魯有能道「我說你為何哭的如此傷心呢?眼睛都哭腫了,那可不大好看!」魯有能此言一出,身後沈二爺人等跟著放聲大笑,嘻嘻哈哈,取笑之情表露無遺!魯有能臉上雖然一本正經,不過這一句話卻與年齡舉止不附,頗為輕佻,令人大為反感!不過夏勁道卻不願與這等人一般見識,當下淡淡說了一句「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這又有什麼可奇怪的,眾位如若有事,盡請自便!」不快之意也是表露無遺!他這時心事如潮,自是不願有人打攪,只盼魯有能幾人聽了這句,快快離去!
魯有能忽然一笑,口中道「夏少俠武功蓋世,人又長的好,自然是不屑於和我們這些草莽之徒為伍了!」
沈二爺人等笑得更加厲害,顯然這一回純粹為魯有能引起,並不是取笑夏勁道了!
夏勁道也已看出魯有能有些古怪,不由怔了一怔,心中暗道即便要誇獎自己,也不是這麼誇獎法!什麼叫「武功蓋世,人又長的好」,豈非叫人噁心!不過他歷經驚濤駭浪,所遇異人,奇事無數,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口中道「魯前輩誤解我的意思了,這天下既大,又非我一人獨有,魯前輩去留自便,又與我何干!」
魯有能道「你這句話可是口不對心,什麼叫去留自便?這樣一來,要走要留豈非都是要尊你吩咐,我們為什麼又要聽你的話?」
夏勁道見魯有能一會稱呼自己為「夏少俠」,一會卻又直呼「你」,一時也究竟弄不清他到底如何看待自己。不過這一句話胡攪蠻纏的意味十足,心中笑道先前去閻王谷之時你們對我必恭必敬,唯命是從,如今大劫重生,卻又說什麼為何要聽我的話,豈非反覆無常,十足的小人,可見人情如是了!不過他性情敦厚,不喜與人在口頭上斤斤計較,何況人家也許本就是騙計,他一時竟覺無言以對,只得呆立當場!
魯有能忽然又一笑,道「夏少俠不必著惱,我只是個玩笑話,切莫當真!我見你大清早孤零零一個人呆在這裡,又愁眉不展,似有無限心事,我們也算朋友一場,所以特地哄你開心——」說著飄身下馬,逕直向夏勁道走來!
夏勁道吃了一驚,往後退了一步,口中道「你要幹什麼——?」心中暗道魯有能說話圓滑已極,他能有這樣「好心」,卻叫自己不敢相信!
卻見魯有能忽然止步,一臉不快道「你這豈非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只想和你親近親近,難道我會害你不成!——怎麼如此不近人情!」言下似乎十分著惱!
這「親近」二字夏勁道聽的清清楚楚,雖覺十分刺耳,但魯有能這一句話聽來卻是情由衷發,不似攙假,他性情敦厚樸實,人家好心對己,自然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忙道「你又誤會了,我怎麼會認為你要害我,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魯有能轉怒為喜道「是麼,這樣就好,我們這些人在你眼中雖然是些二三流的角色,卻也不是一文錢不值的主,俗話說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我們幾人此番前來,一為答謝相助之恩,二來想和少俠結個朋友,還望能夠答應!」
魯有能能言會道,這一番話令得夏勁道戒心大去,當下說道「我可沒有前輩口中說的這麼好,這相助之恩更是無從談起!要說閻王谷的事,全賴閻王谷主並非惡人,這個恩德,我可不敢擅專!」心中暗道這個魯有能當真厲害,竟然處處料準自己的心念,不過看他的樣子,又並非心懷惡意,不知他究竟是何來歷?
魯有能道「施恩不圖報,當真俠士風範,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恩我們還是要報的!」說著扭回頭去,跟沈二爺幾人打了聲招呼,沈二爺等人滾鞍下馬,又從馬背上解下幾口大皮箱提到夏勁道和魯有能二人中間,放到地上,箱子甚為沉重,鼓鼓囊囊的,裡面看樣子塞滿了東西!及至箱子打開,但見珠光寶氣四射,映得人眼花繚亂!乃是一箱黃金一箱白銀和三箱珍珠瑪瑙翡翠玉石!
夏勁道這才恍然大悟,這才知道當時在石殿魯有能等人何以失蹤的緣故,心中又覺好氣又覺好笑那等情形之下,竟還不忘混水摸魚,當真是賊性難改了!
魯有能面帶得色的道「閻王谷主再厲害,也絕對想不到我會在太歲頭上動土,敢打他的主意,這叫做有膽有識,足見我們幾人的過人之處了吧!」
夏勁道搖了搖頭道「前輩的這等膽識,我可實在不敢恭維!」
魯有能氣道「你年紀輕輕,怎的卻是如此古板刻執,難道就不會說一句討人喜歡的話——?」
夏勁道見魯有能這句話說的極為奇怪,不由道「前輩,你這一句話說的好沒道理,志不同,不兩立,我又為什麼要討你喜歡,簡直豈有此理!」
魯有能道「是麼,我這樣說過嗎?哦,我倒忘了,以你的為人,又怎麼肯附和別人,算我說錯了,你夏少俠品性高潔,實在多有得罪!」
夏勁道見他轉彎轉的好快,不由好笑道「前輩,你也不必如此,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魯有能道「你老說你不是這個意思,要麼就是別人誤會你的意思,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說來我聽聽——」
夏勁道為之一塞,道「這個——」舌頭動了幾動,卻是無言以答,心中竟覺一片茫然,暗問自己道不錯,自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魯有能道「這個就是了,答不上來了罷!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在世上走一遭,唯名利二字矣!這錢財啊,是越多越好,你就是天大的英雄,難道不要吃飯,穿衣——?」
夏勁道聽他的口氣似乎是在教訓自己,不過自己卻也無可辯駁,呆了好半晌,方才道「前輩說的很對,倘若沒有別的話說,請恕我不便奉陪,告辭了!」說著轉身拔腿就走!
魯有能呆了一呆,連忙喝道「回來——」
夏勁道只覺魯有能話中竟似有無形磁力一般,不由自主的回頭道「哦——不知前輩又有何指教?」
魯有能忽然又是一笑,道「指教不敢當,不過你當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夏勁道怔了一怔,道「不明白,還望前輩明示!」
魯有能道「你可真是健忘,我不是說過是來答謝你的相助之恩的嗎,這些東西其實你也有一份的,這樣吧,隨你高興,你要取多少便取多少,我們絕不反對!」
夏勁道終於明白,心中暗道這些人果然有意思,他們取了這些金銀珠寶,不要說自己根本不知道,就是知道又到哪裡去找他們,口中道「前輩果然義氣中人,不過這些東西我一來不便攜帶,二來閻王谷的事,並非我的功勞,前輩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魯有能道「這個不是理由,其實你根本不想交我們這幾個朋友!」
夏勁道道「當然不是,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
魯有能道「酒對知己飲,詩向會人吟!人生哪一處不需要朋友,流浪江湖,漂泊在外,倘若無朋友相伴,豈不寂寞的要死——!」
夏勁道聞言心中一片慘然,自己的處境可不正是如此,口中卻道「是麼,我並不覺得——!」
魯有能道「這就怪了,就是神仙也還有『牡丹思凡』『七仙女配牛郎』,難道你是個斷絕了七情六慾,不食人間煙火氣的人麼?」
夏勁道見魯有能似乎要和自己糾纏個沒完沒了,不由大感不耐,口中道「前輩說的不錯,我就是這樣的人——!」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但這些傷心欲絕之事,自然不便與魯有能這等不相干的人提及,心道你再是如何不識趣之人,聽了這句也該離開了吧!
魯有能道「那你一定是遇到天大的麻煩了,我可不相信天生會有這種人,不如說來聽聽,或許我還能幫你出出主意!」
夏勁道瞪大了眼睛,打量了魯有能一番,真想不到天底下還會有這種不知羞臊之人,口中道「我不要你的幫忙,我的忙你也幫不了!」
魯有能搖了搖頭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三人行必有我師,你的事還沒有說與我聽,又怎知我一定幫不上你的忙?」
夏勁道簡直被魯有能弄得哭笑不得,但人家確是一番好意,自己一不能動手趕走人家,二也不能決然離去,只得道「謝謝你的關心,我日後有什麼困難,一定請你幫忙!」
魯有能道「聽你這話,還不是不可救藥之人,還知道人家對你關心,這樣吧,我們就結伴同行,你遇到什麼麻煩,我也好替你分擔一些,就算是還了你這個人情!」
夏勁道見說來說去,竟好似成了自己有求於他一般,當真是無可奈何了,想了想道「難道前輩人等竟然無事可做嗎?我可不敢耽誤你們的時間!」心中暗道人貴有自知之明,憑你們的武功,竟然大言不慚,簡直可笑之極!
魯有能道「錢雖能通神,但也不是萬能之物,同樣的道理,武功再高,也會有解決不了的事,我們幾人武功雖然不濟,相信有些事情還是幫得上忙的,你就不要推脫了!」
夏勁道聞言幾乎駭了一跳,心頭怦然一動這個魯有能處處料準自己的心事,定非簡單人物,對了,還有一件事,自己怎的竟然忘記了,那武林盟主令和無極聖武令任誰也難以分辨開來,何以魯有能竟然認的,以他二三流的角色,豈非咄咄怪事,當下決定一試,口中道「魯前輩,我的仇人很多,你們和我在一起,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魯有能道「你怎麼會有仇人,以你現在的武功,可以說罕有對手,又有誰敢與少俠為敵呢?」
夏勁道道「那依前輩看來,當今武林以誰的武功最高呢?」
魯有能道「這個問題大家誰都知道,你為何明知故問呢?」
夏勁道道「前輩這句話好生奇怪,什麼叫做明知故問呢,難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麼?」
魯有能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藝無止境,武功沒有所謂的最高,也沒有什麼天下第一,你叫我如何回答你?」
夏勁道道「前輩既然不肯明說,那我就說兩個人物出來,不知前輩怎麼看法?」頓了一頓,道「閻王谷主和武庫之主這兩人究竟誰厲害?」
魯有能看了夏勁道幾眼,目光中突然射出一種極為奇異的光芒,同時一聲大笑,逕直向夏勁道靠了過來——
夏勁道大吃一驚,情知有異,欲待後退,不料魯有能的目光竟似有無形的吸力一般,手腳彷彿被捆住一樣,動彈不得!
魯有能走到夏勁道面前,一手捏開夏勁道的嘴巴,一手手指一彈,將一物彈入夏勁道喉嚨裡,目光旋又恢復如初,縱身往後一退,離夏勁道三尺之處站定。沈二爺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夏勁道手腳恢復行動,只覺入口之物又腥又澀,也不知是何物,他現在自負武功了得,卻不料竟被魯有能偷襲得手,心情當真又驚又痛,以他的個性更加不會求饒,當下鼻中重哼了一聲,怒視魯有能,也不發言!
魯有能笑道「要你做朋友你不肯,非要做這階下囚,當真是人自輕賤豈奈何了——!」
夏勁道又哼一聲,更不答話,對他的嘲笑裝作一幅置若罔聞的樣子!
魯有能道「階下囚我還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你倒威風的緊那,這樣吧,你給我磕三個響頭,然後大叫三聲『饒我狗命』『饒我狗命』『饒我狗命』,我就放你一馬!」
夏勁道實在按捺不住,厲聲喝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我落在你手,自無話說,為何要羞辱於人!」
魯有能道「我還以為你變啞巴了,你不是不說話麼?」
夏勁道情知中了他的激將法,不由一塞,恨恨瞪了魯有能一眼,心道這個人實在有些古怪,不知他究竟要打什麼主意?
魯有能道「你分明是個大傻瓜,哪裡是什麼大丈夫,就憑你那點小小的心眼,還想和我逗,真是不自量力!」
夏勁道恨道「你若非用邪術,我豈會敗在你的手上!」
魯有能道「這就怪了,兩國相爭,勝者為王,誰又規定不許用什麼手段取勝,我說你是個傻瓜,你還不相信!」
夏勁道怔了一怔,道「總之我不服——」
魯有能笑道「服不服是你自己的事,其實我也不想用強,是你迫我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