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眾人全部應了一聲「謹遵大當家的諭示!」
呼延守烈又對夏勁道道「小朋友,我看你頭腦聰明,又整日遊歷江湖,必定見識豐富,異於常人,不知對對去年江湖上連續發生的幾件大事有何看法,也好讓我一新耳目,集思廣益?」
夏勁道心道他這分明是在試探我,不知居心何在?口中道「大鏢頭有所不知,我身無所長,到處流浪,對於一些事情只是道聽途說,人云亦云而已,至於尋根究源,一來無心知道,二來也不好向人打聽,招人猜疑,俗話說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為強出頭,這句話我還是知道的!」
呼延守烈沒有試探出夏勁道,未免有點大失所望,不過夏勁道處事穩重機敏,言語非凡,更加料定這個少年必定大有來歷,夏勁道既然不說,也不好意思再問,旋即一笑道「小朋友言語詼諧機智,實在有趣,一席談話,妙語連珠,恍若天外來音,真是得益匪淺!」
夏勁道道「大鏢頭過獎了,我只是坦誠直言,心裡面想什麼口中就說什麼,還望不要見笑!」
呼延守烈道「小朋友少年英雄,奇人異能,能得相識,人生大幸!我亦是坦誠直言,心裡面想什麼口中就說什麼,還望不要叫笑!」
夏勁道不由笑道「大鏢頭何出此言?」心中暗道他步步緊逼,還是打聽自己的底細,不過卻又不露聲色,不顯湯不露水的,當真老辣已極!
呼延守烈道「小朋友在門前輕輕巧巧的將一個弟兄打敗,不是身懷異能又是什麼,就不要自謙了!」
夏勁道心中暗道來了來了,武林中人最重名分聲望,為了一己之名,一派之名,拼上性命也再所不惜,不過他面上和顏悅色的,卻又不像懷有惡意,不知又在打什麼主意,不到最後關頭,還是不要洩露身份,打定主意遂道「區區彫蟲小技,用來防身而已,我只是僥倖勝了一招,全賴那位兄弟大意,還讓大鏢頭叫笑了!」
呼延守烈道「哎——我早已說過小朋友不要過於自謙了,大家都是練武之人,現在又難得意氣相投,不如就此切磋一番,一來交流武學,二來深助友誼,一舉兩得,豈不美哉!小朋友意下如何?」
夏勁道心道原來呼延守烈是想籍自己的動作身手,看出自己的武功師承,不過這回你恐怕又不能如願了!旋即裝作無可奈何的樣子道「我練的只是一套輕靈的小玩意而已,難入大雅,貽笑大方,大鏢頭既然執意相請,我也只好不棄獻醜了——!」說著站起身形,向座上眾人抱拳施了一禮道「不知哪位鏢頭不吝賜教幾招!」
一位精悍矮壯的鏢師站起來道「我來陪小朋友過上兩招,請——!」說著領先步出大廳,到院中站定身形!
呼延守烈眾人相繼離座,呼延守烈道「小朋友,請——!」夏勁道點了點頭,跟隨眾人走出大廳,呼延守烈眾人廊下石階之上一字排開,站定身行,夏勁道走到院中和那個鏢師對面而立,間隔三尺!
這時日已西斜,兩人身影長長曳地,那個鏢師道「在下顧之凱,還望小朋友手下留情!」
夏勁道笑道「顧鏢頭言重了,是你手下留情才對!我早已說過,我練的只是一套輕靈的身法而已,打人的本領卻是不濟,你儘管出手便是,打的到我,我就算是輸了!」
顧之凱情知夏勁道不是在說笑,不由一臉鄭重之色,了點頭道「如此顧某就不客氣了!」腳步前移,雙拳一前一後「白猿獻果」式徑朝夏勁道胸前打來,雙拳帶起風聲,功力甚是不弱!
夏勁道讚道「好拳法!」施展氤氳身法,身體往後一退,避開顧之凱兩拳!他現在功力通神,已能克制住身體不隨拳風任意飄蕩,這一退之間,拿捏的恰到好處,與普通的輕功身法彷彿,量呼延守烈等人也不會看出來!
顧之凱雙拳打空,也不由讚了一聲「果然好輕功!」夏勁道既不反擊,他自可放心施展,當下喝了一聲,身形展動,使出一套「二郎擔山拳」來!這套拳法講求的是「二郎擔山力無邊,雙臂一搖賽鋼鞭,下盤金剛一樣堅,不周山也要顛倒顛」!屬於外家長拳的一種套路,顧之凱在這套拳法上浸淫了大半生,也盡其妙處,現在全力施為,但見拳若雨發,重冰雹,身形進退騰挪之際,雙腳踏的水磨石地面「咚咚」作響,下盤功夫之穩當真罕見異常!
夏勁道見顧之凱拳法如此威猛霸烈,簡直可與游盛天教給自己的霸王拳相媲美,不禁有些心癢難熬,但自己有言在先,倘若出爾反爾,非但引人笑話,更會招致懷疑,當下隨著顧之凱拳勢變化而變化,身形連連後退!
呼延守烈等人在石階之上看得真切,見夏勁道每每以毫釐之差躲過顧之凱的拳頭一擊,雖然令人心驚肉跳,卻始終有驚無險,也不由暗暗稱奇!
顧之凱更是有些心焦氣躁,自己成名多年,現在竟然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都制不住,傳揚開去,豈不叫人恥笑!當下虎吼了一聲,加緊攻勢,但求一舉擊倒夏勁道,不多時,他一套二郎擔山拳法打完,卻仍舊連夏勁道的衣襟都沒粘到一星半點,不由臊得面紅耳赤,身形一收,向夏勁道一抱拳道「小朋友身法果然了得,顧某輸的心服口服!」
夏勁道收住身形,見此人倒也豪爽乾脆,心中也是大為折服,笑道「哪裡,哪裡,顧鏢頭沒有輸,我小混蛋也沒有贏,就算扯了個平手吧!」
眾人見夏勁道十分滑稽有趣,誠實有信,不由哄的一笑!呼延守烈笑道「大家都看到了,小朋友果然奇人奇技,單憑這一手輕功就已叫人稱羨不已!」頓了一頓道,「好了,時候不早,切磋就到此為止,中原鏢局能夠得到小朋友這樣的少年英雄作為朋友,援為臂助,咱們應該好好慶祝一番!」他口中說來,心底卻暗自奇怪,夏勁道的身法也不算什麼出奇,不過以自己的閱歷卻也看不出究竟屬於哪一門哪一派,不由更加覺得夏勁道有點高深莫測!
眾人齊聲應道「大當家說的是,咱們應該好好慶祝一番!」這時天色漸晚,眾人相繼進入大廳,坐下不多會兒工夫,有幾個人手提食盒從外面走了進來,其中有一個正是蓬萊酒仙居酒樓的夥計李太,李太一眼瞅見夏勁道竟也在座,顯然吃驚不小,不過卻也沒有多話,幾人放下食盒,又打旁間廂房抬出五張八仙桌到大廳中央擺好,然後將食盒內碗筷飯菜取出放到桌子上,退了下去!
夏勁道見這些飯菜雞鴨魚肉俱全,熱氣騰騰,香味撲鼻,不禁饞涎欲滴,心道自己倘若矯揉造作,恐令呼延守烈有所懷疑,當下裝作不客氣的樣子伸手撕下一隻雞腿,虎口一張,咬了一口,邊嚼邊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家人,我可就不客氣了!」
眾人見夏勁道一付十足饞相,不由哄堂大笑,氣氛立時顯得更加融洽無間,呼延守烈笑道「江湖兒女,正該如此,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才痛快!」說這起身到內堂抱了兩罈子酒回來,坐下又道「謫仙李白有詩曰『莫使金樽空對月,會須一飲三百杯』,咱們這些江湖中人,粗俗庸濁,自然比不上謫仙的神風仙骨,卻也當盡力效仿!」說著一掌將一個酒罈的泥封拍去,先在自己面前大碗倒了滿滿一下,隨後遞給東廂挨坐之人,那人道「我比不得大當家氣吞牛斗的海量,這等上好的女兒紅,恐怕是無福消受了!」說著在碗中淺淺倒了一下,又遞給下一個人,這樣一圈轉下來,因為碗筷齊好,所以夏勁道面前沒有碗,也沒有倒酒!
這時大廳內酒香四溢,氣味醇芳無比,夏勁道雖不常飲酒,一聞也知是上好的佳釀,這時呼延守烈道「倉促之下,照顧不周,就請小朋友用我這一碗吧!」說著用手端起酒碗,用力一甩,那碗酒平平飛到夏勁道面前,竟然一滴未灑!夏勁道故作吃驚的樣子,連忙雙手接住,口中道「大鏢頭,這如何使得——!」他本待客氣兩句,但呼延守烈露了這一手極上乘的「隔空送物」內功,分明是在試探,自己自稱流浪兒,倘若禮節備至,不慌不亂,恐怕會引呼延守烈更加懷疑,當下嘴巴張了幾張,裝作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將那碗酒放下!
呼延守烈笑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正所謂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我們這些人過的是浪尖打滾,刀頭舐血的日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愁明日憂,小兄弟如若不飲,豈不大煞風景!」
夏勁道本待推辭不飲的,不料被呼延守烈一言勾起愁腸,暗道不錯,人生易過,悲愁能令人迅速衰老,既然人生在世不得意,那麼就不如酩酊一醉,忘卻煩憂,呼延守烈一介老者,尚能如此豁達,豪氣逼人,自己一個反爾鬱鬱困頓,不能自拔,相比之下,真是有失男兒本色了!想到這裡,隨即大聲笑道「大鏢頭說的好,我就放膽陪大家一醉!」說著雙手端起大碗,一乾而盡!
呼延守烈大笑道「好!當真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小兄弟能有此豪氣,可喜可賀!」說著將酒罈舉到半空,輕輕一側,但見酒如銀練一樣注如口中,一氣竟將壇中之酒悉數飲盡!
這時有人起身燃上牛油大燭,廳內亮如白晝,眾人碗盞交錯,猜拳行令,鬧的不可開交!呼延守烈喝了那半罈女兒紅,酒力微酣,對夏勁道道「小兄弟,我們這些人放浪形骸,不拘禮節,還望不要見笑!」
夏勁道笑道「大鏢頭說哪裡話來,這等慷慨豪放之氣,我羨慕都還來不及,又怎敢取笑!」
呼延守烈搖了搖頭道「慷慨豪放?小兄弟此言差矣!醉生夢死而已,何談慷慨豪放之言?」語音甚是蒼涼,竟似有無限恨事?
夏勁道皺了皺眉頭,也不知呼延守烈又在試探,還是酒醉有感而發,口中道「大鏢頭名震八方,手創中原鏢局,事業如日中天,人所稱頌,人生若得如此,復又何憾!?」
呼延守烈道「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小兄弟年少志高,正是來日方長,前途不可限量,大概不能體會個中暗昧!」
夏勁道心裡不由一陣惻然,前塵往事,恩愛情仇,瞬間湧上心頭,強顏笑道「是嗎?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大鏢頭英雄一世,想不到也有憾事介懷,不能釋然嗎?」心中暗道不知他的憾事是什麼,他言語間鬱悶滿懷,倒不似假裝!
呼延守烈道「小兄弟妙語慧言,令人如沐春風,愁懷盡掃,我與小兄弟當真一見如故,來來,咱們再乾幾碗,不醉不休!」說著用手拍去另一酒罈的泥封,先喝了一氣,然後雙手一拋,將酒罈拋到夏勁道面前!
夏勁道雙手接住酒罈,也被呼延守烈豪氣所折,當下道「好!好!大鏢頭既然如此看重我小混蛋,我就開懷一飲,陪大鏢頭一醉方休!」說著將那罈酒放到桌上,口湊到酒罈邊上,用力一吸,壇內之酒源源不斷酒練一般被他吸到口中入肚!這還是他和游盛天去滇南之時在白樂天家和白樂天學的飲酒方法,他現在功力通神,自然不懼區區酒力!
在座眾人見夏勁道小小年紀,酒量非但驚人已極,喝酒的方法也是精彩萬分,引人入勝,不由哄然叫好!呼延守烈也大笑道「素聞飲酒有鯨吞虹飲之法,想不到小兄弟竟然身懷如此妙技,真令我等大開眼界!」
夏勁道一氣吸進多半罈酒,方才住口道「真是痛快,大鏢頭還要不要飲?」
呼延守烈大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想我當年一罈女兒紅,一桿霸王槍,遊俠江湖,快意恩仇,何等快事!豈料彈指光陰,一瞬便至知命之年,今日難得碰上小兄弟這樣海量之人,豈能錯過!」說到這裡,銀髯幾張,當真怒不可威,豪邁已極!復又轉身至內堂抱了一罈女兒紅來,一掌拍去泥封,昂首便飲!
鏢局眾人連忙叫道「大當家的,小心身體!」呼延守烈顧自搖了搖頭,又飲了半壇,這才道「想我當年酒量僅以一碗之差敗給酒仙司令錢不花老兒,雖不敢稱天下第一,卻也稱得上天下第二,如今在小兄弟面前又豈能服老認輸!」
夏勁道彌其風采,暗讚呼延守烈能孚眾望,人心所歸,果真當今豪傑之士,雖然不知他對金巨之事如何看待,但僅此一節,便足以令人心折,景仰之至,一時不由豪氣大發,道「大鏢頭果然人如其名,英雄蓋世!我小混蛋佩服的五體投地!」當下俯下身去,依法施為,將剩下的半罈酒喝的一滴不剩!
眾人見兩人對飲,俱是氣沖牛斗,豪氣干雲,呼延守烈是雄風不減當年,老當益壯,夏勁道則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少年英豪!不由看得眉飛色舞,連連叫好!
一個時辰已過,眾人都已酒足飯飽,外面有人進來將殘席撤下,復又沏上香茗,眾人興致正濃,也無睡意,三對三,兩對兩的海闊天空興致勃勃的談論起來!夏勁道從未一下喝過這麼多酒,只覺雙頰發燒,腳步輕浮,好在尚無大礙,不由得心中好笑,看了看呼延守烈,只見他面不改色,氣不長出,不由佩服得緊!
呼延守烈看了看夏勁道,說道「小兄弟,我的為人你也看到了,大家既已一見如故,就應當推心置腹,不可隱瞞,小兄弟以為如何?」
夏勁道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心中暗道看來他還在懷疑自己的身份,不過說的也是,況且紙裡包不住火,自己的身份遲早被他知道,不如趁此機會告訴他,免得以後尷尬,不好做人!欲要如實相告,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不由大感左右為難!
呼延守烈道「小兄弟識見異於常人,又急公好義,我心中有一事委決不下,想要小兄弟幫忙拿個主意,還望坦誠直言,不可徇私!」
夏勁道見呼延守烈不是要自己說出身世來歷,不由暗自長出了一口氣,口中道「大鏢頭既然如此信得過我小混蛋,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呼延守烈點了點頭道「我一生自問光明磊落,逢善不欺,遇惡不怕,理義分明,誠道守信,所以蒙江湖同道和朋友賞臉,得以開創中原鏢局,僥倖時日,混到現在!不料天不遂人願,竟然老來多難,相識朋友當中有一人失德叛道,天下銜恨,我不敢稱誤交匪類,落井下石,行不仁不義之舉,卻又不能置之不理,袖手旁觀,一時覺得進退兩難,夜不成寐,飲食難安,委實不能釋然!不知小兄弟有何高見,還望見告?」
這時眾人聽了呼延守烈此話,各自止住談話,均都向夏勁道臉上望來,個個肅穆,鄭重已極!
夏勁道聽了呼延守烈之話,情知他所說之人必是金巨無疑,不由心頭怦怦大跳,暗道不錯,進一步便是同流合污,天下為敵;退一步更是有失正義,良心難安,孰輕孰重,是進是退,個中艱難惟有親身經歷之人自知了!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金巨對自己雖說刻薄寡恩,但畢竟尚有養育之恩,現在他身敗名裂,天下為敵,又將自己和黃香推下斷魂崖,心狠手辣,情義何存!但若與他為敵,又覺於心不忍,豈不是恩義兩難?呼延守烈拿此事問自己,當真是苦心人碰著苦心人,黑心窩瓜兩個堆了!不過呼延守烈竟拿如此重大的事來問自己這個僅有言語之交的年輕人,若不是的確信得過自己,便是酒後失言草率大意,再則就是心存試探了!現在這些人都在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正所謂一言既出,天下傾危,豈不慎重!不過自己若問呼延守烈事情原委,再陳說利害,曉以情理,一來這是常人之理,俗不可耐,呼延守烈恐不愛聽,也是答非所問,再不就是推脫不言,不表意見,這樣豈非難孚人望,衍言自毀!答與不答,都恐令呼延守烈有所懷疑,這可如何是好?苦思良久,忽的憶起在少林寺塔林之際明空大師勸解持劍人的一番話,佛理至深,亦正亦玄,奧妙無窮,正好用來回答呼延守烈,隨即道「欲退復進,欲進復退,進退不能決,非進非退,故執惑也!佛言『惑』者,魔也,魔者心病也,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更當繫鈴人,大鏢頭之事還要全靠自己主張,我小混蛋恐怕幫不上什麼忙,這一番話也純屬廢話而已,大鏢頭還望不要見笑!」
呼延守烈聽罷,不由大笑道「小兄弟之言蘊涵無上哲理,奧妙無窮,實在是幫了我的大忙,佩服,佩服!」眾人見夏勁道之言果然異於常人,哲理至深,銘鼎之言,都是欽佩萬分!
夏勁道心中暗道慚愧,慚愧,剽竊之言,如何受得這等誇獎,口中道「大鏢頭見笑了,過獎,過獎,我只是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那裡知道什麼道理,哲理!」
呼延守烈道「小兄弟就不必自謙了,能說出此等言語的,絕非常人,小兄弟日後必定前途海量,我這裡先向你祝賀了!」
夏勁道忙道「豈敢,豈敢,勞大鏢頭如此費心,小混蛋實在感到有所不安,日後但有吩咐,儘管開口!」
呼延守烈道「小兄弟太客氣了,你能留下來做我們中原鏢局的證人,就已經是幫了我們天大的忙了!」
夏勁道道「我小混蛋雖然藝不驚人,但也知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何況這等下三濫的下毒手段實在無恥之極,怎不叫人義憤填膺,仗義而行!」
鏢局眾人也齊聲道「不錯,少林寺非但欺人太甚,而且手段如此卑鄙無恥,我們一定要向少林討回公道!」
呼延守烈道「公道一定是要討回的,關鍵在於如何討法——」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又道,「好了,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大家都去睡吧,一切等二當家的回來了再作計議!」
眾人應了一聲,相繼散去,回轉各自屋中睡覺,呼延守烈起身領夏勁道到廳外一間廂房,燃上桌面蠟燭,又寒暄幾句,隨後告別也回轉自己屋內睡去了!
夏勁道翻身倒在床榻之上,這時酒力有些發作,頭腦昏沉,卻無睡意,只覺寂寞難安,愁悵滿懷,此時這刻,更加思念黃香和王彩雯二女起來,永夜難消,倘有良人做伴,慰藉愁懷,該是何等美不勝收,不由蔚然長歎一聲「黃香,彩雯師姊,你們現在又在哪裡,可也同我一樣相思刻骨,不能自拔麼?」燭光融融當中,二女如花笑靨,翩翩倩影,召之即來,揮之不去,不由更加惆悵,憶起二女對自己的柔情似水,無微不致,百倍關愛,心中又溢起一絲幸福溫暖,刻骨銘心,難以言表!一時在床榻之上,翻來倒去,直到一顆蠟燭燃盡方才睡去,睡夢中兀自牽著二女的纖纖玉手,不肯放開!這當真是英雄多寂寞,何得解語花?解語花若得,復又何咨差!
第二天一早醒來,洗漱過後,到會客廳內吃過早飯,然後便是暢談,坐等屠青海的消息,饒是如此,一連五天過去,到了第六天早飯過後,終於外面有人來報,神色慌張之極,口不成聲道「大當家、、、、、、的,大、、、、、、大事不、、、、、、不好,屠二當家的回、、、、、、回來了、、、、、、但一見面就打傷了好幾個弟兄,另外幾個弟兄攔住他,現在還在打呢——!」
呼延守烈大吃一驚,喝道「有這等事——!」長嘯一聲,身形從案幾之後掠起,直向鏢局門外衝去!眾鏢師也是人慌馬亂,跟在呼延守烈後面向外便沖,夏勁道緊隨其後,欲要一觀究竟!
眾人衝到鏢局門外,但見石階之下,大街之上斗的正狠,有幾個人仰翻在地,口吐鮮血,情狀慘不忍睹!夏勁道一眼認得當中幾人正是屠青海等,不由大為奇怪,屠青海押了鏢之後回來,何以反戈一擊,自相殘殺起來!
呼延守烈大喝一聲「屠老二,你給我住手,旁人退下!」他勃然發作,當真聲如虎威!
那幾個守門的鏢局中人見呼延守烈出來了,連忙撤下,扶起幾個受傷之人退到石階之旁!
屠青海六人收住身形,均向石階之上望來!眾人一見,無不大吃一驚,險些駭了一跳!只見屠青海六人兩眼發出瓦藍瓦藍的光芒,雙眉也變成黃金一般的顏色,情形又駭異又恐怖!夏勁道看得真切,連忙對呼延守烈道「大鏢頭,屠二當家的相必蠱毒發作,千萬小心!」呼延守烈情知有異,點了點頭,躍下石階,大聲道「屠老二,你怎麼了?難道連自家兄弟也不認得了麼!」
屠青海也不答話,嘻嘻發出一聲怪笑,身形展動,十指萁張,逕向呼延守烈咽喉掐來,這一變故當真駭人心弦,始料未及!眾人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呼延守烈好在早有準備,雙掌一探,扣住屠青海雙腕,顫聲道「屠老二,你連我也要打嗎?」他和屠青海兄弟多年,想不到屠青海一言不發,竟下如此致命殺手,怎不又驚又痛!
屠青海又是一聲怪笑,雙臂一掙,竟然掙脫呼延守烈掌握,呼延守烈大驚失色,他功力本在屠青海之上,現在情知情形古怪,更是用了十成的功力扣住屠青海雙腕,不料竟被屠青海掙脫,不由駭然叫道「屠老二,你——!」還未待他說完,屠青海已是一腳踢出,正中呼延守烈的胸膛,這一腳力量當真有雷霆萬鈞之力,竟然將呼延守烈偌大的身軀踢得倒飛回石階之上,眾人駭得慘叫一聲,連忙扶住呼延守烈,呼延守烈站穩身形,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面色蒼白如紙!
有人怒吼一聲,便要躍下石階對付屠青海,呼延守烈連忙喝道「不要莽撞!你們絕不是他的對手!」又揚聲對屠青海道「我呼延守烈縱橫一生,想不到今日竟敗在自己兄弟腳下,真是慚愧!屠老二,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將出來,儘管提將出來,我全部答應,但求不要再傷鏢局弟兄!」言語激動萬分,卻又義烈無比,當真豪氣干雲!
夏勁道見呼延守烈傷在屠青海腳下,卻仍以兄弟相稱,絲毫不以責怪,這等義氣,實在叫人敬重不已,連忙道「大鏢頭,屠二當家的現在魔性大發,實在不能理喻!為今之計,只能強行將他們制住,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呼延守烈道「小兄弟奇人異能,我早已心服已久!你有何辦法儘管施展出來,不必忌諱於世俗愚見,但求不要傷了他們幾位!」夏勁道笑道「有大鏢頭這句話,我小混蛋定當鼎力而行,以報厚望!」說著跳下石階,落到屠青海面前!一時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都緊緊盯著夏勁道,看他如何對付屠青海六人!
夏勁道也拿捏不準屠青海六人所中蠱毒究竟厲害到何種程度,司馬義的百毒真經上面也沒有記載破解之法,決定還是慎重而為,見機行事,當下對屠青海一抱拳,大聲笑道「屠二當家的還認的我小混蛋麼?僅數日之別,屠二當家的武功進境突飛猛進,登峰造極,實在可喜可賀!」
屠青海雙目直勾勾盯住夏勁道,面上肌肉一陣痙攣,顯見內心激動已極,過了良久,方才嘻嘻一聲怪笑,卻不說話,情形當真駭異已極!另外五個人也跟著屠青海發出一聲怪笑,聲如夜梟悲啼,令人毛骨悚然,渾身起粟!鏢局中人不由一陣大亂,呼延守烈連忙叫道「小兄弟小心!——」
夏勁道見過的駭異險惡之事多了,自然不怕,回頭笑道「大鏢頭且請放心,屠二當家的還記得我,只是不知為何不說話,待我再問他一問!」說著回過頭來,向屠青海靠近一步,笑道「屠二當家的再仔細認認,我是小混蛋,你難道忘了麼?」
誰料夏勁道靠前一步,屠青海面露駭異之色,跟著向後退了一步,仍是直勾勾盯住夏勁道一言不發,另外五個人也齊齊後退一步,情形看起來又古怪又好笑!夏勁道心中一動,腳步不停,又向前一步,屠青海六人竟也跟著向後又退一步!夏勁道心中不由恍然大悟難道屠青海六人身中的蠱蟲竟也害怕自己的百毒真氣?!連忙回頭對呼延守烈大叫道「大鏢頭,屠二當家的被蠱毒熒惑了心竅,現在不能說話,不過看樣子還認得我,我現在把他們拖住,你們快取繩索來,將他們捆住!」
呼延守烈連忙喝道「快取繩索!」有人飛身進了鏢局,頃刻取了一捆兒臂粗的繩索回來,有幾個人上前將繩索抖開,然後一齊躍下石階撲到夏勁道身旁,一人道「小兄弟,怎麼辦?現在屠二當家的武功如此厲害!」
還未待夏勁道答話,只見屠青海六人把目光一齊對準那條繩索,瞅了一會,又看了看夏勁道,突然口中發出一聲怪叫,撒腿便跑!夏勁道連忙大喝道「不要跑,屠二當家的,我們是要幫你,不是要抓你!」他本是好言解釋,豈料屠青海聽了一個『抓你』跑的更快!夏勁道無暇思索,迫得使處氤氳身法,迅若一抹輕煙追上屠青海六人,然後圍住六人團團直轉,屠青海六人跑的雖快,卻始終衝不出夏勁道的包圍,急得哇哇怪叫!
鏢局眾人從未見過如此神奇靈幻,玄妙莫測的身法,就連呼延守烈也驚得目瞪口呆,想要高聲喝彩都喝彩不出來!但見夏勁道圍住屠青海六人,快得令人目眩神搖,已分不清是真人還是身影!屠青海六人怪叫連聲,身形連連後退,最後被夏勁道迫到一堆,雙手抱頭,動也不敢動彈半分!
夏勁道連忙叫道「快來人——!」手執繩索幾人躍上前去,繩索一抖,將屠青海六人套住,然後交錯幾圈,將六人捆住!夏勁道這才長出一口氣,身形頓住,走回石階之前對呼延守烈道「大鏢頭,方才情急心切,不得已冒犯屠二當家的,還望莫怪!」
呼延守烈回過神來,聽的夏勁道此話,不由大笑道「小兄弟忒過客氣了,要不是你一臂之助,今天倒不知要如何收拾了!哈哈、、、、、、」笑聲未歇,引動內傷,突又一陣劇咳,數口鮮血噴出!鏢局眾人不由一陣大亂,夏勁道忙道「大鏢頭,小心身體——!」呼延守烈搖了搖頭,強打精神道「這點小傷死不了人!我倒是擔心屠老二他們、、、、、、!」
夏勁道道「屠二當家的雖被蠱毒熒惑心竅,但看起來天良還未喪盡,只要我們找到施蠱之人、、、、、、!」他話還未說完,只聽得身後屠青海六人發出一聲怪叫,連忙回頭觀看,但見捆住屠青海六人的繩索竟在一瞬間悉數為六人崩斷,鏢局中人一陣大亂,屠青海六人崩斷繩索之後,又發一聲怪叫,身形騰起,掠上大街兩旁的屋頂,頃刻間逃的無影無蹤!
夏勁道怔了一怔,想不到事情異峰突變,節外生枝,當真出人意料,也不禁有些無可奈何!呼延守烈面色更加蒼白,悲聲道「想不到我中原鏢局今日竟遭此變故,兄弟成敵,何其痛也——!」夏勁道道「大鏢頭不要過於悲傷,天災人禍,在所難免,還是保重身體要緊,來日方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呼延守烈搖了搖頭道「我已老矣,恐怕年邁體衰,精力不濟了!」他老來遭此打擊,自然傷心欲絕,竟有一蹶不振之勢!夏勁道也是暗自傷感,口中道「先不說這些了,還是先回去療傷要緊!」呼延守烈點了點頭,眾人又回轉客廳!
眾人落座個個面上死氣沉沉,心事重重,還是呼延守烈強自笑道「眾家兄弟不必如此,勝敗乃兵家常事、、、、、、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們同心協力,眾志成城,外人想要動我們中原鏢局又談何容易!」說到『談何容易』聲音忽轉低黯,顯然他自己也是信心不足!
杜言五接道「大當家的說的甚是,我們自當誓死保衛鏢局,不過這一回事情太過神秘古怪,敵暗我明,恐怕無從防範!」
一位何姓鏢師道「杜言武,你這番話未免太沒志氣!兵來將擋,水來土囤,大家拼了性命,我不信世上還有比我們這一行的人不怕死的!」
杜言武大怒道「何之章,你說話給我小心點!我杜言武不怕死!老子身上的十三條刀疤就是明證,你要不要再看看!」說著忽的站起身形,就要動手脫衣,言行粗豪已極,雖然不尚節儀,此時此際,卻是奮武揚威,威風凜凜,令人又是好笑有是欽佩!
呼延守烈眼見兩人要起爭執,連忙道「杜言武,你給我坐下說話,都已年過四旬的人了,性情為何還是如此暴躁!」
杜言武瞪了何之章一眼,忿忿不平的坐下!
呼延守烈接道「杜言武,何之章兩人說的都未嘗沒有道理,不過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沒有摸個大概清楚,你們只豈不是自亂陣腳,又豈不會讓小兄弟笑話——」說著轉對夏勁道道,「小兄弟,不知你對這件事情有何看法,還望不吝賜教!」
夏勁道見呼延守烈重創之下,尤能鎮定如常,剖析義理,威服有加,心中好生佩服,連忙道「豈敢,大當家的太過客氣了!我小混蛋在大當家的面前豈敢言教,只不過是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不當之處,還望莫怪!」
呼延守烈笑道「小兄弟,你今天乃是我們中原鏢局的大恩人,你這樣說又豈非太客氣了,有話但講無妨!」
眾人也齊聲道「是啊,小兄弟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