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楓從那天來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甚至連一個電話和一個信息也不再有了。看來這次是真的不再糾纏了,倒也乾脆利落。
還好錢其昌有時候會打來電話問候下我的病情,順便說說俞蘅和寒楓的近況,我也不至於對他們的事情一無所知。據說寒楓已經去新單位報到了,辦理好相關手續,就將被派往那座南方的城市去開拓市場。俞蘅已經哭了好幾場了,架不住寒楓給她吃了無數定心丸,而且去意已定,後來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看來那一段時間的康復治療還是有很大效果的,但願她有天能不再那麼過分依賴。
說來也巧,他要搭機飛往他鄉的那天,正好是我病癒出院的日子。岳濤為我辦好了一切手續,甚至說服了我爸媽不用那麼麻煩,跑來跑去來市區接我出院。我爸媽現在對他言聽計從的,擺明了是「你辦事,我們放心」的模樣。
我大病初癒,又心沉如水打不起任何精神,也就懶得去追究他們的做法,更沒心思澄清我的想法。我任由著岳濤開了他的寶馬來華麗麗地接我出院,尤其周到的是他竟連在醫院裡照顧我的護工蘇阿姨也替我續請了回家照應我的起居。
我雖然有些不是很習慣家裡多了個保姆,畢竟房子也不是很大,但想想岳濤也是一番好意,知道我不善於料理自己的生活。且一心要彌補自己對我地所謂虧欠。何況在醫院裡相處下來,確實覺得蘇阿姨此人話語不多,手腳卻很勤快。照料人很是在行,也就接受了岳濤的安排。
坐在車裡我在心裡輕輕喟歎:世界上最難懂的莫過一個情字,當初曾為他死去活來,如今他可說是待我如掌中之寶,我卻又覺得他與我隔了千山萬水,任是涉江千里追尋也難回復當初地感覺了。
車子緩緩駛出醫院大門,我目光游移地把視線投向窗外,若有所尋。人頭攢動的大門口,真的有個熟悉的身影像極了寒楓,我一凜。扒著窗口想細看,卻又一晃再也找不到了。
眨眼車子已經開出很遠,我搖頭笑自己多想,他今天要走了,哪有什麼時間再繞到醫院來看我一眼呢?這次他是下了大決心的。該是不會再反覆的了。
如果寒楓到了異鄉的城市,一定會換手機號碼的,莫說我不去聯繫他。就算想要聯繫,也是不能的了。或者O+還是有很多方法的,不是嗎?我一路自相矛盾地想來想去,岳濤和蘇阿姨始終沉默著不來打攪我,所以成功地讓我神遊天外到車子停下來,才發現岳濤沒有送我回自己地家。
這是一個繁華路段上的弄堂,鬧中取靜的好去處。出門購物出腳方便,而進入到裡弄裡,卻又是別有洞天。兩旁綠樹掩映中,高高的圍牆看似不起眼。但當你打開黑色鐵門的時候,那才是真正地眼前一亮。
進門停下車,岳濤先下了車。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我下了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修剪整齊地大草坪。錯落地放著圓桌和白色的靠背椅。尤其讓我驚歎的是,草坪上居然還有一架大大的鞦韆,粗籐下結著一隻紫金色的籐椅,盤花糾結的圖案,漂亮極了。
草坪後矗立著一幢白色大理石面的老式洋房,獨體式的,裝飾著簡單而精緻的花紋,不大卻很有古典韻味。兩層的樓房,底層地房子採用落地的玻璃長窗,采光好,作在任何一個靠窗位置都能看到外面花園和草坪的風景。
這麼漂亮地花園小洋房,是什麼人的產業?我詫異地看向岳濤,心裡有個不敢確定地猜測,難道他的「立升」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要知道,本市的老洋房雖然很多已經老舊失修,可市價卻依然是一路飆升。有些早期買下了,外圍稍作修飾,裡面則加以精裝修,老瓶新酒,專門租給老外。聽說光租金就是一月幾萬的,真是嚇死人。
看著我探究的目光,岳濤笑了:「歡迎來到我家,這個房子是我來這裡之前就托朋友買了,然後一直在裝修打理,現在也算是煥然一新,可以恭候女主人的到來了。」
我臉色一變,果然是他的產業,可這算是什麼,把我送到這裡來,我又不是他包養的金絲雀。我感覺受了侮辱,看了一下四周,面無表情地對岳濤說:「房子很漂亮,如果你把我弄來的目的是參觀你的宮殿,那我參觀完了,送我回去。」
「小穎你聽我說!」他拉住我,「就算你要走,也得看看裡面啊,哪有你這樣參觀的?走馬觀花也得做個樣子吧?」
我掙了兩下,終究是沒有掙脫他的鐵掌。我恨恨地瞪著他:「你不送也行,我自己打車。我爸媽叫你接我出院,你把我弄你家來算什麼?」
「哎呀姑奶奶,你發什麼脾氣啊?你倒是耐心聽我幾句話。你看你身體剛好一點,還是需要靜養,我這裡空氣清新又有蘇阿姨幫著照顧你,弄些營養的給你補身體。你那個鴿子籠一樣逼仄的小房子,實在是對你身體沒什麼好處的。」
聽他用那樣不屑的口氣說我血汗換來引以為傲的房子,心頭火氣更甚,不禁反唇相譏:「對你來說那可能是不起眼的破房子,卻是見證了我遭人棄後努力工作來換取安身立命之本的活證據。」話說至此我戛然而止,忽然責怪自己性急,這樣的話無端被他認為我介意當初的事情至今。
見我懊惱地住了嘴,他微笑著點點我鼻子:「好了,我認錯,我沒有輕視你努力工作的見證。我只是為你身體著想,一時心急就說錯了話,我道歉好吧。你也別和我鬥雞似的了,我們進去慢慢聊吧。如果我說服不了你,你再走也不遲啊。」
每次都像我在無理取鬧,每次都是他寬宏大度,我不知道我葉至穎怎麼就陷入了這個怪圈。我放棄了在門口掙扎那麼難看的事情,跟著他走進那個水晶宮一樣漂亮的房子。
岳濤的老洋房一定是請了名家來設計裝修的,一切都是那麼富麗而不張揚。現代的家居設施一應俱全,卻又沒有那種暴發戶似的庸俗和顯擺。讓你覺得他就是有錢的,可有錢得不俗氣,只是那麼雍容大度舒適宜人。
大廳正對著是蜿蜒而上的雕花木質扶梯,鋪著暗紅色地毯。右手邊是一排居室,左手邊卻依著落地窗擺了一圈的白色真皮沙發,茶几,家庭影院都放在那個區域,做成一個休閒的空間。我想,我真是喜歡那樣的一個氛圍,雖然心有怒意,還是很想在那沙發上坐下,看著長窗外的風景,讓陽光柔暖得照著我。
既來之則安之,我也不怕生了,大咧咧坐下,直視著跟過來的岳濤:「說吧,我洗耳恭聽!」
他大聲叫一個人的名字,隨即有個和蘇阿姨彷彿年紀的中年男人從右手邊的某個居室裡走出來,聽候他的吩咐。
不一會,蘇阿姨也出現了,熟門熟路地端茶倒水上來。我瞪了岳濤一眼,看這個架勢,蘇阿姨分明就是他的保姆,叫來醫院照顧我的。在我身邊安插眼線,真有你的岳濤。
他才不理我的白眼,只顧歷數我住在他那裡的好處。照顧我生活方面也不去說了,竟然還掰出了一番他的遠大理想。他打算把他生意的貿易部分漸漸轉移到我們這個城市,因為這裡的市場好,價位高。而生產的部分,他仍舊打算放在老家那邊,因為那邊的工人工資比較便宜。對於接手我工作的那個公司,是他要接近我的一步棋子,更是試煉身手的一個小項目,用他的話來說是想探探這裡的深淺。所以儘管我不願意在原來的單位做,也可以等他的貿易公司大規模遷移過來後幫他接管財務,所以提供住的地方,只是員工福利而已。
員工福利,我冷笑,懶得揭穿他。怎麼不把所有職工都弄你家來?什麼福利,分明是想近水樓台!
「我有房子,沒有理由住你這裡!」我申明我的態度。
「那這樣好了,你可以付我租金,算是互相幫忙。我這裡有保姆給你做飯照顧你生活,你付點房錢給我減輕負擔如何?」
「我沒有那麼多錢付租金,我現在不工作,也不能白拿你工資啊!我還得還貸款,我房子空著,自己付錢住別人房子,人家當我腦子進水不?」其實我想說的是他腦子進水。
「那好,我盡快找人幫你辦,把你房子租出去,你收租金交貸款,剩下的麼,你給我交個一百塊一個月的租金就行了,安心住吧,我不會往外趕你的。」
看我又要反駁,他忙說:「我知道,租房子的人一定要背景清白,人不能太多,最好沒有孩子,是吧。你是新房子,肯定要愛惜的,而且我會想法子給你談個好價錢,足夠你交完貸款還有富裕。」
這個是個什麼人,把我的房子都安排掉了?我大叫起來:「我要和爸媽商量的,我沒考慮要租掉我的房子!」
他邪惡地湊近我,做了個「噓」的動作,我不禁往後仰去,躲避他逼人的氣勢。他惡作劇地在我耳邊說:「小穎,你不知道吧,這些都是我和伯父伯母商量好的,他們拜託我全權照顧你!」
「可惡!」我又輸給了我那兩個與眾不同的父母,出賣女兒啊,有天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