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兒自零被那惡少擄走就坐立不安,派出去許多龜奴息卻都沒有音訊。慌迫難當之際也失聲痛哭了一場,嘴裡對那惡少殺千刀剮萬片的詛咒不已。
正當她心急如焚恨不能去報官尋人之際,一頂輕軟的小轎停在了瀟湘館的門口,一個清秀少年叩開了大門詢問道:「這裡可是瀟湘館?可有一位零姑娘是住在這裡的?」
劉美兒此時正倚在小廳的貴妃椅上撫胸垂淚,聽得門口又有人問起零,當即火不打一處來,跳起來就跑到門口狀若瘋婦的尖聲叫道:「我家零都要被你們逼死了!還找她作甚?我那苦命的孩兒,嗚嗚嗚。」
劉美兒哭得悲切,那輕軟小轎中卻也傳來了嗚嗚的哭聲,那少年被劉美兒突然嚇了一嚇差點跌坐在門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拍拍胸口吐舌道:「我差點被你嚇死,我只是問問零姑娘是不是住在這裡。我家公子剛才在綿湖旁順便解救了一個年輕姑娘,她自稱是瀟湘館的零,我家公子才派我送她過來問問的。」
像是為了印證那少年說的話,小轎裡果然傳來了零哭得已然沙啞的聲音:「娘,是我。」
劉美兒一聽確實是零的聲音,立即止了哭聲,跌跌撞撞的就越出門去掀開了轎簾,但當她看清了零的樣子,頓時又開始大哭了起來。
只見零現在蓬頭垢面,一頭秀髮早已凌亂的不成樣子,頭上的簪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一張花容月貌嚇得面無人色。一雙翦水秋瞳哭的腫成了核桃,這大冷天地還光著一雙腳,兩腳上污跡斑斑,想是光著腳走了一段路。
「若不是我家公子路過,只怕姑娘現在已做了冤魂。那惡少已被我家公子警告過了。諒他也不敢再來這兒撒潑。你且先叫人來把姑娘背進去吧,方才受了不少苦呢。身上的衣裳全都濕了,趕緊叫人熬了薑湯給她服用,免得再拖一會兒得了風寒哩。」那少年模樣討喜,人也精靈,見她二人只是一味痛哭,忍不住開口讓劉美兒先把零接進去再說。
劉美兒連稱「是是是」。擦了眼淚趕緊叫來一個身強體壯的龜奴背了零進去,扭頭想再留那少年用些酒飯答謝他一番。可那少年和小轎卻早已不知了去向。劉美兒唏噓著方才竟然忘記問恩人的名字日後好做報答,但始終心中記掛著零,也就趕緊走進了館內閉緊了大門,吩咐守門人這次可千萬不能再胡亂開門,方才匆匆走進了零的小院。
而在長樂坊旁邊地一個茶館。剛才送零回去的少年正笑嘻嘻地跟另外一個年輕人在低聲說著話,那年輕人赫然正是晌午時分強行擄走了零的那個惡少,只是現在他穿著一身輕便的黑衣。身上那些環珮也摘了去,猛然看時還真看不出他之前欺男霸女的惡形惡狀。
「好啦,我們的任務就大功告成啦,其後的就看那零姑娘自己怎麼掰扯了。」送零回去地少年正是顏四少重點培養的墨家三兄妹中地老ど墨子菁,她今天剛好送些年禮到顏夜曦家,就被顏夜曦抓去客串了一把好人甲。
夜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了個哈欠道:「讓我這夜貓子起這麼早來客串惡少,真是太辛苦了,我要跟當家的申請補助才行。」
墨子菁俏皮的皺了皺鼻子吐槽道:「你別以為我沒看見,零姑娘可是給你塞了好幾張銀票,哼哼哼,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家大小姐那裡告狀的話,你最好給我掩口費才對。」
夜叉聞言差點被茶水嗆死,咳得滿臉通紅才扶著額頭感歎道:「我地天啊,果然是顏四少和當家的都看好的人,年紀小小就已經會敲詐了。」
墨子菁笑瞇了一雙大眼道:「承蒙誇獎,但我可不會打折扣哦!」
夜叉白了她一眼,嘟囓著「又多了一個死愛錢地」,從袖中摸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拍在她面前。
「謝啦!」墨子菁眼明手快的收起了那張銀票之後就站了起來,「好了,我該回去向四少覆命了,出來一下午了都。大小姐那邊你幫我跟她知會一聲,說我先回去了。」
夜叉懶洋洋的點點頭,看著她一陣風般走下了茶館。
[,,gt;小小的身影三兩下就消失在街上人來人往的人潮中,心情大好的捏了捏袖中很是有些厚度的銀票,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兒。
鏡頭再次CUE回瀟湘館裡零住的小院兒。
此時已梳洗乾淨的零正倚在床上嚶嚶哭泣,床邊坐著的劉美兒和一旁站著的兩個小環也都跟著在流淚。
「想我才貌兩全,只為落於風塵,卻受此輕賤。平昔枉自結識許多王孫貴客,急切用他不著,還要受了這般凌辱。此番就是回來,這名聲傳了出去,往後教我如何做人?倒不如一死為高。只是想著
得沒些名目,枉自享個花魁的盛名,到此地位,看著也勝我十二分。致有今日,自古紅顏薄命,亦未必如我之甚!」零方才喝了薑湯有了點血色的臉上此時又被她一陣大哭褪去了紅暈。
劉美兒之前已聽零說了此去一路所受之苦,提起那惡少無不咬牙切齒,只是不知那惡少到底姓甚名誰是何來歷,就算想要報復卻也無從下手。所以現在見零哭得悲切,她也只能從旁好言寬慰,並沒有更好的法子能讓她開心歡容些。
見她哭得累了,劉美兒溫聲軟語勸著她睡下,又吩咐兩個小環小心伺候著,這才慢慢走出了零的小院。可她才剛走到前邊的花廳,一個龜奴就匆匆來報說劉四姐前來尋她。
這劉四姐何許人也?正是劉美兒的嫡親的堂姐,兩人年輕地時候就是名動綿城的姐妹花,只是劉四姐命好些。後來有個金匠看上她給她贖了身從了良,可惜金匠上兩年死了,劉四姐守著點家業做點經紀,也多虧著劉美兒她們館裡姑娘的幫襯,才得以生活下去。她們二人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可是比親姐妹還要親,所以劉美兒聽到劉四姐來了。趕緊整了整頭髮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就到前廳見她去了。
劉四姐雖已年近半百,但因為保養得宜還是風韻猶存。她看見劉美兒進得小廳來,忙站起身喚了聲「妹妹」就迎了上去,仔細盯著劉美兒瞧了半天,方才心疼的捧著她地臉道:「妹妹可是哭過了?看這雙眼睛,都成核桃了。」
劉美兒被她說中心事。心中酸苦頓時翻將上來,鼻頭一紅又開始掉淚。
劉四姐扶著她到一邊坐下。又倒了茶水放在她手中才搖頭歎氣道:「我今兒晌午從城東李夫人家回來,路上跟一輛馬車擦身而過,像是聽到你們家零姑娘的聲音在哭鬧,我這心裡當時就懸著了,於是緊趕慢趕地回來想來問問你。館裡可沒什麼事兒吧?」
劉美兒點點頭又搖搖頭,抹著淚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直聽得劉四姐嘴裡念叨「神仙搭救」。
好言勸慰了劉美兒一會兒。劉四姐搖頭歎道:「本來行戶人家,倒是養成個半低不高的丫頭,盡可賺錢,又且安穩。不論什麼客就接了,倒是日日不空的。侄女只為聲名大了,好似一塊魚落地,螞蟻都要鑽她,雖然熱鬧,卻也不得自在。說便許多一夜,也只是個虛名。那些王孫公子來一遍,動不動有幾個幫閒,連宵達旦,好不費事。跟隨的人又不少,個個要奉承得他好,有些不到之處,口裡就出污言穢語的罵人,還要弄損你傢伙,又不好告訴得他家主,受了若干悶氣。況且山人墨客,詩社棋社,少不得一月之內,又有幾時官身我奪,依了張家,違了李家,一邊喜,少不得一邊怪了。就是今兒惡少這一個風波,嚇煞人地,萬一失差,卻不連本送了?若他是富家子弟、官宦人家,難道你還與他打官司不成?只能忍氣吞聲。今日還虧著你家時運高,太平沒事,一個霹靂空中過去了。倘然山高水低,悔之無及。再說侄女的性氣又不好,不肯奉承人,第一是這件,乃是個惹禍之本。」
劉美兒聽了阿姐地分析,當下也深有同感道:「便是這件,我也常是擔憂。當初她年紀小時,還聽人教訓。如今有了個虛名,被這些富貴子弟誇他獎她,慣了她性情,驕了她氣質,動不動自作自主。逢著客來,她要接便接。她若不情願時,便是九牛也休想牽得她轉!」
劉四姐聞言微笑了,神秘兮兮的靠近劉美兒道:「做小娘的略有些身份,都則如此。我如今與你商議,倘若有個肯出錢的,不如賣了她去,倒得乾淨。省得終身擔著鬼胎過日。賣了她一個,就討得五六個。若湊巧撞得著相應的,十來個也討得地。這等便宜事,如何不做?再說這丫頭年歲也漸大了,怕是再過不了多久京城裡的富貴子弟都要吃的膩煩了,等她人老珠黃了再出戶,妹妹也還得白養她這麼些日子不是?不如趁著現在還有著身價就讓她去了,買回來新地小娘調教個兩天也就馬上可以補回這些損失了嘛。」
有道是:數黑論黃雌陸賈,說長話短女隨何。若還都像虔婆口,尺水能興萬丈波。饒是劉美兒這***場中打滾多年的老手,現在也被劉四姐一番說話說動了心思,再加上今日被那惡少上門一鬧,雖然零是吃了不少苦,但終歸沒讓那惡少得手,日後說不得什麼時候他又會領著人前來報復。這般煩擾還不如把零賣了去,省的終日裡還要為她擔驚受怕的。
劉四姐眼見劉美兒鬆動了,嘴角不由得掛上了一抹奸計得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