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總是亮的早,這才五更天的時分,天已經濛濛亮了。青衣巷顏宅的門前一溜兒站著幾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但每個人都哭得是梨花帶雨。
顏夜曦最後一次檢查著十一要帶的隨身物品,確認沒有一件遺漏,她才點點頭示意安銀將行李包一一放回馬鞍兩側。
「此去西諾大陸數萬里,萬望保重身體,莫讓家人在家掛念擔憂;每到一處,能寫信則寫信,即使只有隻言片語也好,讓我們知道你一切平安;出門在外莫與他人爭執置氣,和氣才能生財;還有你這張臉,初初加入全是爺們兒的商隊定是會招來些是非,你且忍讓些吧。」顏夜曦像個送兒千里的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的念著十一,一雙手還忙碌的整著十一已經非常一絲不苟的衣服,這也許是她唯一一次表現出手足無措的樣子。
十一盈盈的水眸也鎖著顏夜曦清秀的小臉,即使他知道她現在完全是出於一個姐姐對弟弟的關心,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陷在她難得一見的溫柔中。
「哥哥,這是我和司棋姐姐、知畫姐姐一同去求的平安符,你且貼身帶著。」十二哭得幾乎背過氣去,十一歎了口氣,長臂一舒,將她攬進了懷裡。
「十二,你萬事都要聽姐姐的,知道嗎?家裡有姐姐照顧你,即使遠遊我也可以放心了。莫要再哭了,這次才是去個半年而已,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十二、司棋和知畫聞言卻只是哭得更厲害,手中的巾子也被淚水浸濕了。
「好了,第一次出門是難捨難分些的。往後裡便會好些。十一還是早點去商行跟領隊他們碰面的好,雖然是四少介紹的朋友,但遲到了總是不好吧?」安銀利落地將所有行李全歸置好了就走了回來。見大家圍著十一哭成一團,他這個常年在外漂泊的遊子倒覺得他們有點大題小做了。他每次出任務的時候大家都是笑嘻嘻地告別啊,也沒見泉泉和其他師兄弟有哭成這樣的。
顏夜曦看了看已經變白地天空,歎口氣拉過十一懷中的十二,扯了扯司棋和知畫的袖子讓她們站回她身邊:「安銀說的有道理,你還是早點去吧.四少應該也在那邊等著你呢,莫要耽誤了行程惹人非議。」
十一點點頭,最後一次深深看了一眼顏夜曦,轉身走到了自己要騎的那匹馬旁邊利落地翻身上馬。
「拿上這個,總還得有幾個錢傍身,一路上請商隊裡的同伴吃些酒水聯絡感情也好。」顏夜曦待十一拉動韁繩準備出發的時候又走了上去,從袖中拿出一個精緻的小袋子塞到他手中,正是夜叉當日失手的錢袋。十一握著那個還帶著顏夜曦體溫的錢袋,再也不敢往後邊瞧一眼。雙腿一夾馬肚即離開了青衣巷。
「哥……」十二哭著叫了一聲,又往前撲了兩步,幸好顏夜曦眼明手快抱住了她才不至於讓她跌倒。
看著十一離去的方向。顏夜曦再次深深歎了口氣。
夏去秋來,十一離家也有月餘。共寄來了兩封信。都是短短一行字:「一路平安,勿念。」顏夜曦自是知道首次出門定有許多不足與他人道的難處。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多接觸一些,多經歷一些,日後方能更加自強不息,於是便漸漸的放下擔心,又將生活地重心轉到了即將開業的常平坊的教坊上了。
司棋、知畫現在也是忙地腳不沾地,人員的培訓和教坊開業後地大小瑣事幾乎都由她們兩個一手包辦,不過幸好弄琴最近出了月子,每日裡也都過來幫著打點,這才讓她們二人有了喘氣地機會。
十二則每日裡都到花大姐那兒練習唱歌,也跟阿米尼佳學習樂器,還要教授教坊裡的歌伶唱些不同地曲子(也就是顏夜曦教她的那些現代的歌曲),生活充實,也就沒時間終日裡想念哥哥,漸漸的倒也習慣了十一不在身邊的日子。
顏夜曦、獨孤九霄、焰斜影和顏朗辰派過來的代表墨子茗四人分頭進行著教坊開業的最後準備工作,雖說是工作夥伴,但四人經常好幾日都見不上一面。
教坊的工程因為有了譚治木的加入而大大加快了進程,工期縮短之餘功能性還更加全面,顏夜曦背著手看了一圈即將竣工的教坊,滿意的拍了拍譚治木的胳膊:「木頭,果然還是你最強,也只有你才能基本完全我的設想。」
譚治木也笑著點了點頭:「還,還是,你,你,你的點子多,每,每,每,每次都,都有驚喜。」
顏夜曦斜睨了他一眼,再次被他打敗:「我說木頭啊,怎麼這麼些年你都完全沒進步?你那兩個兒子沒跟你一個德行真是弄琴管教的好呢。」
譚治木臉一紅,抿著嘴不說話了,反倒是二人身後有人搭腔道:「哈哈,木頭現在已經進步了,他在跟弄琴說話的時候就挺溜的,有時候小兩口還要拌拌嘴的。」
顏夜曦和譚治木聞言一起回頭,只見一個頭髮和鬍子都雪白的老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二人的身後。
「老大/爹!」二人見到老人時同時驚叫出聲,來人正是譚治木的老爹,人稱「鬼斧神工」的譚信守。(不知道是否還有人記得小曦跟譚爸譚媽在當年弄琴出嫁的時候結拜了?小曦名義上還是譚治木他們的姑姑呢……)譚信守沖二人擺擺手,然後慢慢看了一圈教坊已經竣工的大廳,方才走到顏夜曦面前笑道:「丫頭,好久不見,你的鬼點子還是很多嘛。」
顏夜曦燦爛的一笑,上前玩著譚信守的胳膊道:「老爺子過來怎麼也不通知我們一聲,好讓我們前去接您?」
譚信守擺擺手道:「是你那老嫂子著急看小孫女兒。弄琴不是還得有半個月才生的麼?怎的提前了這許多?我們兩個老傢伙在山裡消息也不靈通,知道弄琴提前生了的時候就匆忙趕來了,沒想到還是錯過了滿月酒。」
見老爺子提到這個,罪魁禍首顏夜曦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她只是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那個,滿月酒沒吃上,不是還有百日呢嗎?到時候我親自下廚做席,保證讓老哥哥和嫂子吃的盡興。」
譚信守呵呵一笑:「那到時候就等著嘗你這丫頭的手藝了,當年在你府裡吃過你做的席,我和你那老嫂子這麼多年都還念念不忘呢。」
「只要老哥和嫂子喜歡吃,只管在我家裡住下就是。」顏夜曦的金算盤又是打得辟里啪啦作響——這譚信守的本事顏夜曦幾年前可是親眼見識過的,若他能出手,她這教坊估計就真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譚信守也已經是人精一樣的人物了,顏夜曦那一點小九九他哪兒看不出來?不過這小姑娘雖然現在已不是譚治木他們的東家,但怎麼說弄琴也跟她是情同姐妹,而且他自己也的確非常喜歡這個聰穎過人的小丫頭,她那些莫名其妙、天馬行空的點子看起來雖然很是荒誕,但是如果真的能夠造出來,確實會大大方便當今的生活,所以他也樂得多跟顏夜曦交流交流。
「丫頭啊,你中間吊的這個鞦韆一樣的東西有什麼用處?」譚信守沒有正面回答顏夜曦好還是不好,話題一轉指著大廳中間一個類似於現代吊車吊臂的東西問著顏夜曦。
顏夜曦看了一眼:「那是個可以活動的吊臂,中間的鞦韆就是用來坐人的。」說著她朝譚治木勾了勾手指,兩人一同走到了那個吊臂鞦韆下邊,譚治木拉動了一個扳手,那個半空中的鞦韆就落了下來,待顏夜曦坐上去,他再將扳手拉上去,鞦韆就徐徐回到了半空的位置,「表演的歌伶可以坐在這鞦韆上邊唱歌邊蕩鞦韆,那個吊臂可以伸縮,還可以這樣畫圓。」
顏夜曦向下邊的譚治木做了個手勢,他又拉動了幾個扳手,那鞦韆果然慢慢向前移動著,然後幅度不大的開始繞著整個大廳轉著,顏夜曦坐在鞦韆上輕輕晃著,那模樣看起來實是嬌憨可愛極了。
譚信守的眼中閃著幾許讚賞的光芒,朗聲問著在上邊玩的不亦樂乎的顏夜曦:「丫頭,你這店子叫什麼?」
顏夜曦想了想,大笑著回答:「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