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顏夜曦所斷言的,顏暮白那幾日突然的好轉只是回他已能下床行走的第五日,他突然又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病情比之前還要嚴重。
每個見到這種情況的人都知道顏暮白命不久矣,就連皇上都匆匆趕來要見顏暮白最後一面。
沒人知道皇上和顏暮白在房裡都說了些什麼,因為在皇上進到顏暮白的病房後,氣若游絲的顏暮白突然掙扎著坐了起來,請求要跟皇上單獨說會兒話,所以一眾跟著皇上屁股後頭來的不相干的人等全部被趕到了門外候著,連正給顏暮白餵藥的顏舒氏都不例外。
所有人都在門外大眼瞪小眼,顏舒氏端著藥碗寒著臉看著那些平時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的高官們,恨不得將碗裡的藥汁全澆到他們頭上!因為在她看來,當時要不是他們每天都來打擾顏暮白靜養,那麼顏暮白現在不至於成為這個樣子。
不過顏舒氏怎麼著也是個大家閨秀,有失閨訓的事情她還是做不出來的,所以她只是給在場的每一個人丟了兩枚大大的白眼,就端著藥碗往暖閣去給顏暮白繼續煎藥了,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門外那些朝臣們見顏舒氏離開了,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之後,立即不約而同的趴在了顏暮白房間的房門上想要聽聽看裡頭到底在說些啥。不過太師府房間的隔音效果確實很不錯,饒是門外的眾人幾乎把耳朵豎成驢耳朵想要聽一下裡邊的聲音,卻只能聽到顏暮白不間斷的咳嗽聲。
沒多會兒,房門突然被拉開了。一眾貼在門上偷聽地人沒防備全部被摔了個大馬趴。獨孤五嶽寒著臉看著腳邊倒了一地的各個高官們,頭也不回的出了顏府。
那些官員眼見皇上走了,趕緊七手八腳的爬將起來也跟了出去,剛才還熱鬧的太師府立即又回復了寧靜。
但就在皇上剛離開不久之後,顏暮白再次陷入了昏迷,自此水米不進、藥石罔效,三日後即駕鶴西去。
皇上在顏暮白過世後的第三天即下詔追封顏暮白為護國公,但人都死了。要這些虛名又有何用處呢?無非是做給活著的人看罷了。
前往太師府吊的人每日都絡繹不絕,每個人都表現出一副哀戚地樣子。但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悲傷,又有多少人是假仁義,那就不得而知了。反倒是初雲的百姓對顏暮白的逝世表現出了最直接的哀悼——他們在自家的房屋門上都掛上了白布,這在初雲是表示家中有長輩逝世的意思。看來所有初雲的百姓都將顏暮白當成了自家的長輩對他尊敬有加。
太師府中,佈置地相當簡單樸素的靈堂上顏家四子繃著俊臉給每一個過來吊的人鞠躬謝禮,顏暮白的至交李景讓默默地站在棺柩旁,看著老友宛如安靜睡去的臉老淚縱橫。一隻素白纖細的手卻打橫裡伸出。遞過來一塊白色的巾子。
李景讓微微一愣,然後才醒悟過來來人是將巾子遞給他擦眼淚的。他低低道了聲「謝謝」,接過那人遞過來的巾子擦了擦眼角才看向來人。
那是個瘦弱的少年,看起來頂多才十五歲。一張平凡普通的臉看起來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兒看到過,不過少年的那雙眼睛見過地人絕對不會忘記——他的眼睛就像海嘯日那天深不可測的大海,雖然平靜無波,但是看起來卻好像在下一刻就會掀起狂風暴雨。
這孩子有一雙洞悉了一切世事的眼睛。
「你是……?」能在靈堂出現的,應該是顏家的子弟,但是他卻從來沒聽顏暮白提過他家地子弟中有這麼一個出彩的孩子。老顏不會這麼走寶吧?
少年並沒有回答李景讓的話,他只是微微側下頭也看著顏暮白,半晌才低低的歎了一句:「你到底是為他在哭,還是為自己在哭?」
少年的聲音跟他瘦弱單薄的樣子完全不同。黯啞粗嘎的像是沙子狠狠的刮過耳膜。他在丟下這句話之後,巾子也沒拿,就留下兀自發呆的李景讓離開了。待李景讓回過神來再要尋找那個少年時,偌大的靈堂卻遍尋不著
弱地身影了。
獨孤九霄身為顏朗辰的好友,顏夜曦又是顏家的女兒,顏暮白更是朝廷重臣。所以顏暮白過身了,於公於私、於情於理他都該過去太師府吊一下,這也就是為什麼他現在會往太師府的方向走去的原因。不過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很奇妙,獨孤九霄會前去吊其實還是有他自己的一點點小心機的,因為他想在靈堂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到那個心尖上的人兒,但他才剛走太師府的門口,就跟那個朝思暮想了三年有多的人撞了個滿懷。
這次真是連獨孤九霄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這麼好了,雖然在這個地點這個時刻微笑是非常失禮的事情,但是他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揚:「好久不見。看來你過的還不錯。」
之前因為失神而一頭撞進獨孤九霄懷中做少年打扮的顏夜曦在聽到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後,帶著絲詫異的抬頭:「是你?你怎麼會來?」
獨孤九霄雖然現在是滿心歡喜,但是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畢竟這裡實在是太人多眼雜了,而且看顏夜曦男裝的打扮,看來她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身份,他當然更不能因為自己的特殊身份而讓別人知道顏家小女兒其實還在生。警惕的掃了眼四周的情況,果然已經有不少來拜祭的高官已經看到他,正端起一副狗腿的表情準備上來搭話了。
「看你的樣子是要離開了?你先去前邊的茶館等我,我去跟四少打個招呼就過來。」不由分說的揉了揉顏夜曦的頭,獨孤九霄大步走進了太師府。
顏夜曦摸了摸自己的頭,覺得自己現在確實需要找個人好好談一談,她在離鎮那個偏遠的邊陲小鎮呆的太久了,即使有咨詢也多是過期的咨詢。作為一個生意人,她需要瞭解當下最新的時局信息,而,當朝九王爺,應該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回頭再看了一眼顏暮白的靈堂,逝者已矣,活著的人應該更珍惜當下才對。想罷,自己也覺得自己心硬如鐵,顏夜曦自嘲的苦笑一下,慢慢的踱出了太師府,往獨孤九霄說的茶館走去。
顏暮白出殯那天,整個綿城所有的民眾都出來了,還有許多專門從外地趕來吊的百姓,所有人都等候在顏暮白出殯時要經過的街道兩旁,手中握著一朵白色的花。
顏家四子親自上陣抬棺,當鞭炮聲響起,哀樂齊鳴,顏家四子抬著顏暮白的棺木緩緩從太師府走出的時候,整個綿城立即聽取哭聲一片。
在顏暮白棺柩經過的地方,路兩邊的人紛紛將手中的白花拋向他的棺木,以示對這個以清廉端正、一心為民的好太師的最後一點哀思。
雪白的花朵飛快的將青灰色的石板街道鋪成了白色,天色灰濛濛的,不一會兒竟然落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好像老天爺也在為顏暮白的早逝感到惋惜。面對此情此景,守候著的民眾更是痛哭失聲,就連顏家四子的臉上都掛著兩行清淚。
「這樣的情景,就是你所追求的麼?一世清明、廉潔奉公、愛民如子……可你現在能看得見嗎?聽得見嗎?有這麼多人在為你哭,這麼多人在為你惋惜呢……」一隻素白纖細的手探出路邊茶館的二樓,伸手接住了一片飄飄揚揚的雪花,手上的溫度讓雪花很快的化為了水在手掌上晃蕩著,就像一顆圓圓的眼淚。
某綿哀悼時間:老顏呢,是個好同志,其實不用他死劇情也發展的下去,但是他不死又有什麼作用呢?活到七老八十然後乞骸骨嗎?那還不如讓他死了刺激下劇情發展好了……老顏同志啊,您安息吧……對了對了,讀完這章之後是不是覺得小曦很心硬?其實這也是某綿對於生死的一種態度吧,坦然直面,逝者已矣,最重要的還是活著的人不是嗎?ok,,一_^,各位年輕的MM們不要有壓力哦,某綿偶爾還是很有深度d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