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華君 下卷:誰家天下從君看 第四十九章 戰(3)
    很多年後,寧湛仍然經常在噩夢中驚醒,那種血色一點點暈開,將天地染成赤紅的夢境,每一次都讓他在窒息的痛苦中沉浮掙扎,卻無能為力。

    他知道白初宜與凌晏都曾權傾一國,早已習慣了那種指掌一動,便牽連到不計其數的人命的感覺。他很清楚,有過那種經歷的兩人對人命並沒有多少敬畏之心,但是,真正接觸到兩人的計劃時,那種寒徹心底的冰冷仍然讓他無法不驚愕失聲。

    「你們瘋了!」寧湛無法自抑地喊出聲。

    白初宜沒有笑,凌晏卻搖頭輕笑:「瘋?子華,衛陽王的計劃並不比我們正常。」

    「可是……」寧湛想辯解,卻被白初宜冷冷地打斷:「告訴我,為什麼衛陽王提前就開始籌劃此事了?」

    「並不一定就是我們想的那樣啊!」寧湛軟弱地說著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話。

    白初宜忍不住皺眉:「你在開玩笑嗎?」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寧湛還想開口,卻被凌晏一把扯住前襟,毫不留情地拉走。

    「幹什麼?」寧湛也被惹火了,立刻掙扎起來,卻無論如何也掙不開凌晏的手。

    直到將他拉出白初宜住的院子,凌晏鬆開手,狠狠地將他甩開。

    「幹什麼?」凌晏也被他的掙扎惹火了,「救你!」

    寧湛剛要破口大罵,卻猛地看見凌晏冷若冰霜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寒顫。

    似乎發覺自己也有些反應過度了,凌晏隨即收斂了冷意,歎了口氣,無奈卻很認真地勸告寧湛:「我言重了!子華,易洛人在永平。這個時候,北原南下劫掠,你認為阿宜還有空管衛陽無辜不無辜?」

    寧湛不僅沒理解,反而氣得直抖:「就因為東嵐?她……」

    凌晏看了他一眼,眉角一挑,卻笑了:「怎麼?你打算對衛陽盡忠了?」

    寧湛一怔,隨即感到凌晏的手落在他地肩上,語氣淡漠地道:「你現在才知道她認定了東嵐嗎?她……」說到這兒。凌晏忍不住揚起一抹真心的笑容:「她有莫舒氏的血統,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莫舒氏的血統有多麼偏執!」

    寧湛皺眉,望著凌晏,半晌無語。

    凌晏拍了拍好友的肩:「……再說,這一次,大義名份不在衛陽這邊。」

    寧湛動了動嘴唇,良久方疲憊地抹了一下臉,無奈地道:「可是,就沒有更好地辦法了嗎?」

    「更好?」凌晏再度失笑。「寧公子,何謂更好的辦法?」

    寧湛語塞,卻是真的答不上來,只能苦笑——

    這兩人商量出來的辦法會不好嗎?別為難自己!放開眼界!」凌晏故作輕鬆地開解好友。「這只是一場混戰而已!」——

    沒錯!混戰!——

    各方都已落下棋子,他們是旁觀者,卻在各方擺開陣勢前,悄然出手,將本就混亂的場面弄得更加不堪——

    卻也僅此而已!

    在白初宜與凌晏準備動手前,曹正來了。

    「主上,無論如何。都請您不要拋棄宗主的責任。」曹正跪伏在白初宜的面前,鄭重地請求,讓白初宜無奈地歎息出聲。

    「我姓白,不是嗎?」白初宜良久方開口給了一個不算承諾的承諾,但是,曹正並不滿意:「宗主。您是子君唯一地血脈……」

    曹正沒有能把這句話說完。因為白初宜毫不掩飾的怒意讓他不由心驚。

    拂袖而去前,白初宜生硬地扔下一句話:「你們就這麼想要父親的血裔?」

    曹正愕然地望著白初宜離開的背影。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卻忽然聽到一聲嘲諷的輕笑,轉身便看一個身著黑色絲袍的男子站在門口,不悅地望著自己。

    「您是?」看到男子一臉冷漠高傲的神色,曹正很明智地擺低了自己的姿態。

    「令主上的朋友。」凌晏的心底閃過一絲讚賞,有些明白隱世一族為何能堅到今天了。

    曹正垂手而立,低頭行禮,表示出恰如其分地恭敬,卻沒有再開口。

    坐到方才白初宜坐到正位上,凌晏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我不喜歡貴宗的行事方式。白王的確是天縱奇才,但是,不代表他的後裔都是奇才!」

    曹正不由一顫,卻沒有反駁,只是低頭聽著。

    「您比我們年長,又是長輩,您怎麼想不是我們能改變地,只是,我很想告訴你們,你們一年前的行動錯得離譜!」凌晏的神色一冷,隨即又抿唇冷笑,「尤其是在你們期待令主上留下血脈動的前提下,你們實在是錯得離譜。」

    曹正訝然:「請教公子。」

    凌晏輕撫圈幾上凹凸不平的雕飾,嗤笑一聲,語氣嘲諷:「令主上十歲就認定了東嵐王作為效忠的對像,兒女情愛上幾經波折,此心不改。你可以說她不近人情,但是,這世上,能讓她心甘情願相伴一生,為之承受分娩孕育之苦的,除了那位便再無旁人了。」

    曹正沉默了一會兒,再度抬頭,眼中滿是不解:「主上並未一直在東嵐。」言罷,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眼中閃過深深的厭惡。

    凌晏冷笑一聲,沒有分辯,只是淡淡地道:「至於東嵐王易洛,我地確不喜歡那個心機深沉的傢伙,但是,他對自己狠得下心,進退上更是做得徹底!」凌晏不由皺眉,顯然的確是不喜歡易洛,不過,若是被其它幾個瞭解他的人聽到他說易洛「心機深沉」,只怕立刻就要大笑。

    「我不知道白王是怎麼教女兒的,但是,令主上對情愛恩怨太過決絕,卻未必就讓易洛束手無策。」凌晏輕輕搖頭,「尤其是,白王與令主上對東嵐都太過牽掛了。」

    曹正有些懂了,凌晏看了他一眼輕笑:「你們下手太快了,這一年多的時間,本來足夠易洛做出不少事了。」

    曹正只能苦笑,凌晏依舊微笑:「世上從無兩全事,這麼簡單地道理,你們隱世一族還外人來提點嗎?」

    曹正地臉色大變,剛要開口,就聽凌晏淡然而言:「不過,聽說你是總執事,千里迢迢過來就是為了勸令主上留下子嗣嗎?」

    曹正一愣,不由苦笑:「當然不是。」隨即鎮定一下心神,認真地道:「我也是奉命而來。」稍頓了一下,又道:「為了北原之事。」

    凌晏一擺手,漫不經心地道:「既然如此,你們先安置,明天再說吧!」

    「公子……」見凌晏起身,曹正連忙開口,卻見凌晏停步,似笑非笑地對他道:「我姓凌,是殷國人。」曹正一怔,隨即變了臉色,卻又聽凌晏語氣淡漠地道:「令主上心急得很,這兩人便要去永平。」

    「為何?」曹正訝然失聲。

    「自然是因為那個不討人喜歡的東嵐王在永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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