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華君 中卷:水遠山長莫回首 第九十三章 亂(6)
    思的家族中有一個整日酗酒的長輩,家人自然約束著接近,以免沾染惡習,但是,那人卻是左思的嫡親叔叔,自然要比旁人親近一些,左思也就知道了一些事情——那人曾是家族中倍受矚目的才俊,三十二歲即為東嵐主祭,是名副其實的位高權重,然而,登高必跌重,一夕風雲變,他便一蹶不振,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家人唾棄、遺忘了。

    那是左思第一次聽說東嵐,然後便聽到了白王的名字。生於神官世家,他不敢相信,這世上有人敢對神殿刀兵相加,更不敢相信,有人敢直言威脅一國主祭。

    ——他因此不喜歡白王!

    ——他更不喜歡被白王嚇破膽的叔叔。

    在一次為他的生辰而設的家宴上,他直言不諱地請父母驅離那人,父親揚手就要打他,那人伸手便擋住了兄長的手,他驚出一身冷汗,第一次知道那人竟是深藏不露。

    「他只是孩子!」隨手拎起不離身的酒葫蘆,那人淡然離去。

    第二天,他真心地上門請罪,那人醉眼迷離,語無倫次:「總有人看得到未來,我們卻連直面的勇氣都沒有……」

    那時,他不懂,後來,他懂了,卻同樣無能力。

    此時此刻,白初宜的手扼住他的咽喉,他卻滿心的輕鬆——若是真的就此結束,倒也一了百了了。

    「我要血珠!」白初宜沒有心情管左思的心思,只是直接冷言索要自己地目標。

    「東西不在我們身上。」左思閉上眼。神色平靜,對衛從的慘呼聲充耳不聞。

    他很清楚,衛從身上內著軟鎧,除非重弩,等閒弓弩是傷不了他們的。

    ——很顯然,這一次,神殿仍舊輸了。

    ——即使如此,少輸便是贏!

    左思抱著這樣的心思,也就格外平靜。

    白初宜卻是半點都不信。手下微微用力,冷言質問:「永寒志向甚遠,既有紫,若無血珠。怎麼可能與爾等合作?」

    左思心中一緊,自知辯解不出道理,乾脆咬緊牙關,就是不開口了。

    若是其它時候。白初宜還有工夫與他周旋,眼下就是時間緊迫。一見他沉默不語,白初宜微微皺眉,左手如電般迅速刺向他的肩關節。

    「啊!」左思慘叫。不敢相信白初宜就這樣直接用手刺入他的肩部。

    白初宜也不喜歡這種方式,只是,她手邊沒有趁手的利器。也沒時間去找。只能這般徒手刺入別人的身體。感覺實在不好。

    「神官大人,我要血珠。」白初宜壓下作嘔的感覺。冷冷地重複。

    「想都不要想!」生不如死地痛楚卻逼出了左思的倔強。

    「是嗎?」一個帶笑的溫雅聲音插入他們的對話,「不知,魏少正意下如何呢?」

    左思神色大變,轉頭就見一旁地魏全臉色慘白,冷汗淋漓,竟比他抖得還厲害,再望向出聲的人,左思大驚:「凌晏!」

    他萬萬不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遇見凌晏。

    「中書大人,好久不見了!」天霖宮就在殷國境內,曾是殷國國相的凌晏當然認得這位神司的親信。

    「怎麼?是殷向東嵐稱臣了,還是凌大人投靠紫華君了?」左思一時猜不透他與白初宜地關係,只能試探著激他。

    凌晏眉角一揚,環視院內,一臉詫異之色:「紫華君在這兒嗎?」

    這時,院內的神殿衛從已盡被制服,紅裳正好過來,看到他那副驚詫莫名的無辜姿態,差點當場笑出來。

    左思一愣,沒想到他如此反應,卻又聽凌晏笑言:「少正大人以前是在

    職的,恐怕不知道左家與白王地恩怨,唉……我知道王,只是,紫華君在遂關遇難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中書大人何必固執至此呢?」

    這一番話前後完全不相干,別說左思與魏全覺得莫名其妙,便是白初宜與紅裳也一時想不明白他的用意。

    凌晏笑容一斂,抬手一揮,他帶來地侍從立刻舉起手中地機弩,上弦地箭尖直指院內所有尚站的神殿之人。

    「中書大人,這裡是永寒地府邸,若是神司特使此行盡數在此葬命,唯有大人脫身,您說會是什麼結果呢?」凌晏冷言。

    「至於紫華君……大人以為,那時候,您的話會有人相信嗎?」

    「當然,東嵐正與安陸交戰,東嵐王想必會很高興多一個鼓舞士氣的理由!」

    凌晏語氣嘲諷地冷笑,言下之意甚是清楚,左思更加驚疑不定,但是,這種情形下,不是所有人都還能冷靜地思考己方的得失,魏全第一個崩潰,抱頭痛哭,抬手指向他們身邊僅存的幾個衛從中的一人:

    「血珠在他身上!」

    「魏全!」左思沒料他居然如此怯懦,大驚失色。

    紅裳的動作極快,不過眨眼的工夫,魏全的話音未落,她已制住那個衛從,堪堪從他手中找到一塊衡侖溫玉製成的小瓶,剛要旋開同樣以衡侖溫玉製成的瓶塞,就聽白初宜厲聲制止:「別動,拿給我!」

    紅裳一驚,停下動作,快步走過去,將玉瓶交給白初宜。

    白初宜走開,站到下風口,盡可能地伸直手臂,謹慎地打到瓶塞。

    瓶塞一開,所有人都看見瓶口冒出的紅色煙氣,紅裳不由後怕。

    「是紅蟄呢!」凌晏揚眉,似笑非笑地望向左思,「神司大人果然仁慈!」

    紅蟄不會讓人送命,但是,一旦吸入,每半個時辰,便會體驗一次百蟲蟄身的感覺。

    ——果然仁慈!

    今夜的風勢不小,不一會兒,紅煙便散盡,白初宜這才去看瓶內之物,確認是血珠後,便對凌晏點頭。

    凌晏微笑,手再度抬起落下。

    嗖!

    嗖!

    ……

    這一次,所有機弩同時松弦放箭,利箭直取所有還站著的神殿之人,每架機弩上共存十隻箭,一輪射完,院中再無一個神殿之人還能站著。

    「你……」魏全瞪著凌晏,倒在血泊中,猶未死去,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凌晏聽到了他的聲音,很真誠地道歉:「抱歉,讓您失望了,但是,我從未說會放過你們。」

    對這種殺戮情形,白初宜與紅裳都沒有太大的反應,白初宜只是不解地望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何如此行事。

    凌晏歎了口氣,指了指天:「我們得盡快離開了!」

    夜空中猶有煙火綻放,白初宜之前並未注意,此時才抬頭細看,只看兩眼,便皺眉:「走吧!」

    ——東嵐的動作不小。

    凌晏欲言又止,剛下定決心,就見白初宜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站不穩,紅裳急忙過去,扶住她,急忙問道:「是『夜醉』?」

    白初宜點頭,凌晏一聽「夜醉」兩個字,神色大變,顧不得其它,立刻留下一半侍從善後,自己直接抱起白初宜,領著其他人立刻離開。

    「晏,你方才想說什麼?」白初宜輕聲追問。

    凌晏腳下不停,卻沒有立刻回答,將到目的地時才緩緩回答:「我們在京都城外見到了易洛。」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