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王上快到紫極門了。」
剛聽匆匆趕來通稟的宮女說完,站在紫宸殿前的楊婕妤等人已經看到白色的王駕鹵薄行過紫極門,後面赫然是王駕鑾輿。
「妾恭迎王駕。」楊婕妤款款參禮,她身後的幾名女子也跟著跪下參禮。
「平身。」易洛淡漠地答禮,並未多言,也沒什麼關切的表示。
紫宸殿依舊保持著羽桓在世的模樣,只是所有帷幔都換成了白色,隨著殿門的開啟,白幔輕擺,給人淒冷陰鬱的感覺。緩緩步入殿中,易洛隱隱地感覺到周圍的一切如此陌生。登基不過數日,他便趕往明河谷地,來不及習慣這座王殿寢居
楊婕妤輕輕咬唇,在宮女的扶持下站起,再抬頭時已然展顏輕笑,慢步走近殿門,其女子也跟著她一起行動。
「朕需要靜一靜,爾等退下吧!」易洛聽到外面的動靜,頭也沒回直接阻止她們進殿,用辭十分冷淡僵硬。楊婕妤等人只能停步立在石階上,默然低頭。
蕭漠對那些女子的隨侍宮人示意,讓她們侍奉主子離開。
「妾告退!」紫宸殿是王寢之處,本就不是後宮應該踏足的地方,那些女子只能退下。
易洛輕輕揮手:「你們也退下吧!」蕭漠與邵楓只能行禮退下。
「一個時辰後,將易諍帶到這兒來。」兩人快到門口時,易洛忽然開口。
蕭漠稍顯驚訝,卻仍然低頭回答:「六殿下被羽林軍收押,臣不知……」
易洛猛然轉身:「易諍是王子,縱然是叛逆,也只能入春官獄或詔獄,怎麼會被羽林軍收押?蕭漠,你這個內史令不想當了?」
王離京,內史令留守在京的話,按制,便負有監督之責。
蕭漠躬身,不急不忙地道:「事涉叛逆,,六殿下又有通敵之嫌,羽林軍拱衛京都,自然責無旁貸。」身為王子,叛逆不算什麼,可是通敵一事一旦傳出,對王室絕對不是好事,而且,當時,他派去的宮衛死傷甚眾,根本無力收押易諍,王府儀衛也沒有這個權責。
「算了!」易洛也不是真的想責備蕭漠,再聽蕭漠如此說,便明白當時的情況下,無論如何,蕭漠都不可能讓大部分宮衛離開王宮,一旦讓易庭他們造成既成事實,正統二字就說不清楚了。這樣一來,羽林軍不收押易諍,難道還在那種混亂之中,移交叛逆嗎?
「周思安都做了什麼?」易洛本想進東殿的,此時又轉身在外殿的紅木榻上坐下。他發現自己因為一進城就得知白初宜重傷,竟將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忽略了。
「羽林軍昨日大索全城,抓了一些疑似間者的人,昨晚,周大人還派人向臣商借一些擅長詢問口供的人才。」
「間者?」易洛準確地抓住了重點,「周思安憑什麼懷疑那些人是間者?」
這也是蕭漠困惑的地方:「臣也不清楚。下令前,周大人曾經求見君上。」
「……紫華君不是昏迷了嗎?」易洛沉吟了一會兒,才緩緩地問道。
蕭漠用韓元的話回答:「白王府戍區衛率說,君上之前對一些事情已有安排,臣猜測,可能就是此事。」
「之前就有安排?」易洛輕聲重複,「別告訴朕,重傷本就在她的計劃中!」
易洛的語氣平靜,卻令蕭漠與邵楓心驚不已。
「……不……」易洛沉吟片刻便緩緩搖頭,「朕也不見易諍了,蕭卿去把易諍收押到詔獄,畢竟是王子,羽林軍獄最近也多了不少人。」
「是!」蕭漠立刻退下。
「邵楓,你也出去吧!」易洛是真的需要安靜。
紫宸殿內除了他,再無旁人,日光透過重重窗紗灑進殿內,再不復耀眼,卻明亮得足以讓易洛看清殿內的每一處。
毫無聲息的安靜。
殿內的一切真切地逼進他的眼、他的心。
太過熟悉了,也因此太過陌生。
他的父王近於偏執地保持著紫宸殿的一切,十七年從未改變。
以往他可以一笑而過,畢竟,白子風的影子在東嵐無處不在,一座宮殿算什麼?
今天,當心情不復平靜,這一切竟變得如此刺眼。
——人若不在,這一切有何用?
「該死!」易洛狠狠地拍上手邊的茶几,黑色的廣袖掃落茶盞。
瓷器摔碎的聲音令邵楓的眉角輕跳,旁邊的侍衛不安地問:「統領……」
「沒事的!」邵楓搖頭,「你什麼都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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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黃昏時分,紫宸殿的門忽然打開,王殿親衛連忙參禮:「吾王萬安。」
「沒人來過嗎?」易洛站在門口,並未邁過門檻,只是淡漠地詢問。
邵楓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卻只能搖頭,他們的臉色同樣不好。
易洛冷哼一聲,依舊筆直地站在原處,一動不動,雙眼卻盯著西邊將落的金烏。
紅日西沉,天邊的紅霞一點點地褪去。
易洛的手在袖中緊握。眼中的怒意與不信逐漸累積。
他不信,她真的會就此離去!
「王上,太醫正求見。」一名宮人匆匆從紫極門而入,喘著氣通稟。
「傳!」易洛沉聲回答。
太醫正跌跌撞撞地來到易洛面前,一下子跪倒,那模樣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往最好的可能上想。
「王,君上已醒……已無危險!」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好!」半晌,易洛的口中蹦出這麼一個字,隨即就轉身回到殿中,殿門砰地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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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為什麼沒去見君上?」沐清被易洛派去秋官獄查察柳敬華的情況,回來覆命,未說正事,便先問道。
「朕不是去過了嗎?」易洛隨口應道,「說說柳敬華的事!」
沐清歎了口氣,也未堅持,將情況一一稟明:「秋官獄由羽林駐防,秋官衙門這幾日卻沒有人供值,臣只見了柳相,他對叛逆供認不諱,卻說通敵是有人栽贓。」
易洛冷笑:「你沒將易諍的事情告訴他吧?」
「沒有。」
易洛點頭,沉思了一會兒,才道:「……明白了,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栽贓?……看來還真是個意外!」
「王……」沐清欲言又止。
易洛看向他,眼神閃爍:「你說,朕是不是不該讓紫華君這麼早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