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救陳邵華出來,顯然與上次大不相同,至少不用躲躲閃閃,遮掩其人。所以李綺筠大膽的將李太醫請了來,為她悉心診治。幸而她雖人在牢裡,曹寅礙與綺筠的面子,早期曾派人為她的傷做過些簡單治療,並沒留下傷殘。此番在李府只需慢慢調養,自會健如從前。
見陳邵華對自己的態度越加溫和友善,李綺筠的心情也非常好,待李太醫開完藥走後,便坐在床邊,笑吟吟的和她聊天。說道:「這裡你也不是第一次來,就當是自己家吧。對了。要什麼需要儘管找我。」
邵華點點頭,欲言又止的樣子。
李綺筠自然猜得到她的心事,安慰道:「你放心,我會通知杜陵的。他應該還不知道你已經出來,我也擔心,他若是去刑部劫獄可就糟了。」
陳邵華心中一驚,忙點頭道:「是啊。我料到會中兄弟定會去救我。只是不知道師兄他回來了。可得趕緊通知他才是!」說到這兒,她急得掙扎起來,想要下床,被李綺筠牢牢按住。「你別亂動!好好休息養傷,我會通知杜陵的。到時我帶他來見你。好不好?」
「你,你怎知……」陳邵華想說,你怎知我會中如何聯絡的方法。但轉念一想,杜陵對她非比尋常,想來自有他們相見會面的辦法,自己又何必擔心。便打住話題,只是心中末名的感傷起來,低下頭,幽幽不語。
李綺筠以為她想要休息,便站起身來,道:「你好好歇著,我這就去設法通知杜陵。讓他來看你。」說完,款步出屋,回手帶緊房門,牽了匹馬,出了李府。
該去哪兒找他呢?李綺筠坐在馬背上,邊走邊發呆,剛才真該問問邵華,他們會中有什麼接頭暗號,不過她是肯定不會告訴自己的,還是不去碰釘子的好。再說,這樣豈不是顯得自己太沒本事,連個人都找不到嗎?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策馬出了市集,來到郊外曠野。
此時處處蕭瑟,枯樹殘枝,寒風吹過臉頰,又如刀割般刺骨。李綺筠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勒住馬,仔細看看四周環境。這裡依稀是自己以前和杜陵約會練武放風箏的山坡峽嶺。那棵百年的老槐樹不就在前面嗎?既然來了,就去看看,說不準他在呢。
想到這兒,她夾緊馬背,策鞭一打,棗紅馬撕鳴一聲,蹬蹄跑上了山。李綺筠下了馬,站在樹下,仰望頭頂。想起那日,樹上滿是五顏六色,多姿多彩的紙鳶,而此時,卻只有孤零零的一隻蝴蝶紙鳶斜掛在樹叉上,迎風飄蕩,略顯寂寞。
看來應是剛過十五沒幾天,他是這月才回來的。不然不會只有一隻風箏。為什麼總是錯過彼此的相逢呢?李綺筠歎了歎氣,靠著樹默默的發了一陣呆,這才腳步輕點,縱身上樹,解下那只紙鳶。借勢一旋,也不落地,衣襟帶風,身子有如蝴蝶般飄向樹下的馬背,穩穩地落下。隨即策馬仰鞭,往城裡而去。
路過鳳軒茶樓,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勒馬下來。走進茶樓,四下觀望。店小兒見貴客進門,忙上前招呼。李綺筠含笑點頭,仔細看了看這個店小二,回想當日,依稀記得不是他站在杜陵身旁的。便不多說,進店後找了個位置坐下,要了壺茶,也不聽評書,只是四下搜尋觀望。過了一會兒,終於在側門裡閃出一個小二,手搭毛巾,滿面堆笑,正在招呼客人。就是他!
李綺筠站起身來,走了過去。從背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叫道:「小二,我有事問你。」
那小二剛一回頭,李綺筠便拽著他的衣袖,兩人閃到了側門後。那小二本有些力氣,那想到竟被個女子一把拽到門邊,頓時愕然,神色不安,忙定住了神,咧嘴笑道:「這位小姐,你這是……」
李綺筠不願多說廢話,壓低聲音直接問道:「杜陵在哪兒?我有事找他。」那小二一楞,隨即說道:「小的不認識什麼杜陵,小姐您還是請回座吧。」
跟我裝傻!哼!李綺筠雙眉一挑,正待發火,心中轉念一想,想是他們幫規嚴謹,他又不認識我,肯定不會帶我去見杜陵的。算了,不如讓他捎個信吧。便說道:「你不肯帶我去見他也沒關係,你幫我傳個話給他。說陳邵華現在我家,讓他抽時間來找我。最好是子時。我在家恭候大駕。你告訴他,我姓李,他自然明白。此事很要緊,你可別耽誤了!」說完,不由得又瞥了那小二一眼,轉身離開。店小二初聞她言,一臉驚駭,見她已然走了,忙急匆匆進了內堂。
黑夜子時,星光遍地,寒氣避人。屋內卻是燭火綽綽,圓桌之上擺滿了美味佳餚,酒釀幽香。李綺筠一身華服珠履,錦衫羅裙,風姿俏麗,卻是眉頭微蹙,一手托腮,怔怔地坐著發呆。
他怎麼還沒來呢?我是不是太托大了,怎麼連自己名字也沒告訴那小二,萬一杜陵他認識好幾個姓李的女子呢?唉。連我家的地址也沒說清楚,按說以他們天地會的本事,不會連我家都找不到吧?想來我的綺筠綢緞莊已經在京城小有名氣了呢。哎呀!他是江湖俠客,哪管什麼絲綢店舖的生意興隆不興隆,名聲不名聲。定然是找不到我這兒了!看來明天還得去鳳軒茶樓一趟。正想著,忽覺窗外閃過一個黑影來到了門前,忙站起身來。就聽杜陵的聲音在外輕聲響起:「綺筠,你在嗎?」
「快請進!」沒等李綺筠走過去拉門,一扇門已經被輕輕推開,杜陵風度翩然,瀟灑豪氣的走了進來。見她雖面色微紅,眉宇間卻顯失神散氣,正是重傷後,體內經脈未暢之故。不由得一陣心酸,緊走兩步,伸臂將她憐惜的擁在懷裡,口中歎道:「都怪我來遲一步,讓你受苦了。聽聞你被邵華重傷,我便一刻不停的趕來,還是沒能及時救你,是我的錯。」
李綺筠忽然被他擁進懷裡,不由心中一顫,剛想掙脫開,卻聽他滿聲戚苦,不斷自責,對自己竟如此情深義重。心有不忍,便如朋友般,伸出手輕拍他的後背,安慰道:「你放心,我都好了,真的。」
杜陵一時激動擁她入懷,此時溫香懷抱,心神一蕩,頓覺不妥,忙後退了半步,只是順勢握住她的雙手,將自己的功力慢慢送了過去,以療她內息。
李綺筠剛想邀他入座敘舊,卻感覺從手掌中傳來陣陣暖意,身上頓覺得說不出的舒適,這暖流緩緩貫穿了體內的各處經絡,只覺得渾身熱血流淌,連頭頂也漸漸沁出汗來。知道這是杜陵在用內功為自己療傷,便不再說話,只等他自己收功結束。心中不由暗暗佩服,只幾月未見,他的功夫尤勝從前,只怕以他的武功修為早已經超過了曹寅,應是自己認識的最厲害的高手呢。
過了良久,只見杜陵胸前起伏,長出了一口氣,雙手漸漸脫開李綺筠的手,面色微紅的含笑道:「好了,今日就到此。你覺得怎樣?」
「我覺得渾身都有力氣了!好想和你打一場呢。呵呵。」李綺筠一邊笑,一邊讓杜陵入座。兩人數月未見,自是要說的話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