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落葉成塚。坤寧宮裡,索額圖正滿面春風的給皇后赫捨裡跪下磕頭請安。「叔父,請起。這兒沒外人。」秉退了一旁的宮女太監,難掩愁容的赫捨裡不安的用手攥著綢帕。
「皇后娘娘,今早上皇上駁回了明珠的奏折,而採納了臣的建議。這個回合,他納蘭家算是丟了人。哈哈!」說到得意處,索額圖忍不住笑了起來。赫捨裡緊鎖眉頭,微微怒道:「叔父,我找你來是想商量一下關於承佑的事。」
「啊,是,承佑近況如何?」索額圖收起得意的神情,見赫捨裡眼眶含淚,忙關切的訕笑道:「皇后娘娘放心,他不會有事。況且最近皇上不是常常會來坤寧宮嗎?」
一句話說的赫捨裡幾乎掉下淚來。不錯,皇上是常來坤寧宮,可卻從未留寢。除了看望承佑時,他會一展笑容,平時見了她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沒有半點柔情。難道說他們曾經的歡愉都是建立在利益上的互換嗎?可是這些,她又能跟誰去說?
「皇后娘娘,大阿哥的藥煎好了。」宮女翠兒端著湯藥跪在門外/赫捨裡收起淚光,臉色凝重,尊貴傲然的站起身來,「進來!」
翠兒應了一聲,推門進來,又給赫捨裡跪下,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囉嗦!熬藥需要這麼久嗎!」赫捨裡親手接過湯碗,見翠兒還傻跪著,忍不住抬起腳踹了她一下,怒道:「還不快去拿些蜜餞果棗來!」
兒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隱去眼底的一絲怨恨,退出了門外。
「皇后娘娘真是細心,還親自喂承佑喝藥呢。」索額圖在一旁陪笑。赫捨裡啐道:「這些賤人一個個都是毛手毛腳,怎麼照顧得好我的兒子。」想起承佑,她歎了歎氣,端著藥轉身走進內室。
紗帳微攏,一個原本粉面唇紅的可愛小孩,如今已經變得臉色蠟黃,雙眼凹陷,唇暗無光。「承佑,起來喝藥了。」赫捨裡的眼睛裡充滿了母愛的柔情。見承佑酣睡不醒,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將湯藥放在桌上,嚶嚶的哭了起來。
「皇后娘娘,承佑怎麼病得如此重?」索額圖本在外間侍侯,聽到赫捨裡的哭聲,忍不住走進屋裡,一眼就看見了床塌上憔悴的承佑。
「什麼!你還問我!還不是你要我……」赫捨裡氣得拍案而起。
「皇后娘娘息怒,待微臣仔細看看。」索額圖頭上沁著汗,走到床前。「你看出什麼?快說呀!」皇后抹了抹眼淚,跟著走了過來。索額圖搖了搖頭,歎道:「臣看不出什麼。只不過……」
「不過什麼?」/索額圖低頭沉思道:「不應該是這樣的。那藥性只是增加他的疲倦和瞌睡而已,對身體基本什麼大損。可是看他這情景,真像得了重病。皇后娘娘,負責診治的可還是李太醫?」
「不是,李太醫前些日子請假了,皇上指派了韓太醫來給承佑診治。開的處方和李太醫無二,而且我,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給他添藥了。只盼他能好起來,我,我就再無所求了。」說完,赫捨裡撫摩著承佑的小臉,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
「是,皇后娘娘做的對。」索額圖忙附和道:「應該不會有事,按太醫開的要藥方,吃幾副就應該全好了。如果沒有氣色……」顧不得看赫捨裡的驚疑的表情,他繼續說:「就要好好留意一下這宮裡的人,看有沒有人背後做手腳。臣只怕這後宮中有人對皇后娘娘得寵心存嫉妒,要趁這個機會來打擊您。」索額圖果然是老謀深算,一眼就看出其中必是暗藏貓膩。
「什麼!」赫捨裡一聽這話,頓時怒火中燒。她從小嬌生慣養,養成了飛揚跋扈的性格,進宮便是皇后,一直高高在上。以前,就算是皇上也會讓她三分,更何況這後宮裡的品級比她低很多的嬪妃貴人了。要說是樹敵,恐怕後宮裡的每個人都很可疑。到底是誰呢?赫捨裡雖然位高驕橫,但卻心眼不多,急切間,雖將各個嬪妃在腦裡都過了一遍,仍想不出什麼頭緒。她無助的抓住索額圖的胳膊,「叔父,你要幫我啊!」
「娘娘放心。臣曾是侍衛總管,宮中有不少眼線和舊識。一定會徹查這件事。」
三日後,乾清宮。康熙正在和眾大臣商議國事。坤寧宮的一名太監,跌跌撞撞的跪倒在門外,喊道:「啟秉皇上,大阿哥,大阿哥快不行了。皇后娘娘派奴才來通知您。請你移駕坤寧宮。太皇太后也已經去了坤寧宮。」
「什麼!」康熙聽罷臉色一變,忙站起身走了出來。一旁的索額圖驚得臉色刷白,見康熙急走了出去,忍不住撲通一聲跪道「皇上,奴才,奴才也……」。
康熙愛子情切,知道他是關心承佑,說了聲「跟著來吧。」一步也未停留,便匆匆往坤寧宮而去。
此時的坤寧宮裡已經亂成了團,哭聲喊聲一片,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真的關心承佑的安危,其餘來趕來探望的各宮嬪妃無不各懷各胎。
康熙剛進內堂,就見赫捨裡緊緊抱著承佑,已經哭成了淚人,往日的狂傲飛揚早已不見,有的只是一個母親痛苦的哀鳴和無助。
「承佑!」看見他嘴角殘留的白沫,康熙心痛如絞。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看著承佑一點點長大,學走路、學說話。他曾手把手的教他寫字,畫畫。他曾在心裡告訴自己,他會成為一個負責的好父親。他會給他一個快樂的童年,絕不會讓他像自己小時候那樣孤單可憐,沒有父愛。然而眼前的情景,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理性在瞬間崩潰。康熙紅著眼衝過去搶抱過承佑,用手輕輕抹去他嘴角的白沫,「不會的!昨天朕見他還是好好的。太醫!太醫呢!」
「皇上!」孝莊太皇太后見康熙在眾人面前如此失態,忍不住一聲斷喝:「即成事實,就要接受它!」
「不,不會!」康熙失神的抱著承佑,一下子呆坐在床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