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氣喘吁吁地奔跑在山間小路上,林間的鳥啼曾經是輕言細語,現在卻聽起來沒那麼悅耳,反而惹得人心煩氣躁。
從沒有機會到繼宗家去看看,去看看繼宗口中的小茅屋,去看看繼宗一直孝順著的娘親,去看看以後將要一同創造的新生活。現在這一切都是虛幻,在幾日前還是美好憧憬,瞬間這一切都化作渺茫。
柳兒寺院門口停住了腳步,這是一直以來她和繼宗相約的地方。
「公主!」
柳兒聽到這聲呼喚,迅速地轉過頭去。
「繼宗!」
繼宗輕笑著搖頭:
「公主,我不是繼宗,我是繼宗的哥哥繼祖。」
「繼祖?」柳兒喃喃自語道,「什麼哥哥?繼宗沒說過!而且你根本就是繼宗……」
繼祖邪笑著:
「我與繼宗是孿生兄弟,非常想像,公主這麼多年也都沒能分出我們兄弟二人。」
如此說來,母親所言的一切皆屬實,繼宗的確有一個孿生兄弟繼祖!
柳兒恐慌地倒退了幾步,仔細地端詳著面前這個男子。很像繼宗,裝束很像,模樣很像,只是他笑起來的樣子不像,他的笑容裡多了幾分邪魅,比繼宗的冷漠和坦然看起來更讓人恐懼。
「你……繼宗到哪兒去了?」柳兒鼓足勇氣,顫抖著問。
「真不知道你這腦子是怎長地?」繼祖笑著搖頭。「繼宗喜歡的柳公主不過是個愚鈍的女子罷了!」
見柳兒依然一臉迷茫,繼祖不得不繼續解釋:
「公主當年偶遇的那個獵戶的確是繼宗無疑,以後與公主見面的也是繼宗無疑,只不過有幾次公主見的卻是繼祖我了!」
繼祖笑著抬起柳兒的下巴:
「公主忘性真大,當初我還拿了公主幾錠銀子呢!說是要私奔的盤纏!」
柳兒憤恨地掙脫開繼祖的挑逗:
「你騙我!」
「公主是金枝玉葉,是千金之軀,我一個無名小卒,能騙得了什麼!」繼祖也沒生氣,依舊笑著,「公主還不是風風光光地下嫁駙馬都尉了?難不成公主以為與繼宗再次相遇真是緣分?」
柳兒似乎也明白了大半。她伸手指著繼祖地鼻尖:
「你們合夥騙人?你們……」
繼祖一把鉗住柳兒的手臂:
「公主真是天真!還以為真的有神仙眷侶的傳說!公主莫要怪他人,一切都是你爹娘早下得罪孽……」
疼痛的柳兒強忍住眼淚,咬牙切齒地說:
「繼宗,繼宗在哪兒?你叫繼宗來與我對質!」
「柳兒……」
柳兒含著淚轉過頭去,她看到了另一張和面前這個凶神惡煞般的男子相似的面孔。
「哥,你放手……」繼宗平靜地說道。
繼祖鬆開柳兒:
「來得是時候,有話快說。」
柳兒捏著被繼祖攥得生疼的手臂,怯怯地看著繼宗:
「繼宗……」
繼宗看著柳兒的手臂,並未上前:
「疼麼?」
柳兒不禁潸然淚下,她哭著點頭。
「我哥和我都是粗人。請別怪罪。」繼宗抿著嘴。
「你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柳兒握著手臂,強忍著疼痛問了下去,「為什麼我不知道你有個雙生哥哥,還有他說的都是什麼意思?」
真相!我想知道真相,卻又恐懼那個真相!我怕娘親所講地一切皆為事實!
繼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簡單地說,公主的父皇和母親是我們兄弟的殺父仇人……」
柳兒不敢相信地搖著頭:
「不可能!我父皇天性仁善,娘親更是誦經念佛,慈悲為懷,他們連一個普通的生靈都捨不得殺死。何況是你們的爹……」
繼祖衝到柳兒面前。雙眼血紅:
「如若不是你父皇因女色而迷亂,不是因顧此失彼而惶恐,他怎能草草斷案,讓我父親枉死!你母親不僅不念舊情,反而放手不管,讓我父親做了刀下冤魂!」
柳兒畏縮著:
「這些我都不曾聽過……」
「那今日我就要你好好聽聽!」繼祖大聲怒吼著。「你母親假做好人。說饒過我們母子三人性命。你們在宮裡奢享榮華,我們卻在外風餐露宿。我娘本來身子不好。加上我爹又冤死於皇宮,她心裡嘔著一口氣,病得淒淒慘慘。我們窮困倒,娘就靠出賣皮肉來養活我們兄弟,要不是最後儀心師太可憐我們母子三人,恐怕我們不被那些客人打死就會淪落成賊人……」
繼宗站在一旁,呆若木雞。
「我們兄弟發誓,早晚一天要報這個殺父之仇,為爹娘討回這筆血債。你的父皇已經歸天,我們無處討要,正好遇到潛心修佛的太后,也就『巧遇』了公主你……」繼祖繼續說著,感情由剛才的悲憤轉為幽恨,「公主死心塌地地追隨繼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血債血償,玩弄公主於股掌間比取人性命更覺快意!」
柳兒悲痛欲絕地閉上眼睛,不敢再多看他們兄弟一眼。
「繼宗,不念舊日恩怨,只說現今。我已和皇上講明,要與你遠走天邊,我不再是金枝玉葉,我也不再是壽陽公主。我只要你一句話,你到底對我有沒有真情實意?」柳兒哀怨地看著繼宗,淚水不停地滑落。
繼宗,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曾經喜歡過我,哪怕只有一絲情意,我都會覺得付出的情感都是值得地。不管那些恩怨情仇,我只想瞭解你真實地心意。
繼宗擰著眉毛,額頭扭起深深的紋路。看著柳兒期盼的眼神,他緊抿著嘴唇,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
「我對你從未動情,只是為復仇而來……」
伴隨著繼祖的仰天長笑,柳兒接近崩潰地跪倒在地上,她雙肩抖動,淚流不止。
淚眼朦朧間,柳兒看著繼祖狂笑著的猙獰面孔和繼宗畏縮愁苦的面容。
繼宗,你真殘忍!難道這四年來我們所經歷地一切,所有地歡歌笑語都只是虛幻?難道這四年來我們所經歷地每一刻,都是你為了玩弄我的一步棋?
我做錯了什麼?只因為我是公主,我不幸做了你所謂地殺父仇人的女兒?人世間的情感真的如此脆弱,或者說,真是如此虛無?我們所經歷著的,擁有著的,到底哪一種才是真實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