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醒了。
我放下手中的針線,去榻上哄他。
他咯咯地笑著,我細細地看他,這鼻子,這眼睛,像極了你。
只是這神情不似你這般冰冷和嚴肅呢。
怪不得你,你的心裡裝著太多的事情,我該明白的。
即便是一個禮冠,你都那樣上心。
兩年了,才得以見著父皇,我知你的心思。
可世子還小啊,一頂帽子的意義,他又哪裡曉得。
連喚個大伴,你都那般顧慮,唉。
我可顧不得那麼多。
身上髒又怎樣,先哄好了,抱過去。
皇上說話間就要到了,馮保的辦法又何談放肆。
戴吧。你無奈地應著。
我急步走上前,幫馮保把禮冠戴上,世子笑了。
哄著騙著,戴上禮冠的世子有種小小的神威。
哈哈哈,我們都定心地笑了。
而你,卻側目望著,一臉肅然。
我忽然讀不懂你眼神裡的句子,彷彿不得已去寬容我的過錯似的,真是令人費思量。
不容多思量,父皇即刻就到了。
你是兒臣,我是兒臣妾,懦懦地跟著,不敢抬眼。
呼吸都摒著,壓得胸悶,哪裡能真切地聽到那句「你有功,朕要賞你」。
幸在有你。
我緩過神來,方記起自己該說的台詞,祖宗之德,皇恩福報,何敢言功。
呵,輕喘一口氣,畢竟是皇上,措辭來不得半點紕漏。
還是賞我了,念我出身貧寒,賜我父親一個侯,絲綢十萬匹。
你忙代我李門磕謝天恩,動作和語氣都帶著少有的惶恐。
而剎那間,我,竟為這好事淚流。
感浩蕩的皇恩?發自內心的感恩?
念娘家的種種酸澀?勾起鄉思?
抑或是因了你,那樣冷峻的身桿為我躬下的姿態讓我好生辛酸?
我欣賞著世子那孩童特有的純真,
想起那天他在皇上懷中也是這般燦爛,
莫不是他也在為他母妃一家受到的賞賜而雀躍?
怎的,唯有我,那一幕的我,儘是沒來由的眼淚?
到如今,我依舊在想著答案。
究竟那一場淚因何事而流,又為何人而流。
我是你的妻,你可否幫我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