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眉頭一皺,神色有些不耐,追問道。
「歐陽公子,『暫時』無礙是何意?」
歐陽宇不緊不慢地端起瓷杯,鼻尖縈繞著茶香,輕輕放在唇邊啜了一口。
「王蒙的戒心比你我想像中要深得多,袁公子費勁心機,怕是還不能完全清除掉他的疑心。如今王蒙尋不著袁公子的不是,暫時是無礙的。」
霍明聽罷,驚訝不已。與王蒙常年一起在軍中,即使彼此沒有多少來往,卻從未發現他會是如此小心謹慎之人,甚至是機心極重。但歐陽宇這個外人,長居玉泉山上,對王蒙此人卻瞭解頗深。
思及此,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那悠閒品茶之人。
「四日之內救出袁傑,歐陽公子有何見解?」
琥珀色的眼眸淡淡地飄向他,問道。
「霍將軍原本的計劃?」
霍明微微頷首,應道。
「在下欲在軍營製造一場小火災,以期混亂之際救出袁傑。」
放下茶杯,歐陽宇粉白的唇一揚,道。
「霍將軍想要從何處開始點火?糧草處,藥營,傷兵營,還是主營帳?」
霍明一時語塞,歐陽宇一眼便看出他顧忌之處。無論哪裡都是燒不得,畢竟那是他幽國之師,他怎能忍心在這關鍵之時讓其有所損傷!
「那歐陽公子有何良策?」思慮片刻,他反問道。
「歐陽倒是有一計,只是有些凶險,亦需要霍將軍以及弟兄們的配合。」
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歐陽公子不妨直說,霍明是個粗人,一向直來直去,不懂什麼曲曲直直的。」
歐陽宇微一挑眉,這言下之意是說他的花花腸子很多麼。
「霍將軍注意到臨軍這次的攻勢了嗎?」
不明他為何突然轉移話題,霍明依舊應道。
「臨軍左右翼很不對稱,一面很強,一面卻很弱。臨王忽然起用兩個默默無名之輩,興許是這兩人之間的差距罷了。」
「原來將軍的想法是如此,」無視霍明眉宇間的惱意,他慢吞吞地說道。
「臨王座下沒有無用之人,如今他定是靜觀其變,坐收漁人之利,倒不如讓我們早一步掌握主動權。」
霍明被他牽著鼻子走,如今更是一頭霧水,愣愣地看著歐陽宇。
「此事歐陽已經交代嚴容、張信去辦了,霍將軍若不放心,亦可以跟著去。不過動作得快些了,他們怕是準備出發了吧。」
「什麼!出發!」愕然地看向窗台上吃得歡快的白鴿,霍明無暇理會他,掉頭就走。
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少主上次說的話猛地在霍明腦海中閃過,歐陽宇此人實在深不可測。待少主回來,他得提醒她好好小心提防……
「你說什麼!公孫瓚提議帶兵進攻臨軍!」王蒙皺眉來回踱步,忿忿說道。「荒唐!真是荒唐之極!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就這麼急著去送死!」
「主帥,慕軍幾乎所有的將領都贊成此舉,正商量部署,勢在必行啊!」那名士兵身穿慕軍的盔甲,著急地說道。「主帥一定要想辦法勸阻他們。」
「你以為王某不想阻止他們嗎?但是,公孫瓚此人對在下有成見,我王蒙說什麼都沒用!」
頓住腳步,無奈地歎了口氣。
「罷了,在下去看看,希望事情會有轉機。」
那人一臉欣喜,與王蒙快步朝慕國主營帳走去。
「……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麼明晚入夜後,進攻臨軍,將他們再打個落花流水!哈哈!」
「就是,臨軍那群鼠輩,在下不過揮揮刀,便嚇得屁滾尿流了,有什麼好怕的!」一人猖狂地大笑道,眾人不禁附和起來。
「不可!」王蒙大步跨入帳內,凜聲道。
「哦?王將軍特意過來,又有什麼指教嗎?」公孫瓚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問道。
「指教不敢當,只是臨軍近日的舉動不明,不應該草率行事。」環視了一周,王蒙勸說道。
「草率?王將軍此話差異,眾將士經過一番討論後一致通過的,怎能說是草率行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道。
「前幾日王將軍行蹤不明,如果不是慕軍擊退臨軍,幽軍而今只怕沒人倖免了。若王將軍擔心幽軍的傷亡,不願意加入此次進攻,大可以明說。我公孫又怎會強人所難呢,讓幽軍的蝦兵蟹將上陣?」
「你!」譏諷的語氣讓王蒙臉色發青,勉強平息了怒意,咬牙切齒道。「上次幽軍慘敗,只因臨軍的那名新將,手執五尺大刀,一人可抵百人,難以對付。如若沒辦法制服他,必定傷亡慘重,所以……」
「好了,不必再說,公孫心意已決。慕軍較之臨軍,勢均力敵,臨軍有強將,我慕軍的將領也不是吃素的。王將軍,若沒其它事,就請回罷。」
伸手作了個「請」的動作,王蒙心下急躁,卻只得抬步離開。
不能勸阻,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誰知翌日一早,收到昨夜臨國軍營被夜襲的消息,讓王蒙震驚不已。
「怎麼回事?」
「屬下不知,探子回報,昨晚入夜,營地四處突然起火。混亂之際,各處有人呼喊慕軍來襲,讓臨軍昏頭轉向,慌亂無措。」一人單跪在地上,恭敬地報告道。
「慕軍?」摸摸下巴,眼珠一轉,問道。「昨夜慕軍沒有什麼行動?」
「是的,慕軍收到此消息也莫名其妙。」那人頓了頓,遲疑地道。「因此,他們打算抓緊時機,提前行動。」
王蒙猛地跳起來,揪起那人的衣襟。
「如此重要的事怎麼不早說!他們何時出發?」
「將軍,」那人冷靜地開口道,「他們根本就不理會您的話,既然阻止不了,讓慕軍那群將領吃點苦頭,以後事情不是好辦得多麼。」
緩緩鬆開手,王蒙拍拍那人的肩膀,歉意道。
「在下一時心急,失禮了……既已出發,挫挫他們的銳氣也好。昨夜臨軍經過一場混亂,怕會有些疲意,慕軍此次應是無礙的。不過,究竟是何人編排這麼一齣戲?這分明是引公孫瓚他們上鉤。」
「屬下曾聽說邊境有群盜匪,到處搶奪,連臨軍的軍糧都敢據為己有。」
王蒙冷笑一聲,「盜匪?普通的盜匪又怎會有如此膽量,那些人根本就是……」
見那人好奇地豎起耳朵,他立即止了話。
「還有其它事情嗎?」
那人抬頭瞅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軍醫長剛才來報,營帳裡那人再這樣拖下去怕是活不久了,要屬下來問您意下如何。」
王蒙不甚在意地蹙起眉,「那人又怎麼了?」
「照您的吩咐,用良藥吊著他的性命。沒有治癒他身上的傷,用藥封了聲音和麻痺了四肢。只是那傷口腐爛得厲害,所以……」
他抿抿唇,沉吟片刻後,說道。
「既然如此,就治治他的刀口。他還有用,現今死了可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