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公子似乎對臨王的評價相當高,曾與他有所接觸?」
歐陽宇但笑不語。
明眸微閃,提出另一疑惑。「……新的統帥是個怎樣的人?」
「謹慎多疑,善於隱藏自身,心機深沉。」豎起兩根青蔥手指,唇角微揚。「簡單地說,兩個字,虛偽!」
摸摸鼻子,「要取得他的信任,看來不易。」
「的確,」好整而暇地啜了口茶,他敷衍地微一頷首。
「歐陽公子有何妙計?」若盈追問一句。
放下茶杯,歐陽宇略為遺憾地喃喃說道。
「嗯,若用上玉泉山的雪水,這茶的香氣更為馥郁了。」
若盈一愣,正想再問,卻在聽見他接下來的話後打退堂鼓。
「袁公子,我乏了。離開時記得帶上門,恕歐陽不送了。」
優雅地脫掉披肩,迅速翻身躺下,雙眸瞬間緊閉。
她無奈地看著他流暢的一系列動作,替他掖了掖被角,躡手躡腳地提步離開。
「袁公子身上,不該有『依賴』兩字……」
門邊的身影一震,頭也未抬,默然地闔上房門……
「炎,」殘燭暗影下,低沉冷凝的聲線響起。「……袁家村內,名為『斐』字有幾人?」
青衣人垂眸立在一側,聞言飛快地抬首,復又低下,道。
「只因袁家軍少主袁斐然有『斐』一字,因此袁家村再無人取同一字。」
「果然……」輕歎一聲,墨眸一沉。「確定袁斐然仍在幽國?」
「是,」青衣人略一遲疑,問道。「主子,是否有所不妥?」
「……還沒有若兒的消息?」微一沉吟,問。
「謹尊主子之命,秘密查遍袁家村的戶籍,並無『若盈』此人。」
「沒有麼,」寬大的金邊龍紋衣袖輕揮,白玉般的手臂若隱若現,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叩,黑眸漸冷。
「劫走軍糧之人?」
「主子恕罪,屬下尚未查到賊人藏匿之處。」單跪在地上,他率先告罪。
「何人所為?」
「人數不多,衣著襤褸,應是幽國的賤民組成的烏合之眾。」
「一群烏合之眾就令朕的暗衛首領束手無策?」
話語剛落,炎臉色一暗,抿唇不語。
「起來罷,」幽暗的眸裡金光閃爍,薄唇勾起。「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不是麼……」
「主子,還有一事……」順從地站起,恭敬地道。
「嗯?」指尖輕撫著身側墨黑的劍身,漠不關心地低哼一聲。
「莫恬莫將軍這半月常去拜訪蓮妃。」
「哦?兩人都談了什麼?」興趣盎然地笑問。
「蓮妃並無意與之深交,莫將軍則對主子封其為妃之事甚感關心。」
「看來老狐狸派他來探聽一二,可惜怕是袁蓮自己也不清楚,卻以為莫恬是朕故意試探她的人,又怎敢掉以輕心。」
「屬下愚鈍,主子為何封這普通的幽國女子為妃?」
冷眸閃過一絲笑意,「袁斐然的未婚妻,表面溫順,卻暗藏報復之心……如今,她更有用處了。」
「主子的意思?」炎疑惑不解。
「將尋若盈的探子召回……朕有預感,她很快會再一次出現在朕的面前!」
「莫恬見過蓮妃。」
「莫將軍,」帳內一妙齡女子身穿華貴衣裙,沉靜的雙眸淡淡一瞥,漠然地朝他微一點頭示意。
莫恬半月以來早已習慣了袁蓮的冷漠,也不惱,臉上堆滿了笑意。
「莫恬前些日子捎了些物什過來,蓮妃可還滿意?」
莫恬暗忖。
其中那顆黑珍珠可謂價值連城,爹千辛萬苦才得到這麼一顆。女子向來喜愛如此珍品,尤其是袁蓮這般鄉村賤婦,沒見過什麼世面,想必更加欣喜若狂了吧。
誰知袁蓮只是微微頷首,語調平淡。
「很好,多謝莫將軍的美意。這些難得的珍奇,蓮已讓人仔細收拾好了。」
言下之意,禮是收下了,卻置於箱底,從此不聞不問。
莫恬的臉色立時五彩紛呈,嘴角有些抽搐。這無知鄉婦,真是不是抬舉!
不過一瞬,便平復了心底的怒意,表面依舊溫和無害。
「區區小禮,不成敬意,蓮妃歡喜就是莫恬的榮幸了。」
眼珠一轉,又笑道。
「聽聞皇上有半月未曾召蓮妃了,可需莫恬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袁蓮眉一皺,終是正眼瞧向他。
「不勞莫將軍費心了。」
見她有了動靜,莫恬狡黠地一笑。
「舉手之勞罷了,再說蓮妃一人在軍營有諸多不便,也甚是想念故土,這思鄉之情,想必在皇上身邊才能有所寬慰……」
淡淡地打斷莫恬的話語,袁蓮冷冷地道。
「……蓮還記得當晚莫恬將軍帶人衝入袁家村,殺盡了男丁,而後將一干女子抓了來。蓮如今孤身一人在臨國軍營,縱使有諸多不便,難道不是莫將軍一手做成的?」
莫恬一臉鐵青,想起爹的叮囑,深吸了幾口,一口惡氣最終忍下,氣憤地拂袖離去。
「裝什麼清高,即使封了妃,也不過是個雌伏在皇上身下的低賤女奴。這冷臉在皇上那還不知怎地狐媚惑人,把皇上迷得糊塗才封了妃,竟敢在我莫恬面前擺臉色!」
身側的侍衛連忙勸阻道,「莫將軍,慎言!她怎麼說都是皇上的妃子,辱罵她等於對皇上不敬啊!」
莫恬用力退開那侍衛,冷哼道。
「若不是爹一直叮囑要我伺機接近她,那姿色我才不可能理會,總是擺出一副死人臉,都不知道皇上喜歡她什麼!」
「莫將軍……」侍衛正要繼續勸阻,突然臉色一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小人叩見皇上!」
莫恬身子一僵,心下驚慌不已,亦急忙跪下。
「莫恬見過皇上。」
「都起來罷,」手微微一抬,皇甫酃淡淡道。
「剛才似乎聽見莫將軍提起朕?」
莫恬一驚,微一思量,立刻指向一旁的侍衛。
「沒有!是這個不知死的傢伙私底下議論皇上,末將正在喝叱他!」
一腳揣在那侍衛胸前,力度之大讓他痛得立時暈死過去,絕了他辯解的機會。
「來人,將這奴才拿下,就地正法!」
他揚聲喝道,附近的士兵聞訊而來,見臨王在此,更是驚慌失措地快快把人拖走。
皇甫酃冷眼看著他們,神情不笑不怒,高深莫測。
莫恬見狀,愈加驚得一身冷汗。
「莫將軍倒是忠心,朕未發一言,就將事情都處理好了。」
「末將對皇上的忠誠,如滔滔江水,天地良心,日月可鑒!」
跪趴在他腳邊,莫恬艱難地搜刮著腹中僅有的一點墨水,急急發誓。
「呵,」皇甫酃冷笑一聲,「聽說最近莫將軍往朕的蓮妃那處跑得很勤?」
「這個,」莫恬伸手偷偷地拭去額上的冷汗妃一個女子在軍營有許多不便,末將,末將也只是對她表達關心之意。絕無非分之想,皇上明察!」
「非分之想?莫將軍言重了,她這般姿色還入不了你的眼,不是麼?」
淡然的話語聽不出一絲怒意,卻彷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令人越加心驚膽跳。
「……皇,皇上恕罪,」莫恬認命地閉上眼,原來他一早便聽見了,卻任由自己讓那侍衛替罪。在他眼裡,這只是跳梁的小丑弄出的一場鬧劇罷了……
「末將,末將起誓,再也不會去打擾蓮妃了。」
耍這麼個小手段想要脫罪?
皇甫酃冷然地瞥了一眼,道。
「莫將軍終於想起袁蓮是朕的妃子了……也罷,念在你初犯,又看在莫丞相的面子上,就饒了你這回,不過……」
莫恬才鬆了口氣,這「不過」兩字把他吞落肚子的心一下子又給提上來了。
「……得讓莫將軍記得更牢,暫時撤去將軍之職,二十大板,如何?」
能不死已是大幸,莫恬驚喜地磕頭,連連說道。
「謝皇上不殺之恩!謝皇上不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