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召 卷一:縱使相逢應不識 第二十八章 傷重
    倚著冰冷的石牆,若盈歎了口氣。石縫透入微弱的光亮,在這裡該有兩天了……

    想起那晚,白甫為她擋去狼王最後的一擊,靠在她身上時,地面突如其來的震動。耳邊響起邵大哥的驚呼,腳下一空,他們驟然墜落。

    醒來,已身在此處。

    黑暗的石室,潮濕的地面,牆角佈滿青苔。四周皆是石壁,窄小卻沒有出口。

    左肩一輕,沉重的喘息,虛弱的語調。

    「又是白天了?」

    「對,」抬手攏了攏他身上有些破損的外衫,「不再多睡一會?」

    墨眸在黑暗中閃爍,苦笑道。

    「再睡,就得直接去見閻王了。」

    覆上他的額頭,若盈微微皺眉。掌心仍然一片灼熱,傷口未能及時處理,在這陰冷之地,他的傷勢只會更重。

    轉過身,雙手又開始仔細摸索著石壁的每一寸地方。

    「別忙了,好好休息保留體力罷。」包袱留在山洞中,身上沒有乾糧、水和藥物。除了等外面的人來救他們,別無他法了。

    「咳體的熱度一直未曾消退,喉嚨乾渴的愈加厲害了。

    沮喪地放下雙臂,四面的石壁,她從上至下細細地用指尖查探過,卻沒有發現任何開啟的機關。難道他們兩人要困死在這裡麼?

    幾聲咳嗽,便沒了聲響。擔憂地轉頭,見他躺倒在地上,連忙小心地避開後背的傷口托起他。

    手心微涼的觸感,她不由單手將他擁入懷中。

    他無意識地靠近溫暖,身子因涼意微微顫慄。意識昏沉,無力地倒向散發著淡淡幽香的柔軟。

    彷彿回到七歲那年,滿身的傷痕,由內至外滲透的痛楚。當時,直到那人倒下,他才敢放任自己昏迷過去。

    但,當炎找到他時,卻又立刻驚醒過來。或許,除了自己,他誰都不相信……

    勉強維持著清明,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中。

    七歲到十歲,短短三年,他剷除了所有的兄弟。

    除了第一次他親手揮刀,雙手再未沾染兄弟的鮮血。只因,那次之後,他懂得了——借刀殺人……

    挑撥幾人之間勉力維持的平衡,利用所有可以利用之處,各個擊破。

    他們之中大多數人,到死都不會知道,讓他們走向黃泉之路的,是那個沉默寡言,美貌瘦弱,一無是處卻被稱之為妖孽的他!

    乾裂的唇角勾起一絲自嘲,一出生就被冠上妖孽之名,困在蕭瑟的冷宮,一世不被允許離開。

    還記得其中一個兄弟,以通敵賣國之罪推上刑場。好心的在最後一刻告訴了他真相,那驚恐的神色,死前嘶聲裂肺地高喊的「妖孽」二字。

    寒眸閃過一絲金亮,既然你們認定朕是妖孽,那朕就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妖孽!

    低沉清亮的歌聲,婉轉輕柔,在寂靜灰暗的石室裡迴響,似是撥開雲霽的清風,又似記憶中那雙輕撫他的溫暖柔軟的手。

    緊繃的身軀緩緩放鬆下來,側頭,瞇起眼。黑暗中,明亮的雙眸閃耀著動人的光芒,溫柔的神情,掛在嘴邊那淺淡的笑意,都讓人移不開視線。

    待柔和的聲線停下,他輕輕問道。

    「這是什麼曲子?我怎麼沒聽過。」

    若盈不好意思地笑道,「這是小鄉村裡哄孩子睡覺的小曲,登不上大雅之堂,白公子未曾聽過並不奇怪。」

    哄小孩睡覺的曲子,難怪……

    「很好聽,能再唱一次嗎?」

    「好!」若盈爽快地答應道,小時候蘭姨經常輕唱這小曲哄她午睡,曲子在她心裡已是爛熟了。不知,蘭姨他們在歐陽宇那裡過得好嗎?

    思召,究竟在何處?

    綿長平穩的呼吸聲傳來,若盈住了聲,好笑地見他孩子氣地蹭了蹭她的肩窩,尋了舒服的姿勢,又睡去了。

    估摸半個時辰後,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高熱愈加燙人。無措地摟著他,耳邊是他微不可聞的喃喃自語。

    「……好熱……水,水……」

    這個人,會跟斐然哥哥那般,傷重而死麼……

    顫抖的手臂收緊,心裡湧起一陣無力感,她,再也不想見到熟悉的人在面前死去了……

    咬咬牙,若盈拎起佩劍,在右手上劃開一個口子。殷紅緩緩流下,她趕緊放在他唇邊。

    下意識地張口,帶著腥味的溫熱液體漸漸緩解喉間的乾澀,不自覺地想要更多,更多……

    墨眸驀地睜開,望見眼前瘦弱的手臂,以及汩汩流出的血紅。舌尖舔了舔唇,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你醒了?」

    抬手撫上她的臉頰,濕熱的晶亮沾滿了手心,他低低問道。

    「為什麼哭?因為我就要死了……」

    捂著他的嘴,拚命搖頭。

    「你不會死的,不要亂說!」

    嘴角扯出一抹譏諷,「說得對,妖孽又怎會那麼容易死。」

    「……不要說自己是妖孽,」濕漉漉的明眸看向他,「你的血是紅色的,你會笑,你會痛,就跟所有人一樣……」

    清冷冷的黑眸猶若初融的冰雪,透著絲絲暖意。薄唇微翕,輕輕覆上她的眼角。

    「……真是個愛哭鬼……」

    沙啞的聲音含著淡淡的無奈……

    一直以來,眼淚,不過是邀寵的女奴欲留下他的把戲,他根本不屑一顧。

    然,這一刻,眼前淚流滿面的女子,即使滿身血跡,比之他的華衣美妾,卻更要美上數倍。

    盯著掌心晶瑩的水珠,眸中金光流轉……

    他以為,這世上,再沒有會為他流淚的人了……

    未曾包紮的手臂,鮮血順著地面緩緩流向石室的角落。地面竟略微有些不平,血消失在夾縫中。片刻忽然一聲輕響,一面的石地慢慢傾斜,面前呈現出一條直往深處的小道。

    兩人面面相覷,這機關竟是液體達到一定的重量,便自動開啟,難怪一直尋不到……

    從雪白的裡衣撕開一塊長布條,簡單地包紮好若盈手臂上割開的傷口,擁著她。

    「無論是福是禍,只能往前了。」

    俯下身,他們順著光滑的石面急速下滑。身下的摩擦傳來一陣刺痛,冰涼的冷風迎面而來。若盈眨了眨略略刺痛的雙眼,寬大的玄色衣袖伸至面前,擋去了寒風。

    「咚」的一聲兩人重重地落下,異常寬大的石洞,牆上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四周。仔細一看,石壁上竟鑲嵌著幾十顆夜明珠。

    皇甫酃微微皺起眉,顯然是有人用內力將它們陷入厚實的石壁之中,這般高人為何從未聽聞過?

    「白公子,你看!」

    若盈突然一聲驚呼,他轉頭,漾起一抹舒心的笑意。

    石洞的正中,左右各插了一柄長劍。一把墨黑的劍身,泛著絲絲妖異的鮮紅,散發著冰冷的寒氣;另一把的劍身則完全看不出顏色,暗淡無光,猶如棄置數十年的舊劍。

    「畫影……思召……」

    沒想到它們竟被藏在此處,那些幻狼怕是為了守護它們才攻擊他們幾人的。

    「砰!」

    「若盈!」

    「若盈姑娘!」

    「邵大哥、水公子、木公子,你們……」她詫異地見三人從另一出口墜落,跌在不遠處。

    邵殷埠狼狽地爬起身,高興地笑道。

    「你們兩個掉下去之後,我們三人也追著來了,只是一路沒有遇見你們。好在石道四通八達,最後終是到達同一處。」

    水音摸摸鼻子,他們根本是為了擺脫那些幻狼,才被逼跳下來的……

    「那個,難道是……」邵殷埠驚異地指向那兩把劍,瞪圓了雙眼。

    急步上前,摩拳擦掌,雙手緊抓墨劍的劍柄,用盡全力拔起!

    嘗試了幾次,插入地下的劍身紋絲不動,邵殷埠惋惜地放開,失望地說道。

    「看來『畫影』不願認我為主。」

    「風師兄,你去試試?」水音瞥了皇甫酃一眼,見後者一臉篤定,他不禁微蹙起眉,扯住木風的衣袖。

    木風默然地盡力一拔,劍身卻絲毫未動。

    皇甫酃淡然走近,黑眸漸漸染上一層眩目的金芒,氣勢凜冽。墨發飄揚,衣袂紛飛,手中赫然執起名劍「畫影」!

    修長的指尖輕撫墨黑的劍身,金眸閃爍,俊美非凡的容顏綻放出一抹絕世的淺笑,美麗不可方物。

    眾人驚訝之餘,他突然抬手撫額,踉蹌了一下。玄色的劍身微微顫動,上面血紅的絲線越發清晰起來。片刻,金眸漸淡,流轉著一抹殷紅。冷冽的氣息暴漲,肅殺之氣瞬間逼近!

    「不好!」水音大叫一聲,「『畫影』在反噬其主,他怕是被控制住了!」

    偶把帳號給忘記了,留不了言,在此感謝各位的!^_^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