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梁雕棟,飛簷斗拱,大風山莊有著貴族的氣派,也有著江南建築的婉約,富貴中不見俗氣,婉約中不見小氣。蔥鬱的草木,穿著同一服色的護院,規矩乖巧的丫頭僕人,富貴風流的亭台樓閣,靜謐中帶著豪氣,華麗下藏著神秘。
風塵帶著淨煥一路無阻就入了風塵所居的清風苑,淨煥看似毫無心計,對一切無視,那幾個跟著的漢子暗自放下了提起來的心,守在門外之時便放了許多的心。
淨煥和風塵幾乎是趴在地上,玩著不知道哪裡來的一隻會跑的木馬,淨煥好奇那做木馬之人的巧手,可風車關注的卻是木馬為什麼又停了下來。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就這樣趴在地上,玩著孩童的遊戲,笑容無邪,童語陣陣。
一切直到大風山莊二管家風不平的出現。風不平長著一張圓乎乎的臉,永遠是笑瞇瞇的,在江湖人稱笑胖子,永遠沒有人知道他的笑容後是牛糞還是鮮花,淨煥看著那張笑臉,很有一把扯開他面皮的衝動。但終究人家是主人,風塵雖然皺眉嘟囔了半天,還是磨蹭著拉了淨煥去前廳見人。
風不平笑瞇瞇地阻住了淨煥的路,「二少爺,老爺說只讓你去會會荀少俠。」
風塵的鳳眼很好看,起碼在等著風不平的時候淨煥覺得格外的美麗,風塵倔強地牽了淨煥的手,「這是我的新朋友,如果他不去,我也不去。」
風不平很為難,「二少年,明天是你十五歲生辰,請來了各路豪傑,是二少爺正式入江湖的日子,可不能因為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小子而壞了大事啊!」
「誰是野小子了?他是我朋友,如果他是野小子,那我也是野小子,我也不去!」風塵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賴起來,風不平笑容更深了,只得說:「那二少爺就帶著朋友去吧。」
風不平前面帶路,後面風塵對淨煥做了一個鬼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乾淨透明,哪裡有半分愚鈍模樣?淨煥猶豫著,卻覺手心一動,原來風塵居然在他手心寫了個「傻」字,淨煥更驚訝地看向風塵。
風塵卻一躍而起,摘了院子裡一朵海棠,大笑,「哈哈,你才是個傻子!」那得意、振奮之情毫無掩飾,直白的可愛。
淨煥此時才覺得自己才真是那個「傻子」,於是搶了風塵手裡的海棠隨便別到衣服上,「你爹是不是很聽你的話?」
「一般都聽,大事不聽。」
「那行,那你跟你爹說,要我們丐幫在杭州立幫,大風山莊不干涉,這是小事,我們丐幫不過兩百個叫花子。」
風塵嘟嘴,「我為什麼聽你的?」
淨煥狡黠地笑起,「因為我聽你的來大風山莊陪你玩啊,而且還冒著莫名消失的風險,所以你也得聽我的一次。」
風塵的眸子依舊乾淨,只那乾淨的琥珀色裡有著不同尋常的寧靜,被人看透也不過是嘻嘻一笑,「行,我答應你向我爹說。」
「二少爺,這是江湖大事,你可不能隨便管!」風不平早忍不住插嘴了,「少爺還是乖乖唸書練武要緊,至於這些瑣事交給我們就行。」說著笑瞇瞇地回頭看了一眼淨煥。
淨煥當然在那笑瞇瞇中看出了波瀾,但不在乎,只扯著風塵晃著腦門,「我是丐幫的副幫主,如果你幫我的話,我就讓你做丐幫的七袋長老怎麼樣?」
「七袋長老有什麼好玩的?」
「當然好玩,身上背著七個口袋,裝著碎石花朵沙子之類的闖蕩江湖,多有意思!」
風塵果然興致大起,笑著拍了淨煥的肩膀道:「你果然是個有趣的傢伙,不愧是我新交的朋友!」
淨煥也跟著風塵笑起,兩個人的笑聲都很尖細,似要割破如水清風,唯獨有帶路的風不平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大風山莊的大廳很大,光兩邊各兩排的椅子都有上百張,廳內開闊無物,當中一把虎皮椅,爽快的就跟武林一樣,沒有絲毫造作。
百張椅子中間只坐了兩個人,淨煥卻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個人身上,他筆直地坐著,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手指輕敲著桌面,堅毅的半個面孔陽光一般鑽入陰潮的心房裡,如此簡單,淨煥不由讚歎了一聲「美男」,心也毫不廉恥地咚咚跳了起來。
大風山莊莊主風厲坐在上座,眼睛卻一直看著走無走相的風塵,那年輕男子也緩緩側過頭來,丰神俊朗的面容就全灑在淨煥眼底,緊抿著的唇角,深邃的眼神,變了很多的笑容,人依舊,心已去,那是分別七年的荀涯。
淨煥突然笑了起來,風塵扯了淨煥,不滿地說:「你笑什麼?」
風莊主更是濃眉擰起,喝道:「塵兒,快來拜見荀少主!」
風塵隨便對荀涯一揖,便拉著淨煥上前對風厲說:「爹,這是我新交的朋友景歡,他說要我們不要干涉他們乞丐幫成立。」
風厲對「乞丐幫」當然不知情,未免稍愣,但他們都是任何時刻都不動聲色的人,馬上笑道:「胡鬧,哪裡有什麼乞丐幫之說?」
「嘻嘻,你聽我爹答應了。」風塵扯著淨煥轉身就走,根本就不看風厲和荀涯,淨煥的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荀涯,荀涯卻似乎沒認出他一樣,眼角帶笑目光不知道落在何處,淨煥剛燃燒的心慢慢又涼了下去,原來他已經忘記了她!
「塵兒……」身後風厲無奈的叫喚聲根本就對風塵無效,風塵拉著淨煥一路回奔清風苑而去,嘴裡還嘮叨著院子裡泡樹上有幾個新鳥窩。
淨煥茫然地應付著風塵,心思已經飄開了去,但是在看到風不平莫測的笑臉後,才又打起了精神,裝作無意與風塵鬥雞走狗一處了。
夜晚,淨煥便被安排在清風苑東偏院一個小房間,夜靜月圓的時刻,樹影婆娑,月光如紗。淨煥悄悄從房間鑽出來,剛想跳過院牆出去溜躂一圈,卻聽那邊廂房裡有些怪異的滴答聲。
淨煥雖然知道有些古怪,但是還是忍不住溜了過去,偷偷捻開窗戶探了一隻眼睛看去……
狹小的空間裡,淨煥眼睛換了幾處才看到滴答聲的來源,卻是屋子中間掛著一個消瘦的少年屍體,胸膛被剖開,那滴答聲正是他胸膛裡低落血珠的聲音。忽然那少年掛在半空的身子轉了一個圈,低垂的臉孔正對著淨煥的眼睛,淨煥便看見風塵那猶帶著笑容的臉孔落入眼底,但臉上的死白和那笑容的詭異讓淨煥差一點就叫了出來。
淨煥摀住了嘴,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屋內,風塵的屍體前白影一閃,一個消瘦的穿著白色褻衣的人便背對著站到了風塵屍體前,烏黑的長髮夜一般的顏色鋪滿在白色褻衣上,黑白分明,只見他慢慢伸出一隻白皙細長的手指伸進了風塵敞開的內臟裡,淨煥彷彿聽見五指抓緊內臟的撕裂聲,掛著的風塵臉上笑容更詭異了,淨煥清楚地看見他甚至調皮眨了一下眼睛。
淨煥只覺得連牙齒都發寒,慢慢抓緊了恨情,眼睛卻似著魔了的不肯離開屋內那長髮人背影,那長髮人手上抓著一顆血淋淋的心臟,頭卻慢慢轉了過來,一張慘白的臉從黑髮間露了出來,鮮紅的唇角依舊掛著幾絲血液,嘴角的酒窩卻因為笑容漸漸深了起來。
「啊!」淨煥再也控制不住輕叫了出來,身子也跟著那聲輕呼撲進了屋內,影起風至燈滅,淨煥手裡的恨情一點都不容情地刺進了那瘦弱的胸膛,「淨夏!」聽著劍入骨髓的聲音,淨煥也叫出了那個夢魘的名字!
一切不過是眨眼間,淨煥見到淨夏那張夢魘的臉時便沒有了思維,也顧不得想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自己發誓要殺掉這個魔鬼血魔,於是也不管自身安危,便用盡全力撲了進去。
淨煥抽出自己的劍,詫異地看著暗夜裡的那白色的影子慢慢倒了下去,猛然抬頭,屋內房梁空空如也,哪裡有剛才血淋淋的屍體,耳邊也沒有了血的滴答聲,只有幾聲少年痛苦呻吟聲。
淨煥提起恨情,一線清明劃過,她剛想站起來,便覺身後一雙無聲的手拍向她的腦門,已避無可避,她只覺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臨昏過去前,她苦笑一聲,如此小心,還是著了道!
荀涯……淨煥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這才徹底放任自己昏死過去。
(過年回老家,不能上,怎麼辦啊。更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