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親率大軍第二日除留一萬人馬在林間繼續搜尋雷毅流竄殘部外,其他都撤回了青門峽內大營,沈方正帶著他的三萬人馬將雷毅留守落霞谷口仰天光部困在上若谷。
簡朝明元四十一年九月初六,落霞谷大捷,慶王率大軍誘梵音雷毅將軍深入青門峽,全殲雷毅主力三萬人馬。雷毅部留守翠嶺城七萬人馬,同時遭到簡朝大將馮周所率五萬人馬,從長牙口潛入後方,突然襲擊。雷岐率三萬殘部棄城北上,繞過風池河,與庾嶺梵音伊莽部會合。
簡朝開始半年的戰爭,以初勝告捷,簡報傳到西京,垂垂老矣的明元帝大喜,甚至親自上朝聽朝臣道賀。明元帝精神大振,多日疾病也仿若消除,引來簡朝上下一致關注。本就暗潮洶湧的朝野,更顯示了一片暴風雨前的寧靜。
吳王風梧,揮筆寫下最後一個字,疲憊地撫上眉心,該死的范希思!「來人。」
出現的是一道纖細的身影,清冷如秋月的眸子帶著些看不清的朦朧,「王爺,忙了一晚上,喝杯茶吧。」
風梧抬眸,蹙眉,「怎麼是你?」
「不關周時的事,是我要進來的。」清雅女子淡淡一笑,美目流轉,年輕的面孔上有了一絲紅暈。
風梧接過茶,輕輕撥著茶葉,望著清澈的茶水出神,青葉碧水,茶香四溢,可他現在實在沒有心思研究茶道。放下茶杯,劍眉依舊不展。
「王爺,可是為西方戰事煩惱?」柔軟的手指捏上風梧的肩,「看著王爺煩惱,瓶兒也深為不安。或許瓶兒能為王爺做點什麼?」
風梧心思一動,「慶王爺身邊那個丫頭就是你們青竹門地大師姐,對吧?」
瓶兒美目低垂,「是,當年法號淨煥,如今喚作景兒便是。1——6——K」
「出身大家,誤為情主,卻是一個只會逃跑不負責任的小女孩!師太算計一生。不過如此。」風梧歎了口氣,拍了拍瓶兒的手,「當年你師父讓淨夏潛入我府中,我不過顧忌太上皇聖意,更兼皇上重孝,我們做後輩的自然要至孝為上,也就由著淨夏做了些出格的事。後來又有了你……」
瓶兒地美目裡鋪上一層寒意,扭身向風梧跪下,冷清的聲音裡仿若含著金屬,「王爺放心。瓶兒既已向王爺起誓,入了青衣衛,就絕不會辜負王爺重托。」
風梧眼底掠上一層笑意,「瓶兒起來吧。你這樣委屈,有心人看見又傳怕傳出些什麼。前日,靖國夫人來看王妃,你可去湊湊熱鬧?」
瓶兒低眸,「多謝王爺成全,見到了,她……她很好……」
風梧點頭,「靖國公夫婦早年喪子喪女。白髮人送黑髮人,自是傷心難度,如今年紀越發大了,身邊還真缺個貼心人照顧,我正在打算,派一個貼心之人去靖國府照顧他們呢。」
瓶兒一喜。但她自小性子清冷。臉上並無多大的表情,壓抑住內心情緒。淡淡道:「他們夫婦能得到王爺垂愛,是他們的福氣。」
「我本來想派瓶兒去靖國府照顧他們夫婦的,但是……」風梧牽起瓶兒的手,「你知道我很疼惜你,到底不忍心你離了我的。」
瓶兒壓抑著心頭疼痛,淺笑,「能陪著王爺,是瓶兒的榮幸,王爺可千萬不要說讓瓶兒離開地話。」
風梧點頭,「我還真是離不開你。」說著,從桌上拿起一封信交給瓶兒,「那瓶兒就幫我將這封信送到蜀城吧。」
瓶兒鄭重接過信,塞進懷裡,「王爺放心,瓶兒定然不負重托。一路看中文首發
風梧目光閃爍,將瓶兒拉進懷裡,摸了摸她滿頭的烏髮,「瓶兒,這些年委屈你了。當年跳仙台地動山搖的時候,可是你將我從地獄裡來回來的,這救命之恩,我可深深記著呢。」
瓶兒溫婉地臥在風梧懷中,「王爺千萬不要說這種話,折殺瓶兒了。瓶兒不僅是王爺的妾,還是王爺最貼身的青衣衛,保護王爺從私在公都是應該的。」
「可是,後來讓你參與跳虎灘一事,讓你委屈了。你一個女子,本就該呆在深閨,吟詩作畫,刺繡撲蝶才是,可惜一雙纖手……」風梧牽起瓶兒細長的手指,摸著她指尖厚厚的繭子,「本是拈針刺繡之柔,卻成了殺人利器。」
瓶兒呼吸一窒,看著風梧的臉,三十餘許地中年男子,劍眉修目,五官俊朗的臉大多數時候都因為朝政而凝重肅穆,薄薄的唇角緊緊抿著有種天然冷冽之氣,就這樣一個男人,自己本來是殺他的,可如今卻這樣坐到他地懷裡,明明知道是陷阱是毒藥,可自己又這樣不可自拔。瓶兒眼睛一閉,將臉貼到風梧脖子上,聲音輕得幾乎只有自己聽得見,「為了王爺,瓶兒做什麼都心甘情願!即使灰飛煙滅。」即使背叛師門,即使屠殺同門,即使他時刻要拿自己的親生父母威脅自己。分割線
京城西京最豪華最有品味的戲樓雀仙樓,歌舞昇平,繁華似火,歌聲如金帛裂石直上雲霄,舞起似仙耀迷人眼,鼓聲驟急,台上起舞仙子如螺旋般飛快地轉著,鼓聲越急,那紅艷的影子也越轉越快,最後不過成了一抹山谷淺紅,窮落碧山,只有那抹亮色,幕後那歌聲也越拔越高,伴隨那抹霞光扯上星空,隨著流行落入茫茫星空,滿堂的人都似忘記了呼吸,眼珠都不敢動一下。一路看中文首發盯著台上那抹紅影,生怕眨眼間那抹嫣紅就隨雲而去。鼓聲驟停,歌聲嘎然而止,輕盈的舞步也驟然挺直,俏生生地影子紋絲不動立於台上。一雙妙目燦若星辰嬌橫一掃。滿堂轟然叫好!
特別是坐在前排一個年輕男子,更是大手一揮,一把銀票就撒到了台上,台上少女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妙目星眸,朱唇一點,柳眉似煙,一顰一笑間不見流俗。卻帶著一種天然貴氣,讓人不敢褻瀆淫狎。縱然是雀仙樓這種戲子風流場所,縱使京城遍佈風流子弟,卻沒有一個對著那雙清純星眸如花笑靨有半分褻瀆之心。
玉畫兒收了台上那大摞的銀票,笑成一朵山澗小花,晨光下猶帶露珠,向台下一弓腰,對那開懷大笑卻帶著一身貴氣地白衣公子更是嗔了一眼,這才扭身回了後台。
說起玉畫兒,不過三月。在京城已無人不知,貌美如花,嬌俏可愛,風姿綽約。猶如仙子下凡,舞姿妙曼勾人心魄,歌喉穿雲裂石,所見所聞無人不被其風姿迷倒。雀仙樓因為有了玉畫兒,生意更是興隆,滿堂座位,日日爆滿,自是讓管事倩娘每日都是春風拂面。走路都搖擺生風。又見玉畫兒抓了大把的銀票回來,早拿著帕子就給玉畫兒擦汗,「哎呀呀,我的畫兒哦,趕緊歇歇,轉了這麼半日。可是累了?我叫廚房給你準備了你最愛吃地桂花糕。一會給你端著,好好的去玉山賞秋景看紅葉。可好?」
玉畫兒塞了銀票到倩娘手裡,小嘴兒一嘟,「我可不愛玉山的紅葉,我最愛雲嶺青竹。」
倩娘為難,玉畫兒也不理她,提步就往後院走,倩娘趕緊追了過去,「我說畫兒哦,那雲嶺青竹,實在不是我不讓你去,而是那片地方是皇家別院,我們普通人家怎麼能進去?」
玉畫兒撇嘴,「嚇,說了半天,還是做不到,不能進去唄沒勁!」
「呵呵……」一聲男子輕笑突然出現,嚇了倩娘和玉畫兒一跳,倩娘一扯玉畫兒到身後,柔聲嗔道,「誰躲在那裡?這可是私人後院,不接待外客地。」
高大地榕樹後緩緩走出個白色身影,可不正是剛才大拋銀票的那青年?只見他劍眉斜挑,甚為豪氣,懸鼻薄唇,眼帶笑意,深為英武,神態灑脫自然,隨意調笑間豪氣頓現,展眉中又如帶春風。身材俊逸,膚色微墨,氣質出眾,貴氣逼人,衣料式樣簡單,卻在衣擺袖口處有著繁瑣精緻地豹首紋錦,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出身倩娘是何等精明之人?立馬換了副笑臉,迎迎下拜,「原來是貴人在此,小女子多有得罪了!」倩娘美目一轉,立馬便醒悟了過來,「瑞王爺好雅興,居然到我們雀仙樓來了。來了也不打聲招呼,妾身給您準備上好廂房安安靜靜聽歌賞舞不好,怎麼跟那些粗人一起,污了您的高貴?」
此人如今明元帝七子瑞王風起,他自小豪氣大度,對倩娘這一連番又誇又贊地話不感興趣,隨意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我就愛跟粗人一起熱鬧熱鬧!搞不來你那些所謂高雅玩意兒。」隨性擺手,不自覺帶著一股大氣,自有另一種別緻的風流雅韻。
倩娘一愣,早聞這個瑞王和慶王是京城最美的兩個金貴王爺,都面目俊美,英豪大度,不過瑞王風起的氣在於其天生的大度隨意,慶王風月的風姿在於其慵懶風情。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只不知這大戰在前,皇上有重病在身,幾位王爺忙不得焦頭爛額之際,這位王爺居然有閒情獨身跑了來雀仙樓聽曲賞舞,不知何意。
風起哪裡不懂倩娘的心思,懶得理會她,乾脆地指著玉畫兒,「你,是不是想去雲嶺看千竿青竹?賞秋水天湖?」
玉畫兒一直靜靜地看著風起和倩娘交談,此時見風起一雙清目向她掃來,不由頭一低,臉上現出一絲紅暈,點頭,「是,可惜那是皇家園林,我進不去。1——6——K-小-說-」
風起哈哈大笑,「我就喜歡你這樣簡單的小姑娘,這樣,我正好要去雲嶺呆上幾日,清靜清靜,你可否願意跟我一起去?」
倩娘臉上立馬溢出花來。拉了一把玉畫兒,「哎呀王爺這是說哪裡見外的話?能得到王爺親徠,那是我們雀仙樓的福氣,更是玉畫兒地福氣,哪裡干說不願意的?」
風起皺眉。橫了一眼倩娘,倩娘滿腹奉承的話硬生生憋了回去,這王爺可真不是白當的,就這一眼就讓她覺得脊背發涼,風起地聲音卻輕柔了起來,看著玉畫兒地眼神也很柔和,「我是問你,可願意跟我一起去?若不願意。就算了。改日我再派人帶你去。」
玉畫兒也不等倩娘再拉扯,上前一步,抬眸向風起淺笑,「我願意。」眼睛亮晶晶地陽光一般燦爛,風起看著欣喜,哈哈一笑,「那就跟我走吧。」
玉畫兒跟著風起,兩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了雀仙樓,上了一輛馬車,慢慢消失在街角。倩娘臉上的諂媚笑容不見了。推開窗戶,遠遠看著東方,「雲嶺可真是個好地方呢,溫泉。青竹,飛瀑,皇帝都捨不得離開那裡,何況我們這些平常百姓?」——分割線
西方前線。景歡早跟著風月離開青門峽,回到蜀城。景歡被安排在風月一個小院,每日都見著各方將領來往,一聚在一起就是密謀半日,想來這場蜀山決戰即將拉開。
夜已深。16K.電腦站窗前一排修竹輕搖,映出裡面的人影微動,景歡提了熱水悄悄推門進去,換了熱茶,給風月和潘若飛,易雲將軍都倒了一杯。便乖乖地呆在一角。
只聽風月沉緩的聲音仿若帶著千斤巨石。「青雲峰一戰,只能勝不能敗。」
易雲不過三十多歲。身材高大,面目英武,左眉上有道深深的刀疤,讓整張臉看上無有些猙獰,虎目精光難掩,咬牙,「這一次一定不能讓伊莽那小子得意了。」
潘若飛細長的手指在地圖上滑過,「青雲嶺易守難攻,我們別無他法,只能正面進攻。」
「派大軍從青煙峽進入,直搗橫嶺,圍困青雲峰。」風月接著悠悠而道。
「將梵兵逼上青雲峰,此時正值秋高幹燥之際,我們只需一把火。」潘若飛輕柔的眸子泛出一絲撕裂地殘忍只光,「青雲峰便是火間地獄了,伊莽自認為死守石山,阻擋了庾嶺要道,我們就跨不過大雅河,直逼庾嶺,可是他忘記了,山是死地,人是活的。」
「佔了庾嶺我們便成功了一半,庾嶺是梵音部東方的第一道防線,有了這個地方作為跳板,我們逼入哈普城指日可待。」易雲異常興奮,黑膛的臉殺氣頓現。
景歡現在已經很平靜了,聽著他們談論生死,談論幾萬人就如同螻蟻一般沒有生命價值,偶爾也會失神,但更多時候都是麻木,或許這就是生存。
青雲峰一戰,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
十七、西崖明月
夜深露濃,景歡端了熱水進風月的臥室,風月在桌上支手在額頭,蹙眉閉目,景歡近日跟他相處倒無不愉快,談話不多,但因為落霞谷地相助,彼此卻多了幾分默契,已沒有原來那麼多地戒備嘲諷……他的臉上再沒有慵懶無為,多了幾分戰爭地凝重肅殺,臉上少見如月笑容,多了幾分疲憊,戰爭耗的不僅是戰士兵力,更是將領。
「王爺,熱水來了。」景歡雖然也會忿然,自己好端端一個人,卻被人壓迫著做了使喚丫頭,每每生出要逃走之心,又以各種理由說服自己留下。不想讓他使喚自己,每次看到他疲憊地帶著血絲的眼神,又不由心軟下去。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或許自己前世就是這樣一個優柔寡斷之人,所以到了這個世界依舊善良的太過。
月睫羽微動,一潭池水淨眸緩緩睜開,清明下又有些倦怠,眼睛又閉上,乾脆*到椅背上,「你給我擦臉。」
景歡將毛巾往水盆裡一扔,哼了一聲扭身便往外走,衣袖一輕,已被人拉住。戲謔地聲音依舊可惡,景歡剛溢出那絲對他的同情又變成了厭惡,「慶王爺,我不是你地丫鬟!」
風月悶笑,鬆手。「脾氣越來越大了嘛!」
景歡聽著他依舊沒有洗漱,而有衣袖翻動聲,猛地回頭,「你到底……」臉卻騰地紅了,忙躲開眼光,原來風月卻是脫了外衣,露出精壯的身軀,膚如珠玉。肌藏筋健,有力的臂膀,結實的腹肌,在景歡眼中形成一副極美的圖畫。雖然在之前落霞大戰後,景歡也曾親手替他包紮傷口,但那時地集中力主要在傷勢上,並沒過多停留在這男人軀體之上,如今倉促再見,不覺臉紅心跳。
風月似未在意,只是撩開披散肩頭地烏髮。扯了胸前的布條,淡淡地道:「還不拿水來。」
景歡暗自吸了口氣,自哂一笑,原來他不過在處理傷口。忙擰了毛巾遞給他,「傷口已經痊癒了嗎?我去拿藥!」
風月不接毛巾,微微蹙眉,「那邊有金瘡藥,你幫我清洗下傷口周圍,再包紮上吧……16K手機站景歡只得一手拿著毛巾,一手替他將他胸前包裹的已經髒污的布條拿掉,卻看那傷口。已經結了一層細疤,週遭還有些烏青的痕跡,景歡那毛巾輕輕揩去傷口四周的髒污,又見被包紮過地那片肌膚微白,顯然是包紮過久之故,想了下又替他將那包紮地地方也擦了一遍。
微熱的毛巾從胸前到身後。手指無意觸到那結實地肌膚上。風月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倒吸了口氣。景歡抬頭,有些不好意思,「重了嗎?」
風月哼了一聲,冷言道,「笨手笨腳,不堪重用!不知道傷口會疼嗎,還用那麼大力氣?」
景歡聽著他的冷言,心底就來氣,手更重了,從牙縫鑽出的話也不好聽,「學武之人這點小傷算的了什麼?就你金貴的王爺身子,受不得一點痛?」
風月見景歡臉上有忿然之人,似又來了莫大興趣,低頭看著景歡低頭間脖頸那抹白皙,突然勾一抹邪惡笑容,心動手動,指尖突然摸上那凝脂肌膚,使勁一掐。景歡的脖頸被他涼涼的手指突然這樣一掐,不由驚叫一聲,扔了毛巾到他臉上,「慶王爺,請自重!」說著已退步抽身,站到了門口,這人如此可惡,把她當丫頭使喚也罷,倒來了動手動腳了!
風月可惡的笑聲悶悶地,「挑眉瞪眼嘛,這模樣才像個小姑娘,何必每日跟要吃人似地,板著一張臉?」風月自己翻了藥箱,抽出一條長布,自己不緊不慢地裹上,「有趣!」
景歡的臉色鐵青,拳頭緊握,與他清冷的目光相接,卻突然扭身躥了出去,急急穿過院子就向外衝,不想突然撞到一人身上,那人一個收勢不住,已輕飄飄似落葉般跌了下去。景歡忙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呀,若飛是你,沒事吧?」景歡略涼地手與潘若飛溫暖的手指一碰,心間一顫,又突然鬆手,本已被景歡拉住的潘若飛徹底地跌坐到地上,「咚」地一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
景歡臉色一紅,忙又上前扶起了潘若飛,「若飛真是對不住,摔疼你了吧?」
潘若飛溫和一笑,反手將手裡的長簫往身後一放,「沒事,倒是你臉色怎麼難看,又惹王爺生氣了?」
景歡不願提起風月,倒對潘若飛手裡的長簫了興致,「若飛,大戰前夕,你又要助興一曲嗎?正好我有耳福了。」
潘若飛淡淡點頭,「我正要去西崖探月,你要是有興致與我一起走一趟?」
景歡忙點頭,「一直聽說西崖明月乃蜀城一景,卻沒機會一賞,今夜秋月清俊,風清雲稀,正是賞月大好日子,我們正好一遊。」
「那就去吧。」
景歡跟潘若飛一人一騎,只帶了兩名親兵便向西崖而去,晚上風清露明,月色清幽,遠處高山巍峨,夜影寂寂;遠處城市燈火若明,卻見萬家離緒;山邊時有蟲叫鳥鳴,更襯得山幽林靜,月華似水如霧。
景歡和潘若飛站在西崖之上,頭上是幽幽新月,崖下有蜀水流淌似歌。偶有山風而過,鼓蕩起二人衣袍,那種廖靜幽遠之感,讓人如入夢中。潘若飛簫入口旁,一曲即起。音色澄淨,曲中有流水之聲,拋卻塵世囂囂,紅塵雜亂,只有捨棄貪戀後的天高雲淡,水逝東流。景歡的心也跟著那簫聲慢慢歸於沉寂,一片空明。簫聲驟然拔高,尖銳之聲夾著秋風。含著霜劍,煞煞而來,似利器割裂穿透耳膜,直逼心臟
景歡驟然驚醒一把拍落潘若飛地長簫,簫落墜地,潘若飛一臉蒼白搖搖欲墜,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景歡一雙黑目怔怔望著潘若飛,「你到底是何人?」
潘若飛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細細擦去嘴角血絲,「一方寒士。誤入豪門,不過是一介書生,憑著一腔熱血,為國為軍捐盡此軀。可惜……」
景歡的眸子收緊,喝道:「什麼人?」
一道暗影隨著兩聲人體倒地之聲在暗夜中疾馳而出,纖細的影子被月影拉得幽長,面上的黑巾隱隱,只留一雙清冷如月的眸子。景歡地手指都有些顫動,指尖微動,指著那人,「你?」
來人輕笑一聲。「大師姐,一別兩年,你可好?」
「淨瓶,果然是你。」景歡卻漸漸安靜了,掃了一眼負手背立觀月地潘若飛,衣袍被夜風鼓起。清俊地影子越發孤寂。心不知道為何卻一陣抽痛。聽他簫聲就能知,此人一心為國。一心遠離塵世紛爭,如今卻要站在這種勾心鬥角的世界,滿腔抱負卻硬生生被壓抑成傷。他也一直在彷徨猶豫自己該如何自處吧?景歡忽而一笑,無謂說道:「你們有什麼話儘管說吧。」
淨瓶說道:「大師姐我不過來蜀城辦點事,知道你在軍中,卻又時刻跟著慶王爺,我地身份不好深入軍中,所以請潘大人出面,到此處一見。大師姐還是不要多慮。」
景歡點頭,「原來只是敘舊。」仰頭看了一眼幽幽清月,「那這舊也敘了,夜也深了,淨瓶,我們就此別過吧。」
「不急。」淨瓶從懷裡摸出一物,遞向景歡,「我來蜀城前無意遇到一個朋友,她托我帶來一件禮物,說是要送給大師姐的。」
景歡不動聲色,接過那東西,不過一根鳳凰花簪,甚為眼熟,景歡臉色漸變,語氣也有些發澀,「那朋友還帶了什麼話?」「也沒什麼。」淨瓶低眸,看不清眼底風華,「不過是要大師姐保重身體,她如今也有了身孕,去了京城待產,要大師姐不要牽掛。」
京城待產,這幾個字就如利劍割破景歡的心,心成碎片,連痛都失去了感覺。只聽淨瓶還繼續說道:「她還說她的相公荀涯少俠也在軍中歷練,大師姐有時間,與其敘敘舊也不錯。」
「夠了!」景歡喝了一聲,將那髮簪捏在手心,他們這樣不公然是拿芮葭姐姐地性命威脅自己?可是自己真的有這麼重要,值得他們三番五次的威逼麼?「有什麼話直說吧,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淨瓶杏眼驟然凌厲,「那大師姐我就直說了,青雲峰一戰,簡軍不能勝!」
「為什麼?」景歡疑惑看向已轉過身來的潘若飛,她親耳聽見許多他與風月的密謀,知道這場戰爭對明元帝,對風月,甚至對管後需的風梧都多麼重要!難道說淨瓶和荀涯都是另外一派的人?
潘若飛柔和的眸子中掩映著悲傷,「戰爭不是不能贏,而是現在不能贏。風月大軍,不能太快凱旋。」潘若飛的語氣漸悲,「戰事愈久,勞民傷財,民生疾苦,又是何苦?」
景歡心思急轉,「因為有人需要時間,要將風月拖在前線,不能回朝,是嗎?」明元帝在位五十年,十一歲登機,如今已是老邁神昏,但簡朝朝制,不立太子,唯賢才為新主,會在帝薨後,才揭開密旨,知道下一任君主。如今八子慶王風月,近年越發得到明元帝重用,更在這緊要關頭,掌握簡朝兵權,一旦明元帝有何異樣,回朝掌握兵權的風月,即使遺詔不是慶王,如成心作亂,那奪取大權豈不是覆手可得?
若飛地目光中依舊有著憂傷。
「那你們要我做什麼?」景歡冷笑,「你們難道不知道風月防範最深的人就是我嗎?」
「防範最深,卻也是最*近的人,因為他需要你的幫助。」潘若飛接著說道。
「那若飛地意思呢?」景歡靜靜地看著潘若飛,「戰中趁亂殺了風月?你以為我能做得到嗎?」
「你做不到。」潘若飛搖頭,「慶王爺天縱奇才,英勇無雙,聰明睿智,武功高強,且不說他自己的,就說那些時刻跟在他身邊的紅衣衛也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到他的。特別是落霞谷他受傷之後,他們會防得更小
「若飛,你對形勢認得這麼清楚,又何必來找我這樣一個事事無成的女子?」
「我們不需要你殺他,只要在戰亂中讓他再受傷一次就可以了。」淨瓶的眼睛格外明亮,「上次落霞谷風月受傷,紅衣衛對你信任有加,再加上風月的性格,越是有挑戰性的東西越愛挑戰,知道你要殺他,他也一定會時刻帶著你在身邊。所以,不管從哪方便來說,你都是最合適地人。」
「如果我不願意呢?」
「你別無選擇。」淨瓶的目光落在景歡的手上,「因為大師姐永遠都是最善良的那一個。」
景歡無聲歎氣,「好吧,你們要我具體怎麼做?」
「不用太有負擔,只要這樣就可以了。」潘若飛壓低聲音。
夜更靜了,兩個被敲昏的親兵被踢醒,慌不迭地爬起來,還以為自己因為勞累太過而睡著了,一連聲地求饒,潘若飛溫和地對他們點了點頭,四人依舊打馬回蜀城主帥小院。
清幽的風從山林吹來,掃過牆頭上地兩株已有些蒼黃地草左右搖擺著,樹葉從枝上飄落,夜靜的能聽見葉落在地地沙沙聲。景歡放輕了腳步,向自己睡的廂房溜去。
「西崖月色,蜀山八景之一,月華簫聲,細風秋華,怎麼,心曠神怡吧?」略慵懶的聲音,仿若從天際劃出,落入耳中,別有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