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堂,另一間石室。
葉楓悠悠醒來,還殘留著昨日的昏睡,不知是魔靈大陣的影響太大,還是魔皇的那一指太過用力。
「余大哥……」
還在黑暗中,他伸手亂抓。
一隻手臂迎了上來,讓他牢牢抓緊,而他的主人早已經熱淚盈眶。
「余兄弟,看來你的這位小兄弟真的不錯,剛一醒來就在惦記著你。」
余正風臉色微紅,輕笑了聲,扶起葉楓,道「葉兄弟,我沒事,你醒醒啊。」
「恩……」
葉楓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余正風一臉擔憂,心中泛起一絲感動。
驀然,他看到了另一道身影,而那道身影卻讓他將要起來的身體瞬間僵立,臉色巨變,神情古怪異常。
因為,立在眼前的那人赫然便是余正風口中魔皇。
然而此時在葉楓眼中的他,遠沒有江湖傳言的那樣恐怖和可怕,甚至在他的眼中還有一些慈祥。
那人身著灰袍,看上去只有五六十歲的模樣,雖然只草草看了一眼,但獨特的氣質自然而然的吸引住了葉楓的目光。只見他低聲淺笑,也是滿臉關懷之情。
這種表情,他依稀在哪裡見過。
忽然他想到了一人,大長老,也正是那個慈祥的老人,有著這同樣的微笑,同樣的表情。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感到心中一痛,竟然刺到心底。
「你……你就是魔皇?」
葉楓有些慌張,連說的話也變得慌亂。
魔皇點頭微笑道「正是,自從我當上魔皇之後別人就這麼稱呼我,我想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別的名字。」
葉楓看著他的微笑,忽然奇怪的感到對方笑容的背後有些落寞。
但是葉楓的心情也隨著他的笑容開始漸漸融化,不自覺的也跟著一起微笑。
「聽說你叫葉楓?」魔皇開口問道。
葉楓一呆,點了點頭。
魔皇笑道「我知道你是鬼眼族人,但同樣也是水族人。」
「別人都告訴我。」葉楓忽然起自己的身世竟然是由別人來決定的不禁有些悲苦。
魔皇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邊笑邊道「有趣,有趣,好一個別人都這麼告訴我。你這娃兒我很喜歡。」
他大笑了一陣後,正色道「你知道我們水族的最高秘密是什麼嗎?」
葉楓搖了搖頭道「不敢知曉。」
魔皇道「其實你該知曉,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水族從古至今最難得一見的奇才,若是我水族在你手中必能再度振興,而且你生性寬厚,又重情重義,當真是最能托付大事的人選。」
葉楓原就對魔皇的言語舉動感到奇怪,此時聽他如此說來,更是震驚,一時間只是呆呆而立,並不知道如何作答。
余正風伸手輕輕捅了他一下,笑道「傻孩子,還不趕快謝謝魔皇大哥,他這是要把整個魔道傳給你呢。做兄弟的可得先恭喜你了,要知道這一百多年以來魔皇大哥從沒有這麼欣賞過一個人呢,你可真是有福氣。」
葉楓更驚,顫聲道「這……這……這萬萬不行。」
魔皇道「沒有什麼是不行的,若是你擔心魔道上下會不服你的管教,這倒是不必,只要我發下令來,哼,諒誰也不敢不服。」
他原本和聲和氣,此時突然冷哼一聲,倒讓葉楓嚇了一跳。
魔皇又道「我老了,很需要一個年輕人來接替我的位置,但是,縱觀我水族之人,卻沒有一個能有這個資質和本事的。有朝一日我歸西了,只怕這煉獄堂就要從此凋零了,哎。」
葉楓心中一震,似乎被他的那聲長歎有所動搖。
「那修羅王呢?」
魔皇聞言臉色數變,忽然轉過身去,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反問道「你覺得他如何?」
葉楓呆了呆,道「是個梟雄人物。」
「哦?」魔皇凝視著他,笑道「原來你這麼評價他,若是他親耳聽到了,只怕會頓生知己之感。但是,我卻並不這麼看。」
葉楓頓時好奇,問道「為什麼?」
魔皇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望著葉楓笑道「我說過了,你這小娃兒很對我的脾氣,我果然沒看錯,就連提問都這麼合拍。」
葉楓俏臉一紅,別過頭去,沒再說話。
魔皇哈哈大笑,好像很是歡快,他笑了一陣後才道「修羅王行事毒辣,而且頗多計謀,在如今的亂世只怕也算是一個人物,但是他生性多疑,而且不能容人,卻也是最大的弊端,讓他爭霸一方或許有些可能,但想統一神州,就沒那麼大的本事了。若神州大陸都是些碌碌之輩,也就罷了,但奈何如今人才輩出,且不論正道還有劍皇在世,就連南商北傭和那些邪道高手們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更何況如今還出了像你這般有為的年輕之人。」
葉楓心中更是慚愧,汗顏道「小子自從出道後一直碌碌無為,陡聞這些話語當真羞愧無比,再說,我從未曾想過要爭霸神州,我只想過個平凡人的生活,遠離這些征戰而已。」
魔皇凝視他半晌,開口哈哈大笑道「好一個羞愧無比,好一個平凡人的生活。楓兒,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這種淡薄的生活和思想才讓你身邊有著那麼多的人甘願為你效命,供你驅使。就拿我這位余兄弟來說吧,在幾十年前的江湖上有誰不知,有誰不曉,但是他為了你竟然願意放棄了一切的名利,你說這是偶然嗎?」
葉楓聞言吃了一驚,仔細一想,頓時汗水直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余正風道「余大哥對我如此恩情,我卻一直沒有發覺,當真可恨可惱,還請余大哥恕罪。」
余正風見他跪倒,也是大吃一驚,急忙扶起他道「朋友之交貴在交心,如此這般就顯見外了,再說,若不是當日你的提示,我只怕現在還在萬獸谷中,若真要言謝,倒還不知道是誰謝誰了。」
魔皇見兩人開始客套,心中好不耐煩,沉聲喝道「余兄弟,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做人該灑脫時就該灑脫點,猶猶豫豫像什麼男子漢,你對他好,讓他謝你也是應該,就算讓他跪在地上給你磕幾個響頭,也沒算辱沒了他。」
他的話語雖然不響,但聽在葉楓的耳邊卻似起了驚天巨雷,在他的心中翻騰。
「做人該灑脫時就該灑脫點。」
他渾身巨震,心中一直思量著這句話,回憶起以往的生活,頓時豁然開朗,點頭道「教訓的是。」
余正風一呆,不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卻聽魔皇輕笑道「看來你似乎有了新的感悟了,說來聽聽如何?」
葉楓身軀又震,更是敬佩魔皇的眼力,點頭道「我似乎想到了點什麼東西,彷彿當日在萬獸谷時與大長老交談時的感受有些相似,當日我從谷中出來,只覺天地都像是變換了一般,渾身輕鬆,但不知道為什麼,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心中又有些放不開了,此時聽聞你的見解,我心中的疑惑倒有了一些解答。」
魔皇聽到「大長老」三個字的時候,臉色一變,隨即恢復正常,等他說完後,才道「谷中的那個老怪物是有些修為,特別是那六道輪迴,還真有些難纏,當日若不是我神功初成,只怕就得敗在他的手下。不過這人為人迂腐之至,宣揚佛法無邊,你跟他學哲理,哼,只會越來越是迷茫。」
葉楓心中一驚,暗想原來兩人私下竟然有過較量,而且還是魔皇稍佔上風。
他雖然在谷中多日,但卻不曾聽聞任何人提起此事,余正風雖然品評過個人修為,但也沒有提起,他自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