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中天月四時。
華山「論劍巖」,一片人潮。
西嶽華山,秀麗天下。
山峻崖險,靈氣天成。
論創巖就在華山最險峰「望雲峰」南側,倚崖而立,宛若飄浮雲層間。
十數文方圓已擺置不少桌椅,一群武林名人已分成相對的橢圓坐下,中間留有空地,以論劍之用。
華山掌門殷浮生當然是主持人。
他早已殷切相待所有貴客,準備一年一度的論劍大會。
來者有各派掌門或長老,以及天下名宿。
這類者,大都投帖參加,或是跟隨掌門的門派親信弟子,有老有少。
另外也沒有以武功爭取資格,這得經過華山派劍手測試才行。
來者大約三十餘名左右,以輩份尊卑,分別坐落四處。
最明顯的是三名大漠衣著者,一名約四旬上下,瘦瘦高高倒吊的三角眼,讓人感到他心機似乎相當深沉。
他是漠北「西巫塔」第二把交椅的司神烏銳。
跟他來的兩人,一叫戰神,七尺八寸,身材魁梧,要高出常人一個頭,穿短衫,肌肉不停有意無意的抖動。
面相卻未必橫肉滿臉,除了眼睛有塞外血統的較圓大以外其他和中原人並無兩樣。
另一名叫戰天,也是二十出頭,身材適中,臉情十分冷漠兩眼如電,像足以看穿任何人心腑。
除了衣衫外,他與中原人一模一樣,還帶有點書生氣。
他握著一把黑漆漆長劍,劍身甚窄,似乎很容易就能將任何東西刺穿。
也許說「西巫塔」知道的人可能不多。
若說他們是武林排名第二高手「歡喜神佛」的手下,就知他們來頭不小了,否則又怎能與天下各派掌門人平起平坐。
明月如洗,銀亮照人。
時辰已至。
華山掌門已起身拱手為禮「多謝各位掌門高人捧場,今夜又親臨參加此盛會,在下不勝光彩,為了讓盛會有充份時間進行,在下也不多說,就此進行論劍如何?」
一陣附和,群雄已應許。
殷浮生含笑道「如此,在下就宣佈論劍開始,不知列位有誰要先登場?」
通常此時群雄必定會一陣商討或客套,然後再決定如何論劍。
就在商討之際。
苦惱和尚且領著小千、大板牙、秋芙三人經過守衛,抵達此處。
他們並沒入座,而有躲在一處較高山峰後方,以便窺視全局。
苦惱和尚有意以此向小千解釋何者為獵手,以及他所用的手段。
小千、大板牙、秋芙哪曾見過這種局面,已怔傻的瞧個眼不眨。
苦惱和尚指向西巫塔三名高手,道「據我所知,他們三人已連續來了四次,每次都是輸家,可是押他們的賭注卻高的嚇人。
小千也瞧向三人,但覺他們冷森沉猛,有股狠勁,光是氣勢就比其他人要強得多,不由感到納悶「他們每次都輸?」
「不錯。」苦惱和尚道「不過要贏他也不容易,必定累個半死,總在最後一剎才決勝負。
小千頻頻點頭,「如此說來,倒也合理……他們好像會很拚命的樣子……」
大板牙在近幾天有個特殊的改變,他的門牙當真被小千給整修一番,為的只是別太突出而有暴露身份之可能。
他也為此強行抵抗一陣,終於鬥不過小千而臣服了。
不過小千也著實下一番功夫,替他磨的還算不太差,只要不裂嘴笑,門牙再也不會突在外頭見人,達到了隱秘之效果。
也因不難看,大板牙才未再爭吵,此事也告平息。
他張了張嘴巴,習慣的想隱去牙齒,問道「老和尚,你說他們每次都輸,為什麼還有人大量押他賭注?」
和尚搖頭道「老納並不清楚,也許這之間有某種原因吧?」
小千道「當然有原因,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他有點興奮,也想找出原因,因為這關係著他賺錢的「前途。」
大板牙卻另有一套說法「知不知道原因在我來說並不重要,有錢賺就行了。」
小千白眼笑罵道「不入流!」
大板牙處之泰然「我是著重實際,不著重理論的。」
小千戲言道;「頭腦簡單的人,通常都是如此!」
大板牙仍笑道「有錢賺,頭腦簡不簡單並不重要……」
話未說完,場面有了變化。
四人也靜了下來,準備瞧個究竟。
關外西巫塔司神烏銳已起身,向股浮生拱手道「本派武功不濟,連輸數年,當以討教者,先行向列位掌門弟子討教了。」
殷浮生亦起身抱拳還禮,輕笑道「司神客氣,要是佛神親自前來,中原武林豈有人能抵擋?」
烏銳目光閃亮,客套的笑了一聲,「掌門言過了,西巫塔精英盡出,何況貴中原仍有武帝排行第一。
我家主人只有欽服之意,屢次派在下前來,也是想從中體認本派武學是否有精進而已。」
殷浮生道「時下武林一片祥和,武帝也就隱居了。可惜在下並不知武帝去處,否則必定邀他前來指點,以送司神心願。」
「不敢!」烏銳又是拱手一笑「在下連諸位都無法應付,豈敢見把武帝,真是貽笑大方了。」
殷浮生也拱手笑道「比武論劍何在乎輩份?司神客氣了!」
淡然一笑又接著說道「為了不讓司神失望,敝派今年也創了一招劍法,就先向貴派討教如何?」
烏銳拱手一笑「多謝掌門賞賜,本派就由戰天向貴派賜教。」
「好!」殷浮生轉向身邊的青羅勁衫貌美夫人。道「惜君,讓惜倩試試如何?」
雍容的掌門夫人已含笑的頷首。
她唯一女兒也有十六七歲,人長得美,功夫又好,在無子繼膝之下,現在讓她亮亮相,也好有了個開始,將來也能找個好女婿。
惜倩一身荷花紅裙衫十分合身,腰間繫一條淡青羅帶,曲線玲瓏,如柳枝迎風般,自有一股飄逸淡雅。
她似乎沒有女人的嬌羞,反而有股英氣,也許是殷浮生膝下無子,想培養女兒,以補償部份遺憾吧!
得到父親指示,她已大方把劍走向中央,準備與對方交手。
她的現身,已引來一陣騷動。
尤其是一些年輕小伙子,更溜足了眼,慨歎相見恨晚了。
可惜小千他們相距較遠,沒法一睹佳人風采。
只覺得女人也耍起劍來,怪怪的。
烏銳也未因對方派出女孩迎戰而有所不悅,拱手向惜倩對禮一番,已退回原位,招手示意戰天出手。
戰天面無表情,抽出那把長而窄的黑劃,黑得發亮而帶有一股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慄。
只要行家就知道,它是一把殺人的劍,利劍。
殷惜倩並未因此而心俱,她對本門武功甚有信心,尤其對手又是連敗四年,手下功夫想必不怎麼靈光。
她也抽出借用的銀白利劍,月光拂下,宛若一泓秋水流動。
戰天眉目已縮,冷森氣息從目光直逼出,長劍抖直。
「有禮了。」
聲音和人一樣冰冷,直如冰塊雕出之冰人,聞不著一絲活暖氣息,然後就如炸開的冰外,四面八方確射殷惜倩。
惜倩頓感壓力陡增,心種一凜,華山「青龍劍法」已展開劍尖抖處,活龍立現,吞天掠地足以撕開宇宙。
兩人已展開搏鬥,劍尖不斷追撞,叮叮十分悅耳。
小千看傻了眼「原來劃招還能放煙火啊?」
大板牙愣傻道「要是學會了,過年春節,煙火錢就可省下來了……」
苦惱大師不禁對他們多一份不解—一自吹自擂的綠豆門主,豈會沒見過劍招?
若不是小千真的被李傳花打過,他是不會相信。
現在更疑心了!
小千想問他,一個轉頭,觸及他眼神迷惑,已知是何回事。
小千遂瞄眼道;「沒什麼好疑問,輕功、內功我很行,劍術沒練過,我正想問你,他們誰會贏?」
苦惱大師趕忙打哈哈一笑,道「這個自然,誰敢保證任何武功都行?只要一樣精通就能吃遍四海了,何況門主還精通兩樣?還包含最重要的內力。」
小千笑耍道「少拍馬尼,我問你的,快點弄個答案!」
苦惱大師陪笑兩聲,已轉向場中,兩道劍光打得火熱,他凝目一陣,道「也許你不相信,若男的要擊敗她,只要一招,甚至一劍就行了。」
小千瞪大眼睛,有點愕然「一劍?」
「不錯。」苦惱大師含笑點頭。
小千迷惑道「那還打個屁?」
大板牙道「不過……頂好看的……」
小千瞄眼道「只有你這種中看不中用的人,才會講出這種話」
苦惱大師道;「也許綠豆芽說的也不無道理。」他解釋道「若以殺人來說,那男的……叫戰天吧?恐怕他的劍已進入身劍合一地步。
所以他若要殺女的,可說易如反掌,但現在是切磋功夫,他的招式就遜色多了。」
小千道「難道那些人看不出來?還好意思要戰天落敗?」
苦惱和尚歎道「也許吧……若非老納仔細觀察多年,又豈能一眼就看出高下……」
小千道「你是說他們裝的一無痕跡。不注意,根本無從看出?」
苦惱點頭「最重要,可能是華山派也有幾招殺著,若展開來,戰天也未必能討好,他們也寄望後面變化,所以此時過招並無多大吸引力。」
小千也瞧出一些端倪,道「我看戰天本就想引出對方那招絕學,看能否化解,另一方面就是說,他想偷學這功夫,來增加自己的實力。」
苦惱大師登時筆直的盯著小千,久久不知所言。
小千回瞄他一眼「怎麼?我沒說錯吧?」
苦惱大師嗯地一聲,隨後乾笑以掩飾自己失態「你說的也許只對一半,因為既然名為『論劍』,就有相互切磋,吸收經驗之意,戰天如此,並不算私心。」
小千不禁也迷惘了「那他為什麼要裝作落敗?難道不殺人,他當真無法贏?」
苦惱大師苦笑道「這正是老納一直找不到好理由的地方。」
小千也在想,心靈一閃,勉強找了個理由「這可能與賭注有關,若他輸了,可能贏的較多。」
苦惱道。「可是傳言似乎以他們身上賭注為最高。」
小千擺擺手,托大道「這你就不懂了,所謂賭中有賭,輸輸贏贏,只有最最幕後的老闆才知道,是讓你無法想像的!」
苦惱大師實在轉不過問題,遂向「小門主……你所說的賭中賭……」
「很簡單啦!比如說你認為戰天會輸,所以抑他賭注,所以你贏了,所以我輸了,但等你養足了信心後,我就跟你賭更大的。
然後串通戰天,一剎那已改變情況,你就賠慘了,這叫『養套殺』!」
小千得意的翹嘴而笑,立時又道「另一種才真正叫『賭中賭』,情況也很簡單,我知道你會押戰天輸,但我故意找別人賭,說你會押戰天贏。
那人當然不信,就與我賭,然後我再串通你押戰天贏,咱們兩人共同贏他的錢,這招叫做『牽大頭』!」
苦惱和尚聽得如灌迷湯,就快迷糊了。
小千說得起興,欲罷不能,滔滔又道「還有一種更給了!」直接和戰天賭。輸贏他自己能控制,所以我找他的對手。
就那名粉紅女子來說,如果她認為會贏,我就賭她輸,以押十兩來算好了,然後我再和戰天說,如果他贏了,我給他五兩。
結果戰天很容易可以贏了這場比賽,我輸了五兩卻賺了十兩,永遠也不虧本。」
大板牙驚愕而佩服「好也!包賺不賠,高招!高招!叫什麼絕活?」
小千自得的尋瞄苦惱以及大板牙,促狹笑道「這叫『棒打大呆子』!」
大板牙甚有收穫的笑道;「能贏就好,管他呆子有多大!」
小千促狹道;「問題是,那棒子總是落在你身上。」
他在對大板牙是「呆子」,大板開卻不在乎,仍笑著「不管如何,我還是有賺就好!其他的,我都能接受。」
小千無奈苦笑道「你這種死纏爛纏,賭鬼都怕,世上哪還有人敢贏你的錢?」
大板牙已得意笑起來,要讓小千無言以對,這可是件不容易的事。
說歸說,他們仍瞧著比鬥者。
情況又加劇不少,有了變化。
只見殷惜倩己嬌喝「看這招『雲龍三現』!」
利劍銀亮,從一而三,真如三條銀龍從四面八方騰卷而來。
那光條聚成之流亮,一寸寸,一分分,狠也不讓的把寅夜結撕開,光流為之傾瀉而不可收拾。
這招正是一年前打敗戰天的招式。
戰天注意了,眼眸也現出光彩,黑劍一抖,如通靈毒蛇暴竄,獠牙張口,森森利牙化成奔飛光針,毫不遜色的滾撞那道銀流。
匯流方交磋,掙然龍吟已響,兩人直飛空中,劍勢也沖在空中,真如沖天煙光閃亮,煞是好看。
光點未失,殷惜倩已喝聲,身形倒飛打轉,帶有得意輕喝「天龍幻相。」
突見劍鋒再抖,陣陣曉聲輕鳴,疾人血氣奔騰。
光網為之暴增、已將她層層裹罩而失了形,猶如天轉流星泛光,帶有那種無堅不摧力道,湧向了脆不可及的凡塵俗物,就要毀掉所有天地間脆弱的生命。
此招一出,群雄不由臉色激激動容。
此招畢竟威力大得嚇人。
他們都在衡量自已能否接得下化得開?
小千禁不住已輕呼「唉呀!變魔術啊?」
威猛的劍招攻向戰天,他也有了變化不再猛攻。而是游化劍鋒,偏斗了,似乎無法抵擋而顯得措手不及。
烏銳和戰神此時卻專注此招威力及變化瞧得目不轉睛。
就在殷惜倩第二次再攻之際流光更急轉飛。
戰天黑劍也勉強攻出十一劍,終究無法突破而被逼落地面,血氣為之翻騰不已,也喘息起來。
他輸了。
群雄一陣鼓掌叫好。
殷惜倩這才輕掠觔斗,幽雅的飄落地面。
一股戰勝的滿足使她笑得更甜了。
戰天這時才拱手佩服道「華山絕學,在下心服。」
股措青含笑道;「哪裡,你也不差。」
她也拱手回禮。
戰天則謝禮後,默然返回原位輸贏似不能從他臉上找出痕跡。
殷惜倩拾起劍鞘,也退回原位。
她娘、她爹也感到十分光彩,畢定第一仗就打得如此漂亮,也含有對各派示威之意,華山一派豈不風光多了?
烏銳見局勢已定,遂出場拱手「中原武技日新月異,讓人佩服,西巫塔望塵莫及了。不過既是切磋本派也顧不得面子。總想和列位討教幾招,以能早日趕上中原武學,各位不知能否繼續賜教本派?」
接連四年,西巫塔都沒有贏過,中原人士對他們也由排斥而改為同情—一蠻邦民族,豈是中原武林的敵手?
強者示恩於弱者,這種事做起來就容易多了。
中原人士客套一番,仍派人上場比武。
他們都有驚人的表現,一方面在賜教西巫塔門派,另一方面何嘗不是想在各派面前揚威一番?
而西巫塔一直都是烏銳、戰天、戰神三人輪番上陣,除了武學,他們的耐力卻甚驚人,連鬥十餘名各派高手,一點也未顯得疲憊。
直到三更,戰過了各派所有人,三人方自甘心服輸的退於一旁。
接下來,才真正的所謂「論劍」了。
只見有一名年輕俊美男子走向寬廣地區,紫青吞金邊儒裝本就金光閃閃,他還加掛了不少銀玉腰帶,綴佩,更是耀眼奪人。
他身材高大,面貌皎好,只可惜兩隻單眼皮拉得長長的,把眼睛給蓋去不少,像一副瞇瞇眼。
這也罷了,他還不停的吊著眉毛跳動,眼神也帶著高傲神情閃爍著,隱露出一股輕薄自大神態。
憑他二十郎當就敢在眾拳門前輩前亮相,這份高傲就非他人所及。
他有意無意的瞄了殷惜倩一眼,才轉向華山掌門。
他也不拱手。只輕輕一笑道「華山論劍,天下盛會,只可惜繞在少了好手參加,可惜呀可惜!」
殷浮生心知他帶狂,卻也不願與他一般見識,含笑道「少俠既是如此言語。可否告知少俠所指高手為何人?」
年輕人道;「至少武帝就未曾參加。」
殷浮生道「武帝德高望重,誰不知他武功天下第一,參加此會,恐怕各派都無以解招,到時豈非尷尬萬分?」
「所以武帝才一直未參加此盛會?」
殷浮生道「武帝神人,恕老夫不能回答這問題。」
少林掌門百丈道「老納年輕時,曾與武帝一同參加華山論劍」
他想告知年輕人,武帝並非未曾參加此會。
年輕人卻高傲一笑「聽說武帝已在十五年前失蹤了!」
此言一出,群雄臉色為之一變。
這消息已有傳言多年,但誰也不願如此提及,這未免太冒瀆武帝—一傳言武帝失蹤與死有關,如未確知,誰敢亂說?
年輕人卻說得威傲「如果武帝已死,天下排名應改改了。」
這話一出,眾人不得不對年輕人的狂妄感到厭惡。
躲在岩石後面的小千已留了心,他記憶中曾聽他娘說過,武帝是大好人,心頭已不知不覺中產生敬佩之意。
他豈能聽及有人如此狂妄的亂批評武帝?
尤其這人又是看的不怎麼順眼的花花大少爺—一以他的打扮來說。
「這小子啥雜種!敢亂開腔?我要闊了他!」
小千一時衝動,就想爬出岩石。
苦惱大師一手抓住他低聲道;「小兄弟且慢!」
小千瞪眼道「再慢一秒鐘,我就會憋死在這裡,哪種人不得活!」
老納是想等他現出身份再說……」
「不管是誰,照打不誤!」
苦惱正感苦惱,突已想出一事,急道「你一出去。就壞了探查獵手之事了。」
聞及「獵手」,小千也愣住了,趕忙於笑,道「教訓他雖重要,賺銀子也滿重要的……」
大板牙調侃道「你不是說一秒鐘也不能憋?」
小千乾笑道「現在已過了一秒,我已能憋了……」
話來說完,殷浮生已開了口,把四人注意力給拉回現場。
他過「敢問少俠是何稱呼?」
年輕人高做一笑,反手從身軀背面不知何處抽出一把半尺長,像匕首又像短刀,銀亮的利刀。
猝見利刀,已有人驚呼「柳堤銀刀!」
排名江湖第六的「柳提報刀」,竟然會在此現身?
年輕人,輕拭刀鋒,銀刀已發出淡淡輕鳴聲,刀中刻有花紋反照月光,閃閃跳動不已。
「柳銀刀是家父,在下柳再銀。」
原來是柳銀刀之子,難怪他如此狂妄。
難怪他想重排武林英雄譜?
眾人驚詫之餘,已有一名三十上下壯年黑衣人,挽著一把長而薄的利劍走了出來。
他臉情木訥,雙目青光如電,和戰天似乎同屬一類型。
苦惱大師道「這局似已開始,他就是個獵手。」
小千愕然遭「這麼說,柳再銀早就準備賭這局了?」
苦惱搖頭「不一定,只要押歸的人談妥,隨時隨地都可以賭。」
小千懂了,若有人覺得柳再銀是個好手,他就以自己訓練的獵手向某人賭輸贏,而柳再銀未必已知被人押了賭注。
他道「那押注的人一定在場了?」
「應該這麼說,也有可能和我們一樣躲在暗處,而以傳音入密的功夫通知在場的人。」
小千半知半懂何者為「傳音入密」功夫,目光不禁尋向黝黑四處,想瞧瞧那所謂的「大賭客」。
然而場中變化,仍把他給吸引了。」
黑衣人拱手冰冷道「柳堤銀刀?」
柳再銀高做道「不錯」
「我要領教你幾招!」
「你是何人?」
「無名無姓。」
柳再銀自恃身份,自不願與無名小卒相纏鬥,冷笑說道「既然無名也無姓,你不配與我動手。」
唰然一劍,奇快無比的已刺向柳再銀胸口,那人以行動回答這問題。
「你找死。」
柳再銀沒想到他竟會未說話就動手?
而且快的讓人眼花。
還好他也非省油之燈,身形往左飄閃,手中銀刀已掛向他左胸,右腳一個飛踢,攻向其下檔。
黑衣人一擊不中,招勢不變,左足猛點,整人平飛而起,躲過一腳,突然翻過柳再銀肩頭,長劍竟然出手,反射其背部。
劍光如電閃,猛噬而至,眾人不由驚呼。
柳再銀突見人影已高掠,又聞尖叫聲,心知對方必有殺招,不敢怠慢。
身形迴旋轉起,宛若雨中雨傘旋化的雨滴,四處紛射,揪出強勁嘯聲,是那把銀刀所發出的。
嘯聲愈急,銀光愈亮快得足以趕追時間飛逝剎然已不可思議的將背面長劍給掃偏。
柳再銀冷笑一聲。「拿命來!」
銀光再次浮動,如魔鬼利爪,醞含死神詛咒,劈出一道亡魂追命鏈鎖,鑽向了黑衣人心肺。
黑衣人見利劍已離手,根本無法與其利刀相抗衡。
暴喝一聲,身形突然閃往左側,讓出腰背,想挨他一刀,搶手的將利劍抓回手中,準備同歸於盡的反斬柳再銀腰間。
這正是獵手的打法,以命博命。
柳再銀雖明知自己可以先得手,但他卻沒把握再躲過腰際一劍。
他可不願再冒這個險,回身一砍,筆直砍向利劍,人也暴翻而起。已保全被腰斬的危機。
他出手有些反常,既然有充裕時間躲開,就不須再以銀刀攔向利劍,可以攻向黑衣人任何一個部位,以收到先機之效。
而若改封利劍,就算是寶刀,能將其砍斷,也因短刀仍比不上長劍,不能再作進一步攻擊,而讓黑衣人有了反攻的機會。
說歸說,招式已發,瞬息萬變,
突聞一聲脆響,黑衣人利劍當真被砍斷,不過他手中仍握著半把斷劍,很快已再刺向柳再銀小腹,一點也不含糊。
就在此時,柳再銀已冷笑不已,銀刀不攻,卻往空中彈去人們尚想不通他為何如此,將武器脫手。
突然銀刀似已通靈,在空中迴旋飛竄,嘯起震耳聲音,柳再銀趁此已斜掠左側,似想避開什麼?
銀刀宛如千萬條銀索,不可思議的全往黑衣人身軀射擊。
有人已喊出;「銀刀三絕命!」
話未說完,銀光已逝,黑衣人悶哼一聲,已跌撞前頭,顯然已受了傷。
柳再銀並未停手,掠向空中,接過那把銀刀,突又再次射出,非得置黑衣人於死地不可。
殷浮生見狀已喝聲「柳少俠不可……」
他雖想阻止,可惜已過慢。
銀刀早已射在黑衣人背脊,閃閃生光,駭人已極。
黑衣人不動了,背向柳再銀,萎縮成弓形。
柳再銀則大方飄落地面,氣定神閒,高傲地走向黑衣人,拔起銀刀冷笑道「這就是冒犯銀刀的下……」
「場」字未說出,突見黑衣人猛然反身,一把斷劍已刺向柳再銀胸腹。
事出突然,眾人又是一陣驚叫。
柳再銀哪知此人會如此耐命,連中兩刀仍未死?
一個不察,已身落險地,冷喝一聲,怒罵道「你敢……」狠命拍出一掌,銀刀也往斷劍砍去。
黑衣人被掌勁打得暴射後方,飛過人群,已往深崖落去。
他從未皺過一個眉頭,發過一聲呻吟,臨死前仍雙目睜得圓大,這股狠勁,實讓人感到心寒。
柳再銀砍斷了斷創,卻未完全脫了身,另一節七寸長斷劍已刺向其左助腰,還好他閃得快,只讓它劃出寸餘長傷口,傷的並不重。
儘是如此,他已覺得尊嚴受損,怒罵不已,想再追殺黑衣人,可惜黑衣人已落崖,他才因此作罷。
他冷笑「柳提銀刀豈是好惹的?」
定過神來,轉向目震驚色的群眾,雖受了傷,然柳提絕學仍讓他感到傲視群雄,似乎未將在場諸位放在眼裡。
群雄當然也看出他那招「銀刀三絕命」神奧無比,若碰它,也未必好到哪裡去,一時也形成靜默。
柳再根高傲自得的尋向眾人一眼,裝出不在意神情「江湖排名已近二十年,老的老,躲的躲,柳家認為應該重新排過,方能服眾。
不知在坐各位可有排在柳家前頭的後生晚輩?出來會會柳家銀刀如何?」
他睛向烏稅,目光甚鄙夷,似在告訴烏銳已戰敗多場,不必再出來丟老臉。
烏銳也沉得住氣,淡然冷笑,目光閃爍著,並未有所舉動。
正當群眾竊竊私語時,一位與柳再報差不多年齡的青衣人已走出來。
他雖未及柳再報披銀帶玉,但氣度上湧現一股富家子弟氣息,五官端正而隨和,鼻樑拔直而英挺,自然的眉眼就較深了。
「在下關西晴,不知柳兄可否賞臉賜教?」
連聲音都如此溫文,讓人順耳得很。
柳再銀見他氣度不差,出言並未像對黑衣人如此鄙夷,但也冷然道「閣下和英雄譜排名有關?」
關西晴含笑道「在下只想領教兄台幾招而已。」
他未肯定也未否認,讓人摸不透他是何出身。
柳再銀道「如果無關,你最好別試。」
關西暗道「兄台不是說要重排英雄譜?那又何在乎小弟有無關係?」
柳再銀已冷冷淡關;「你也想爭排名?」
「我已出來了。」
柳再銀笑聲更托大「好!有種,我就成全你!」
話聲方落,銀刀一抖,七朵銀花分成七個角落已罩了過去。
關西晴似也不差,青衫微微飄動,像風中雪花,追隨銀光倒掠,毫不慌亂的避開銀刀威力範圍。
柳再銀微微一楞「你果然有兩下子。」
出刀更是快捷,直迫關西晴。
或而因為關西晴手無寸鐵,一時間只能躲閃,並未敢反攻,顯得有點急促。
小千見狀,叫道「不公平!」
還沒來得及想,一顆石塊已打向柳再銀背面。
當然,以拳大石塊偷襲高手,尤其又是無內勁巧勁而發,是傷不了人。
但有人敢明目張膽在群英集會之下丟石頭,膽子未免太大了——至少他自以為托大的想以石塊制住人。
石塊一出,苦惱大師暗道「糟了。」身份恐怕不能再隱瞞。瞄向小千,看他仍未所覺的想見石塊有何效果。
那股專注,讓他也無奈的笑著。
群雄頗感意外,會有石塊出現。
而柳再銀更是憤怒的大叫道「何方鼠輩?竟敢以石塊偷襲本大爺,有膽的給我滾出來!」
他一刀逼退關西晴,一手震碎石塊,以反身瞧向黑暗處,語氣充滿挑釁。
小千瞄向大板牙及秋等得意笑道「等這瘋狗叫夠了,我再去收拾他。」
大板牙和秋芙又能如何?
只是無奈的笑者。
柳再銀見無人出現,更怒而鄙夷的罵道「鼠輩小賊,只能藏頭露尾,專作些見不得人的事……」
小千突然又抓起一樣東西,快捷的又往柳再銀丟去,暗自笑道「你吼吧!我就請你吃個夠!」
突然苦惱大師已抓向小千右手「不能丟……那是我的酒罈子……」
然而速度雖快,卻已來不及,好好的一罈美酒,就這樣送給別人了!
苦惱大師苦笑道「小兄弟,我會被你害死得渴死!」
小千也頗感意外道「你怎麼不藏好?被我抓著了?呵呵!失誤!失誤!你忍忍,他也很渴嘛……改天還你大壇的。」
苦惱來不及回答,場中已一陣驚叫。
原來柳再銀以為黑瓷酒罈也是岩塊,照樣出手發拳打向酒罈。
瓷壇一碎,黃湯已濺出,不但濺得他滿身酒濕,也濺向了在場諸位,像下了一陣酒雨,群雄已四散躲開。
小千已禁不住哈哈大笑。
能讓天下群雄落荒而逃,畢竟也不是易事。
柳再銀哪能受得了此種侮辱,大罵「找死」,人已騰空而起,直射小千藏身處,恨不得一掌擊斃小千。
小千正想起身迎向他,攀然間又有一道青影撞向他。
來人身手之快、之高,讓在場諸位都感到驚愕。
苦惱大師驚愕道「凌虛三渡!」
柳再銀似未能抵擋此人反擊,一個悶哼,倒飛而退,踉蹌落地,血氣已穩,一股怒意、羞籌,不甘已竄向心頭。
柳再很厲喝一聲,又再次攻向來人。
此人年近半百,灰白頭髮隨便纏綁,一臉落腮鬍,現出一股豪邁霸氣,他揮動粗手,輕而易舉的又將柳再銀逼退,然後飄身落地。
柳再銀更不信自己連人家一招都抵擋不了,不顧生死的揮出銀刀,沒命的再攻向青衣人。
青衣人右肩扛著數把奇怪長短不一的怪劍,隨手一探,抽出一把,切向銀刀,只聽叮的一聲,銀刀竟然被斬成兩段,
他很快就將怪劍還鞘,森然立於該處。
低沉有力的聲音已響起「小娃兒,回去叫你老子來吧!」
柳再銀作夢也沒想到自己視如寶貝的銀刀會如此不濟,一個照面就被切成兩斷,他也寒了心,銳氣盡失。
他未敢再出招,哪還有先前傲岸、目空一切之態?
群雄本想找出何人丟酒罈、想教訓一番,如今見著來人身手不在各派掌門之下,也提起心神,免得因妄動而失了身份。
小千對此人頗具好感,尤其是他教訓了柳再銀那種看起來似乎天下無敵的身手,正是他心目中英雄的現形,不禁暗自叫好。
中年人將長短劍—一插入巖地中。
然後向眾人拱手為禮,豪邁道「華山論劍,豈能容小娃兒耀武揚威,劍某特別捧來七把名劍,要諸位—一的鑒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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