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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川五月的心中是有疑慮的。
她不知道為什麼西野真司可以反抗鍾良,那種動作就算是自己也不敢做出來。這個問題讓五月想了很久,就算是她微笑站著看真司挑選衣服的時候,心裡都還疑惑著。看著真司,五月的大腦飛速轉動,她已經知道真司和她一樣,都是接觸到了鍾良的口水之後發生了感染。但是她又和真司不一樣,她是從人類直接變成高級殭屍,而真司是從低級殭屍進階到高級殭屍的,所以,她們之間肯定有不一樣的地方。現在,五月就想知道她們間的不一樣之處在哪裡,只要掌握了這個女人的弱點,五月就會讓她對自己根本起不到任何威脅。
「真司,怎麼樣?這些衣服還可以吧?」五月踱著步,走到了把衣服扔滿整張床的真司身邊。
「嗯,還可以啦……」真司的話語和她的動作神態實在是不符,一邊說著這樣的話,一邊眼睛放光的繼續挑選衣服,這樣的表現實在讓五月不能相信她。
「呵呵。」五月在床沿坐下,接著用關心的口吻問道:「真司啊,你不想回家嗎?不想知道你的爸爸媽媽怎麼樣了嗎。」
西野真司頭也不回的說:「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可能不懂,不過,你們不是都能生活下來了嗎?事情已經過去了吧?是嗎?」
五月皺著眉頭思考了一遍西野真司的話,卻依舊沒有分析出她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到底懂不懂發生了什麼。
「真司,你真的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還有……大家都發生了什麼?」
「……」一陣沉默之後:「我不是已經活下來了嘛……我已經活下來了嘛……我不是已經活……」西野真司放在衣服上的手慢慢的變軟,最後完全的無力了,支撐不住,慢慢的蹲在了地上,口裡喃喃的說著。
看著真司的動作,五月的心裡頓時有些明白:真司並非沒有察覺異狀,只不過她不願去想,不願去承認罷了。是啊,讓一個仍在花季裡的少女,一個記憶裡仍然有人類社會影子的少女承認自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物種,實在很困難。不過,這樣的現實,還是告訴她的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和自己一樣有承受能力的,要是她的情緒沒有調整好,操縱低級殭屍去做危機到全部人生命的事情,她就難辭其咎了。
「我來告訴你,真司,你坐上來吧。」真司聽話的坐到了五月的身邊,但是秀麗臉上滑落的兩道淚痕卻暴露了她內心此時的脆弱:「真司,你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吧。」
真司快速的點了點頭,眼睛看著地面說:「被綁架時的記憶還在,剛剛醒來時的記憶也在,中間有一段空白。但我還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些人發瘋了,就像得了病一樣,他們咬了我……」
「是的,你已經是一名殭屍了,和我們一樣,你已經是一名殭屍了!」五月緩緩的把這個殘酷的現實告訴了真司。
「什麼?」真司的臉上顯露出一股迷茫和錯愕:「你剛才說什麼?僵……殭屍?我?你?別開玩笑了……我只是得病了而已吧,得病了而已……」
「你果然還不清楚,呵呵。」五月的心下釋然了一些,如果真司什麼都清楚,她倒是要小心這個小女生,現在看起來,她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有分析能力,醒來後,對自己周邊的環境,還有自己身體的變化並沒有覺察和探究,這讓她放心不少。「對,就是殭屍,你,我,還有底下的那些男人,都是殭屍。」
「不可能,不可能,你騙我!」真司迷茫無助的表情在聽到這樣的話後,反而漸漸的變成了嘲笑:「不要把我當傻瓜,我不是那種在學校裡埋頭讀書的書獃子白癡,電影電玩我都有在關注,你說我是殭屍,但我的肉都還是香的呢∼」
真司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一動不動微笑著的五月鼻子底下,又抽了回來:「你的這些衣服我都不能穿,我還是……」
「摒住呼吸。」
「什麼?」真司被五月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搞糊塗了。
「你只要摒住呼吸,就知道自己還是不是正常人了!」
「呃……」
在黑川五月灼灼的注視下,西野真司的信心開始動搖了,眼前五月自信的語氣和神態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正確,所以,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如五月的所言,猶猶豫豫的摒住了呼吸。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真司的表情開始凝重了起來;
四十秒,五十秒,一分鐘……真司摀住了胸口,她要感受自己的肺,可是因為憋住氣,她的肺並沒有起伏,按住自己的心臟,心臟一如往常的……不,為什麼心臟跳的好慢。
坐著的五月更加放鬆了,她甚至翹起了右腿搭在了左腿上,看好戲的樣子有時候,享受一個人千變萬化的表情,也是十分有趣的,休閒放鬆的活動。
「我怎麼會這樣!」真司開口說話了,但是從開口到說完這句話,她並沒有順勢吸氣,而是再次快速的摒住了呼吸。她察覺到,剛剛因為說話而流失的一些空氣,並且沒有進行吸氣補充而導致了真司胸口的一絲憋悶,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股憋悶的感覺,又開始漸漸的消失,回到了剛才她不呼吸也可以生存的舒適狀態。
「因為我們現在都是殭屍。」五月的回答簡潔明瞭,直指問題的關鍵。
「呵……」真司在又摒住呼吸一分鐘之後,終於放棄的吸了一口氣,或者說明白了黑川五月所述的一切,應該都是真的。在得出這樣的結論之後,西野真司的臉上多出了濃濃的失落,重重的又坐在了床沿,雙眼也空洞的望著地板。
「我,我還以為自己只是也得病了,和那些發狂的人一樣的病……原來,那些人是殭屍,而我,也成了殭屍……」
「你還留戀著人類的生活?」五月的話緊跟著真司的話音問了下去。
「不,不是這樣的……」真司抬起頭看了一眼,否認了五月的說法,然後又低下了頭開始敘說。原來真司的家並沒有太幸福,她的父母幾年前離異,她的父親帶走了哥哥,她則和母親一起生活。她的父親沒有自己的大事業,卻關心子女,而恰恰相反,真司的母親雖說是一名經商高手,對子女的愛卻沒有父親那麼濃烈,所能給真司的,也只能是充足的金錢而已。
其實真司並不喜歡這樣,但是為了讓所有人安心,她開始扮演自己的各種身份:父母眼裡健康活潑向上的少女,同學眼裡和她們一樣平庸隨波逐流的朋友,老師眼裡有一個不錯家世卻規規矩矩的少女……而其實真正的她,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的,她的心裡有叛逆,身體裡有漏*點,靈魂裡有壓抑。她抑制自己太久,以至幾乎模糊了哪個才是真正的她,有時候她會想,哪個她才是真正的她,那個乖乖的她?
「我以為只要努力扮演好的自己的角色,就可以讓大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沒有用……後來,我又想努力的讓媽媽看到我完全沒有受到他們離婚的影響,想讓媽媽幸福……可是,可是和爸爸哥哥在時,和大家在一起時候的幸福記憶,我還是難以忘卻……後來我想,我只要更加努力的扮演自己的角色的話,就可能哪一天會繼續回到那樣的生活,可是……完全不行。我很難受,在學校的時候,因為害怕和大家做不一樣的事情,我也沒有真正的好友……」
「我們真的很像……」就連五月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喃喃說出這樣的話。「我們都很膽小,都認為與其暴露真正的自己會受傷,倒不如扮演別人給予的角色,可是,就在幾天前,我才發現,扮演別人給予的角色,真的沒有扮演自己想要的角色來的快樂。」黑川五月的眼神幽幽的,就像在看一片虛無,嘴角揚起了一抹嘲笑。
「所以我現在選擇扮演我自己,就像我一直想要做真正的自己一樣,纏繞在我身上的繩索已經消失,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我討厭承認過去的那個黑川五月是我,因為,過去的那個五月很土,我不喜歡,但只要想想,因為那個是虛假的我,沒有辦法,如果這樣想,我就會輕鬆多了。」
五月的這番話後,真司和五月的眼睛就對視在了一起,探尋著對方眼底裡的秘密,直到真司先移開了自己的眼睛。
真司:「但我知道,膽小的我,虛假的我,全部都是我;想要逃避的我,撒謊的我,受傷的我,全都是我……我承認就算是虛假的我,也是我的一部分,我們,並不完全一樣。但是現在……就算會變得艱難,真正的我也不會再隱藏了。反正……我都已經是殭屍了。」
五月的眼神恢復了清明,露出了和煦的微笑,把右腿從左腿上放下,站起來,向真司輕輕招手:「來,既然你已經認同了自己的身份,那麼你就應該要對剛才那個男人道歉,因為如果沒有他,你可能只能是一個聽命於更高級存在的工具。而且,他是這裡唯一可以算得上『男性』的生物呢,呵呵呵呵……」女人的小心思呀,就算是警告不要和自己搶男人,也要說的如此婉轉。
「我想回家一趟,拿一些東西,也想看看家裡是不是……」真司並沒有理會五月那只招動的手:「而且雖然這些衣服都很漂亮,但卻是只適合你的款式,我都不能穿,我得去買一些適合我的。」
看著真司下樓的背影,五月緩緩的跟著,頭腦裡想的不知道是什麼……
「對不起,對於剛才的冒犯,感到萬分的抱歉。」
鍾良看著從樓上走下來,本來已經走到大門口,卻又轉回到自己面前說出道歉的話的西野真司,有些皺眉:這個女人的變化也太大了吧,剛才還一副潑辣的樣子。不過對於一位女性,特別是可愛女性的道歉,鍾良難道還能拒絕不成,所以他也就很大度的擺了擺手,給了一個微笑,表示沒關係。
「謝謝。那你能不能載我去我家?我不會開車。」西野真司覺得這個男人不像剛開始那樣討厭了,他一開始把自己壓在地上應該是有原因的吧,自己剛才鞠躬時他也沒有色迷迷的朝自己的胸口看。
只是真司並沒有想到,鍾良的日語水平雖然突飛猛進,卻也不可能立刻就聽懂她的話的地步,所以鍾良聳了聳肩膀:「(英語)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真司正在為鍾良不會日語而錯愕時,身後傳來的一串響聲,真司轉過頭去,只見五月的手裡抓著一串鑰匙,上面掛滿了車鑰匙:「(英語)誰有興趣到真司小妹妹的家裡拜訪一下呢?」
「(英語)我要去。」鍾良第一個報名了,閒著沒事做現在是他最大的敵人。
西野真司先前走了幾步,卻對身後那些一動不動只是看著她們的殭屍們感到奇怪:「你們不去嗎?」
那些殭屍個個面面相覷,最後終於有殭屍說道:「請下命令吧。」
「下命令?」西野真司滿頭霧水:「為什麼……」
剛要問個清楚的真司就被五月高聲打斷了:「真司,你原來和他們一樣,是需要一個命令才能做事的工具,而現在,你變成發號施令的人了,你要適應一下。你現在已經和他們不一樣了,還是我們去吧,他們留在這裡收拾打掃也不錯,好多天了,到處都是灰塵……你們聽到了嗎?」
一片沉默,但是每個留下的殭屍都開始了動作,收拾桌子的,找掃把掃地的,找抹布擦桌椅的,都動了起來。真司驚愕的看著這一切,一個詞在她的腦海裡出現了:「奴隸」!
若有所思的看著鍾良,真司想著五月所說的:「你應該要對剛才那個男人道歉,因為如果沒有他,你可能只能是一個聽命於更高級存在的工具。」真司,開始正視起鍾良在這個殭屍團體中所處的地位了。
「或許,他真的是做為殭屍的我所必須依靠的?」真司這樣想著,鑽進了車子的後座,卻突然看見了一群殭屍快速的衝進了這個五星級酒店的大門,頓時不由自主驚叫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呵呵呵,不要擔心,你應該見過吧,你都曾經做過這些事情。召喚比自己低級的殭屍,指揮他們做事。」五月邊在一大堆不同汽車的鑰匙裡找著這輛車的鑰匙,一邊回答著真司的問題。說來也奇怪,明明這些車都是無主之物,五月卻執意要拔下它們的鑰匙收集起來,或許鍾良不會感到有問題,但我們可以惡意的猜測一下,五月是不是已經感到了和人類對抗的未來,把這些車的鑰匙拔下來,那麼已經開始疏通的道路就不會成為倖存者們開車逃離的便利道路了吧……
「我記起來了,我做過這事……」真司回想著咖啡店前面的一幕幕。
車塵揚起,它的目的地是,呃,一個對所有人來說都很微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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