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伸手替他拿下那片樹葉,卻一時錯過,指尖稍一碰到他的衣衫連忙收了回來。當初藉著看到那一紙休書的震驚和痛苦,硬著心腸,用最殘酷的方式,毀了苻清流的心。如今,他卻不計前嫌費盡心思梁家,我該如何去做?軟下心腸,怕他以為我回心轉意,可再如當初一般的鐵石心腸,卻也是萬萬不能的。手臂半懸在空中,對著轉過身的苻清流,神色僵硬。
苻清流卻笑得十分自然,輕聲問道「可是我肩上搭上什麼灰塵了?」眼睛透著清澈,不見了剛才的灰濛濛,卻也沒有前次在山頂絕望的泛紅,卻是不沾染任何塵世的明瞭。
我一愣之餘,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轉而說道「苻大人這些日子定是勞心勞力,人似乎越發的消瘦了,還要顧著自己的身子,凡事莫要太過逞強。」也許在苻清流聽來是一些空洞的話,於我卻是發自內心的勸解和關心。
「梁夫人還是一如往日的關心毫無干係的陌生人。」苻清流還是笑著,只是嘴角有些不自然,語氣也有些起落「我自送糧那日起,一路費心消瘦,梁夫人沒有放在眼裡;此時,不過別了三日,梁夫人都好似眼尖了不少。」輕哼一聲,靠在桃花樹上,眼睛看著別處,嘴裡卻不在意地問道「瞧你的神色,卻不似先前的堅定,心中有什麼放不下的?」心中的負擔?難不成苻清流看出了我心中的矛盾交困?
「苻大人還記得我們在十色坡的瀑布前說過的話嗎?」我苦苦掙扎,卻還是忍不住吐露心中的痛,「用瀑布灑落的水珠清洗身上的罪孽。」
苻清流沒有料到我有此一問,可聽到我的後半句,神色轉而憂慮,反倒認真地說道「你說的話,我自然記在心上。更何況,是在那麼美的瀑布前?」身子也不覺立直了。
「我的罪孽自會有償還的一日。」重複著那日說過的話,雖然在當初看來是一句氣話,卻好似透著莫名的注定,「當初我用來責怪你的步步為營,心狠手辣。現在想來,我這個人確是最大的禍首。每一次都用最壞的方法去做一件自己認定的好事,到最後卻換來最糟的結果。這便是所謂的罪孽,我何日去償還這些呢?」因果輪迴,冥冥中會有安排。
「你……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的身上?」苻清流大步跨到我的面前,雙手不自覺地握住我的手臂,稍一用力又遲緩地垂下,「也許有很多更好的法法,可你用的卻是最見效的法子,不是嗎?否則,他們沒有出都城,也許就丟了性命。」
「朝良的事情,也許就如你說的,而且另有別情。」我一語帶過,苦笑地說「可是梅蘭的事情呢?如果當初我聽你的勸,又或者不相信真愛無敵,也許就沒有如今的局面。禍國殃民的報應會是什麼?呵呵……」
苻清流看著我,久久說不出話來,忽而上前攬我入懷,輕聲安慰道「不要想這些,我一定會保住武朝的。武器也好,糧草也好,我都一定可以做到讓梁日旭無後顧之憂。你也答應我,不要在胡思亂想。你的身子和你的心,都承受不了那麼多。」
「苻大人越禮了。」我伸手推開苻清流,知道自己不該有如此的反覆軟弱,「將軍待月華很好,這些內心的罪責,也是月華該受的。大人為人臣,盡到自己的職責就好。」
「月華……」苻清流喚了我一聲,眼神一滯後又恢復了剛才的清澈,語氣平穩地說道「梁夫人提點的對,苻某的確是婦人之仁,不及梁夫人的乾脆果斷。苻某也從未做過有愧於心的事,自然不能明白那些時時刻刻受著良心譴責的痛苦。」
我還是微笑的看著苻清流,他只是沒有習慣用這種態度對我,所以剛才才有了片刻的流露,慢慢便會習慣了。
「梁大人,苻某還是不打擾了。」苻清流的眼睛越過我,客氣地說道「關於流星,我大致明白梁大人的意思了,先趕製發射的飛彈。哪怕沒有經驗的長工,我也會盡力讓他們成為勝任的工匠。至於糧草,我再與白大人籌措一下,梁大人也盡可能合理分配著用。告辭。」乾脆地轉身,一步步往外踏去,直至背影沒入梁府的黑暗中。
轉念想到日旭不知何時站在我們身後,連忙轉身想解釋,抬眼卻看到日旭蹙眉的神色,走上前討好的挽住他的手臂,說道「夫君何時來的?」
「我可是打擾了你們的相會?」日旭一隻手抬起我的下顎,戲謔地說道「和你的老情人說了些什麼?是不是與我也一同分享一下?不是說好再無隱瞞的?」
下顎一吃痛,推開日旭的手,舒了一口氣說道「夫君這幾句話說得有些過了。我只是與苻大人說了說目前的局勢,以及孫朝良牽扯的事情。」
「既然那麼捨不得,為何當初要回來找我?」日旭抓住我的手,狠狠地問道,「當初不是讓你走,你卻眼巴巴地回來了。現在又捨不得那個情深似海的老情人了?」此刻的日旭全然失了理智,眼中只有我剛才與苻清流的獨處。
「把苻大人帶回府的是你自己。」我覺得此刻沒有爭論的必要,甩開日旭的手,往屋子裡走去,「原來當初你那麼不希望我回來?可是我偏偏回來了,便不會走了。」
日旭站在門前許久沒有動靜,我便避開往內屋走去,料不到他突然衝到我的身後,抱起我的身子直直扔在床上,人也欺了上來,不說一句話,動手扯著我的衣服,低頭在我脖頸處用力的咬著,毫無準備的我連呼痛,卻又不敢用力去推日旭,怕撞到了他的傷處。日旭的動作稍稍輕了些,卻依舊沒有停下的打算。毫無徵兆的進入,讓我冷汗連連,咬著嘴唇忍著那一次次的撞擊,雙手無力的擱在一旁,任憑日旭的掠奪。
日旭許是清醒了,瞧見我的模樣,慌張的低頭吮吸著我額頭的汗滴,嘴邊的血漬,嘶啞地說道「對不起。我只是……月華……我太怕失去了……」
扭過頭去,任由日旭漸漸柔緩的輕撫和緩慢的撞擊,直到他翻躺在我的身旁,大口的喘著氣。拉緊了衣衫,坐起身子下床,卻被日旭死死地攬住腰不放,「月華,你不要走。」
我轉身對著日旭一笑,說道「我不走,只是去瞧瞧晚飯準備得怎樣,是不是與婆婆、舅舅一同吃飯?」日旭的心情我明白,雖然剛才的確過分,但是沒有說明白的我也有責任。
「那剛才我對你做的,你千萬不要生氣。」日旭試探著說道,像一個孩子似的瞧我的臉色。
「知道不對,卻還不是做了?」我伸手刮了刮日旭的鼻子,故作警告地說道「不過沒有下回了。還有,苻清流的確是我的過去,那是沒有辦法抹去的,就像在紙上畫的畫寫的字,唯一的辦法只有把它毀了,可只要人活著,卻無法毀掉那些過往。如果你幫我,我們可以一同把那些過往當作一個故事又或者當作一種回憶,收藏起來。那些過往與現在和將來都不會有任何的牴觸和衝突。」明白地說開,也許是解決的唯一辦法。
日旭挪了挪身子,躺在我的腿上,紅著臉說道「剛才心中生氣是一般的原因,另一半緣由是因為真的很想,我們分開已經有多久了?可有四個月?那日在營帳,你藉著我有傷,偏偏不讓我碰你分毫。」此刻的日旭恢復了往日的模樣,我也不由得笑著他的不知害羞。他一個不樂意,又是動手撓我的癢。
晚飯的時候,婆婆倒是一直追問皇上的意思,舅舅反倒十分有把握的不提片字。日旭稍稍說了些將功贖罪之類的場面話,只是讓婆婆放寬了心,可一提到戰場上的事情,舅舅卻稍稍提到了朝良的境況,有意無意刺探著他的底細。
「夫君,你有沒有覺得舅舅有什麼不妥?」我和日旭並肩躺在床上,小心地問道。
「舅舅有什麼不妥嗎?」日旭一隻手擱在我的腰間,不在意地說道「月華,明日午時我回夜涼山下,家中的一切由你擔待了。」一隻手拉開我的腰帶,身子貼近地說道「我們是不是?」隨即便對著我直哈熱氣,手也不規矩起來。
我擋住日旭的手說道「夫君身上有傷,不要縱慾過度了。」臉一紅,背過身去。
日旭卻是不依不饒地圈著我,一雙腳制住我,就在耳邊說道「怎麼會縱慾過度?我已經忍了四個月了。」輕輕舔著我的耳垂,婆娑著我的身子。
屋裡暖烘烘的,我側身看著熟睡的日旭,才想起沒有與他商量舅舅的問題以及另找住所的打算,卻又不忍心打擾他的清夢,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卻被日旭不自知的拉入懷中,暗笑著踏實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