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同情他的遭遇,但是此刻的我有著更重要的事情,便端著架子說道「昨日梁府已經派人送來拜貼,徐管家是貴人多忘事還是拒客於門外?」
「小人不敢。」老徐一雙眼睛瞪著我,語氣不善的說道「只是小人不懂拜貼的意思。夫人一個家眷找我家大人有何貴幹?」顯然,老徐不願意我和苻清流見面。
「是苻大人讓管家你問的嗎?」我上前一步,把老徐逼退些許後,板下臉孔說道「天下之事多得很,苻大人身為朝廷的尚書令,無論事情的大小都應該管。請管家帶路吧。」
老徐終不想與我在門前鬧起來,不情願的把我帶到了一間偏廳,依稀就是當初我送小雪前來的那間。轉眼間不過半年,卻早已物是人非。
我在老徐離開前,故意強調「徐管家,奴家雖無過人之處,但是卻有超乎常人的耐心。」為防老徐把我一人丟在此處許久後,又以苻清流公事繁忙沒有回府,把我掃地出門。老徐低著頭退了出去,顯然被我道破了他的打算後。
我看這偏廳前方掛著的山水圖,空遠寂靜令人嚮往,看著便入了神,彷彿自己已經到世外桃花源,自此逍遙快活,不問人間的煩惱之事,但身旁之人的身影依舊模糊。
「梁夫人特地來找在下,不知為了何事?」苻清流的聲音隨著腳步聲一同到了我的身後。
我背對著苻清流,懇切地說道「苻大人的傷勢過了一個月應該已好了吧?」眼前儘是當日的混亂場面,最清晰的便是苻清流用盡全力替我擋下刺客的那一幕。
「苻某命硬,這區區的小傷早已好得差不多。」苻清流冷淡地說道「夫人這次來找苻某,應該是為了梁大人的事情吧?只是朝廷之事不是夫人應該插手的。」
我轉過身子,按著早前想好地說道「朝廷之事的確不是我一介女流能夠過問的。我此次前來並不是為了插手,只是國家興亡也有一份我自己的責任,希望苻大人也好好替百姓著想。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夫人此話很是嚴重,難道苻某壓搾百姓了不成?」苻清流難道真的要借此機會除去日旭?只是瞧他的神色確是對我的話頗為不悅,「原來苻某在夫人心中不過是一個小人。」
「比起將軍,大人待百姓的心意是不是真的有所忽略呢?」我認真的問道,轉過語氣委婉地說道「苻大人的心中除了百姓,更多的是血海深仇。雖然我這樣說是冒昧了,但是也希望大人想想月華說得是否正確?」
苻清流的嘴角微微上揚,顯然很不屑地說道「梁家的人動不動便是抬出百姓和大義,骨子裡卻奸詐狡猾,十足的偽君子,虧你還說什麼一心為了百姓。」
我走近幾步,緩和的說道「那是上一輩的恩怨,更何況事情的真相也並不一定如此。難道在苻大人眼中,梁日旭也如此得不堪?他的手下和周圍的大臣都衷心待他,是為何故?倒是大人常常與我父親這樣的卑鄙之人走在一起,是利用也好是趣味相投也好,比梁日旭好得了幾分?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梁夫人就這樣看待自己的父親?」苻清流的臉色有些難堪,「看來夫人受到的迷惑不小。」
我歎了口氣說道「月華的母親是如何死的?受災的百姓為何越來越多?大人真的就覺得那麼簡單?月華的父親是一個泯滅人性的魔鬼,如果大人還有一絲對月華的信任,大可以仔細查證。所以,月華懇請大人,不論多麼困難,無論籌集的糧食有多少,請送一些到邊境。」
「你為了梁日旭求我?」苻清流抓住我的手臂,「可是你又知道多少真實情況?那日我趕到白府是為了什麼?我難道就不知道白松誠在我背後耍的把戲?」
「那二十萬兩銀子你知道在何處?」我生出一絲希望的問道,「就算我們暗中拿回這些銀子置糧,白松誠也不見得會說些什麼,畢竟是髒銀。」
「那些銀子都好端端的躺在國庫。」苻清流平直地說了一句,「難不成你要盜國庫?」
我睜大眼睛,說出話來,難道我之前的推測都是真的?皇上忌憚梁家的威望和實權,要借此除去日旭?那個看上去那麼溫厚的皇上是如此之人?
「你不要想太多,我不過是循著平日裡與白松誠較好的那些宮人查到了這條線索,這其中的牽連和糾葛,並不清楚。」苻清流搖了搖我的身子,緩和語氣的說道「我這次就算想幫梁日旭,也不知道從何下手了?國庫中有這些銀子,但是卻不在帳上。」
「多謝苻大人的坦誠相告。」我推開苻清流的手,拂身拜別「月華打擾了大人,就此告退。」
「月華……如果……我願意放棄一切,你會不會?」苻清流在我背後斷斷續續的問道。
我停下腳步,鬱鬱地說道「現在我只想著夫君可以安然無恙的回來。」
一路上,我渾然的想著日旭該怎麼辦?三個月的軍糧還能夠支撐幾日?路過如意館前,原本不一空座的大堂,此刻便只有十來個人正面紅耳赤的爭執著。
「當初賑災已經用了軍糧,此刻哪還有糧食送去邊境?」
「難道就不顧那些百姓?更何況梁將軍待民如子,他不一樣會用自己的軍糧接濟民眾?如果皇上還想打贏那場仗,就應該送糧。何處去籌集是要好好想想。」想不到消息傳得那麼快。
我轉念想到苻清流之前的話,想來我們只能自己籌綽糧食。生死相托的誓言我沒有忘記。
「梁夫人,您回來了。」祥旺村的福伯看到我,連忙走了上來。我仔細一看,有很多的村民都聚集在梁府門前,神色著急。
我客氣的說道「福伯,怎麼那麼多的鄉民都來了呢?隨我進去坐坐。」
「我們這些租戶怎麼有資格進府?大家都在這裡悄悄等著梁夫人呢?」福伯搖了搖手說道。
我詫異的問道「那麼冷的天氣,你們既不知我在不在府中又不問府中家丁,一直在寒風中等待至今?梁府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夫人,不用在意這些。」福伯熱絡地說道,一旁的眾多租戶也都聚了過來,「我們都聽說了梁大人的事情。如果朝廷送不出糧食,我們這個租戶都願意拿出自己的存糧,也許不多,但是聚少成多,也許可以幫上梁大人的忙。」
「梁大人對我們恩重如山,如今也是我們湧泉相報的時候了。」一個中年男子亢奮地說道。
有一個年輕女子點頭說道「我的丈夫也在糧大人的軍中,幫了梁大人就是幫助我們自己的親人。我們義不容辭,相信只要夫人振臂一揮,城中的百姓一定會相助。」
「對……義不容辭。」「我們也要護衛自己的國家……」「也為了自己的親人……」
眾多租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自己的一腔熱血,我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靜,清了清喉嚨說道「朝廷有朝廷的難處,皇上也沒有說過不送糧食給大人。大家今日聚在此處送糧而來,我代表梁家上下以及遠在邊境的大人,謝謝大家的好意。如果大家還相信我,可否現行回家等待?朝廷一定會有辦法,如果到時候卻有困難,我一定會向大家開口借糧。」如果在朝廷有了決定之前便聚眾集糧,對梁家和日旭都不好。
「嗯,梁夫人說的有理。」一個中年男子說道,一旁地租戶都竊竊私語起來。
福脖瞧了瞧我的神色,隨即大聲說道「我們快些散開吧,別讓梁大人和夫人難做了。夫人既然答應了,如有需要一定會來找我們。」
幾十來個租戶一哄而散,原本嘈雜的聲音也漸漸隱去。我推門入府,平管家便告知嚴丹和日照已經在煙雨樓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