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迭歎道:「遙想昔日魔尊在位,馭下手段嚴酷無比,稍不順其心意便動輒殺戮部屬,我們哪個人沒有親朋好友慘死在他的手裡?卻是敢怒而不敢言!」回憶起往事,這幾個人好像起了共鳴,各自默默沉思許久。石品天笑著道:「那回為聶天祝壽,逆天宮交代敝宮的三件大禮,我老石費盡心機也只辦成了一件,無法交差。想著難逃責罰,心裡可是忐忑得緊。」花千迭道:「當然,老夫私心裡,對《雲篆天策》也存著一分念頭,而不願上繳。所以水兄找上老夫,又蒙告知聶天的修為遠不如昔的秘密,這才起了脫離逆天宮禁錮,誓死一拼的念頭。「幸運的是,由此換得了二十多年的逍遙光陰。從這一節上來說,小弟對水兄十分感激。」水無痕在揣摩這兩人一唱一和的真實意思,冷冷道:「往事再提無益。這次你們不願相信我,可惜了。」石品天笑吟吟道:「今時不同往日嘛,一個人若非給逼急了,誰願意動不動就去拚命?何況林熠和聶天畢竟不同,有事找他好說話,也肯賣力幫忙。我老石人老轉性,是不忍心朝這樣的人開刀啊!」水無痕偷眼觀察。花千迭含笑不語諱莫如深,鄧宣滿臉嚴肅不苟言笑,石左寒神情冷峻,唇角微挑一縷譏誚,就花纖盈這小丫頭最可惡,正在用力點頭。他深知此事難為,苦笑道:「罷了,罷了,只當老夫是杞人憂天,方才什麼都沒有說過。」石品天搖頭道:「老水鬼,你是何等身份的人物。常言道,一個唾沫一個釘,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咱們哪敢當你什麼都沒說?」水無痕道:「老石,你果然轉性子了。莫非想去告密不成?」石品天撇撇嘴,滿不在乎道:「我只是提醒你,說出的話、做過的事就得負責。」花千迭插嘴道:「水兄,有一樁事情,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魔尊修為大損的秘密,你是從哪裡得知的?」水無痕皺眉道:「我不是早已解釋過,這是老夫買通的一個內線傳出的情報。」石品天不依不饒道:「內線?叫什麼名字?如今在哪裡?」
水無痕不快道:「老石,你這口氣怎麼像是在審犯人?我的內線,告訴你也沒用。更何況,那個內線當日便死於亂戰之中,莫非說出他的名字,你們會去祭奠一番不成?」
石品天大嘴朝天道:「哈,這就叫死無對證。想魔尊功力折損是何等的絕密,恐怕他的幾個弟子也未必完全知情。一個不知名的內線,卻能瞭解得一清二楚?咳,該是我老石老糊塗了罷,想不通其中關鍵。」
水無痕沉聲喝道:「石品天,當年你為什麼不問,如今卻來翻起舊帳?你們既不聽我言,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夫自去找尋敝宮的部屬,告辭!」
鄧宣身形一晃,攔在門口,冷冷道:「水宮主,大家話還沒說明白,何必這麼急著走?」
水無痕環顧眾人,驀地縱聲笑道:「我明白了!你們是要把老夫當作替罪羊雙手奉給林熠。可用老夫的這條命,就能保得你們的安全麼?」
石品天老臉一板道:「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兔死狐悲,我老石還沒卑鄙無恥到出賣老朋友的地步。」
水無痕心道,就憑你當年毫不猶豫地背叛魔尊的勁頭,還有誰是你不能出賣的?
鼻子裡微微一哼,也不搭理,站在原地靜觀其變。
花千迭繼續道:「我和石兄第二個不解就在於,咱們當日原準備血戰一場。哪知進展竟會輕鬆順利,連本應到場為聶天祝壽的北帝雨抱樸,也不曉得出於何故來遲一步,只來得及救走了容若蝶母女。
「事後回想這一切,彷彿咱們這些人不過是被別人利用的殺人工具而已。水兄,我很想搞明白,是你果真有深藏不露的本事,還是另有其人在後面操縱指揮?」
石品天道:「不錯,就是這句話!雖說殺魔尊求自保,是大夥兒出於自願密商一致的事,可誰也不想不明不白當個殺人工具。」說著,突然爆出一句粗口道:「你***,總不見得咱們被人賣了,還要興高采烈替他點錢。」
林熠肩頭的毒血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鑽心劇痛,他心中一笑,思忖道:「石品天必定已從自己兒子嘴裡得知我的蹤跡,故意在這兒耍寶來著。不過,他和花千迭也終於想通水無痕身後是有人在指使殺人了。」
水無痕克制怒意,緩緩問道:「石老兄,你是在說我麼?」
石品天盯著水無痕瞅了老半天,似乎要看清楚他臉上的每一條細紋,呵呵笑道:「咱們相交多年,知根知底,我老石有多少斤兩瞞不過你,你有多大能耐,同樣也騙不過我。水老弟,你說是不是?」他的話不鹹不淡,水無痕卻臉色大變,哼道:「石兄的意思,我怎麼聽不太懂?」花千迭道:「我倒是聽懂了,或者可以解釋給你聽。老石的意思是,當年究竟是誰指使你,唆使咱們背叛魔尊?「或者說,今日你來挑撥我們對付林熠,難道全都是你自己的主意?」水無痕沉默片刻,忽地一笑道:「我明白了,你們是懷疑老夫被人利用,又來利用你們。」花千迭和鄧宣、石品天互視一眼,幾不可察覺地同時微微點頭。水無痕嘿嘿笑道:「笑話,老夫豈甘為傀儡之徒?聶天死後,普天之下又有誰能驅動得了我水無痕?」沒有人來回答他,連一向快言快語的花纖盈,也緊緊抿起櫻唇,站在鄧宣身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水無痕。水無痕一陣發寒,他徹底明白了石品天和花千迭的意圖—只要能找出摧毀逆天宮的幕後真兇,這些人對林熠就有了交代,卻把自己置於了死地。他們不願得罪林熠,更不想和冥教翻臉。雍野的預言,像一個魔咒懸掛在每個人的心頭,儘管大夥兒都絕口不提,但內心深處又不敢不信。否則,為何連正道八派都一再韜光養晦,容忍林熠?而另一方面,似石、花這般縱橫魔道的梟雄,顯然也不希望真有這樣一個人,在黑暗的角落裡,時時刻刻窺覷著自己—他既然能輕而易舉地驅使五大魔宮,除去了聶天,那還有什麼做不來的?最好的法子,莫過於借助林熠和冥教的力量,徹底清除隱患,一勞永逸,可謂一舉多得。很不幸,水無痕發現自己從前自視太高。而輕視別人的後果,就是自己必須付出慘重的代價。水無痕苦笑道:「看來,我若不說出背後有誰,諸位是不肯放我出門了。」石左寒漠然道:「只要水宮主爽快些說出來,我們都會為你保守秘密。否則,穹海宮不用多久,也可以從魔道除名了。」水無痕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道:「好,我說!他是—」倏地身形一晃,朝著大殿盡頭飛速掠去。眾人一楞,沒料到水無痕不往殿外突圍,反向古堡裡逃,但花千迭等人都是才智傑出之士,剎那已醒悟到水無痕的用心。由於鄧宣已封住殿門,而古堡外空曠寬闊難以隱身,反倒是古堡內部易於脫身。花千迭低喝道:「追!」
一馬當先,躡蹤而去,鄧宣和花纖盈一左一右也跟了上來。石品天朝石碓掃了眼,附和道:「對,走,別讓老花吃虧了。」攜著石左寒亦消失在大殿盡頭的一扇側門後。殿內重新變得安靜,只有風聲依舊在呼嘯著穿梭而過。林熠左肩的毒素被迫出大半,雁鸞霜的瓊鼻上,已滲滿晶瑩的汗珠。他向她微微一笑,低聲道:「辛苦你啦。」雁鸞霜不敢分神,只同樣報以一縷溫柔的笑容,一顆汗珠緩緩滑過她羊脂玉般的肌膚,滴落在林熠的腿上。林熠心頭感動。他清楚,雁鸞霜的修為已臻至地仙之境,斷不會像尋常人那樣汗如雨下,即使功力流轉到巔峰,最多亦只是從頭頂將水汽蒸出。由此可見,她為了救助自己,幾乎搾乾了全部。他左手繼續捏訣橫在小腹前,右手緩緩從袖口裡,取出一方潔淨的絹帕,輕輕替雁鸞霜拭去臉上的汗水。雁鸞霜芳心深處,生出一絲複雜難明的感覺,輕輕道:「謝謝!」從絹帕上有一縷淡淡的幽雅香氣,透入雁鸞霜瓊鼻。林熠自然不會有這種熏香絹帕,絲帕原先的主人不問可知。大殿門外腳步紛沓,又有一大群人湧了進來。林熠皺了皺眉,看來這座古堡甚為顯眼,大家都不約而同要進來瞧瞧。不知這回來的又是何方神聖?外頭響起邙山雙聖裡白老九的聲音道:「咦,這裡剛有人來過,還死過人!」白老七十分不服地道:「你憑什麼說死過人了,屍體呢?不過地上有些血跡,能說明什麼。說不準,那血是阿貓、阿狗不小心跌斷了腿留下的呢?」白老九怒道:「你幹麼老和我抬槓?這兒哪有阿貓、阿狗,麻雀都見不到一隻!」白老七哈哈笑道:「我背後不就有一隻狗在汪汪叫麼,怎麼還說沒有?」有一個冷峻的嗓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吵道:「找尋林教主要緊,大夥兒在殿內四處看看。」話語裡隱隱蘊含著一絲焦急。林熠聽聞後暗自一笑道:「仇老哥外冷內熱很夠意思,可比石品天、花千迭可愛多了。」過了一會兒,又聽凌幽如冷冷問道:「別哲法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別哲法王回答道:「這兒好像是一座荒棄多年的古城,但為何會被埋藏在天地塔下,我也一無所知。或許,敝宗的兩位秘師可以解釋。」
凌幽如道:「你誘騙林教主攻塔,卻又暗藏埋伏,令他生死未卜,不知所蹤,真把咱們聖教當三歲孩童耍了。不把這事說清楚,休怪咱們翻臉無情!」
她往日裡談笑殺人言語晏晏,極少厲聲斥喝。
顯然此時她因為憂心林熠安危,又無端身陷一個莫名其妙的荒蕪古城,終於忍不住發作。
別哲身後的巴彥法王冷然一哼,道:「凌長老,請你說話客氣一些。敝宗素來光明磊落,豈會用詭計暗算林教主?天地塔突塌,地裂天變,如此大手筆,敝宗可做不來。」
白老七抓住話柄道:「光明磊落,未必罷?容丫頭幫你們求來大雨,你們卻想她死,這是哪家的光明磊落?」
白老九插嘴道:「你不懂,和尚頭頂光光,怎麼看都夠稱得上『光明』二字。這會兒大家不是全被那道白光吸到地底下來了麼?自然也算『磊落』了。」
密宗「淨識門」的門主圖裕法王冷喝道:「住嘴,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仇厲在白樺林鎩羽,連愛徒雁兆也命喪黃泉,早窩了一肚子邪火,見圖裕法王高聲呼喝,頗為囂張,難耐怒意傲然道:「不必客氣,仇某正想領教!」
別哲法王道:「仇副教主,如今不是你我兩家鬥氣的時候,還是先找人要緊。」
仇厲道:「好啊,可他們在哪裡,容姑娘又在何處?」
別哲法王搖搖頭道:「恕老衲不知,但可以斷定,一定在這座荒廢古城中。」
凌幽如冷笑道:「我不信。此處空曠無人,不如咱們兩家先作個了斷。誰曉得稍後進到古堡裡頭,你們又會玩些什麼花樣?莫非要重演白樺林一幕?」
貢桑法王道:「先前不是已經說過,白樺林的事和敝宗無關!」
凌幽如厲聲道:「著空寺是誰家的寺廟,霆雷是不是你們密宗的人?」
林熠聽他們越說越僵,禁不住要出聲攔阻,忽聽雁鸞霜傳音入密道:「別動,咱們已到最後關頭,萬一受了驚擾,毒血回流攻心無救。有仇副教主、凌長老他們在,聖教也不會吃虧。稍後你再出面,為時未晚。」林熠一想,自己和雁鸞霜肢體糾纏同處亂石堆中,若陡然暴露在大庭廣眾下,他林熠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慣了也沒什麼,可雁鸞霜乃是天宗嫡傳、玉潔冰清的姑娘家,今後如何做人?一念至此,只好暫時忍住衝動,繼續關注外頭的動靜。片刻的工夫,大殿裡邙山雙聖已和巴彥法王、貢桑法王動起了手,四個人勢均力敵,鬥得翻翻滾滾,一時半會兒,誰也奈何不了對方。猛然聽到別哲法王宏聲喝道:「凌長老,你居然暗中施蠱,快將解藥拿來!」凌幽如咯咯嬌笑道:「不愧是西帝別東來!解藥嘛,我當然有,可你們也得交出林教主和容小姐。」別哲法王就算佛功通神,可又能從哪裡把這兩人給變出來?他的眸中閃現怒意,沉聲道:「閉氣斂息,結陣自守!」高大的身軀如雄鷹般矯健輕盈,竟似不受此處神秘力量的影響,倏地欺近凌幽如左掌拍出。凌幽如側後方飛速閃出一人,「砰」地兩掌激撞,朝後退了三步,吐了口濁氣淡淡道:「好功力!」這人正是葉幽雨。別哲法王身子只微微一晃,右手法杖點向凌幽如眉心。林熠雖看不見,眾人的打鬥卻聽得清清楚楚,暗道:「再不出去就要出人命了。眼前的局勢本已錯綜複雜,再節外生枝就更難處置。若不幸凌長老他們有個死傷,我更對不起大夥兒了!」想到這裡正要不顧一切現身阻攔,突聽「嗡—」地鏑鳴,殿門外掠入一束深綠色光芒,輕輕巧巧地擊在別哲法王的金杖上,發出「吭」的脆響,旋即飛彈回去,落入一位白眉老僧的手中。別哲法王一凜,抽身收杖,目視老僧道:「盤念大師!」眾人一見與林熠同行的盤念大師出現,立刻罷戰,白老七迫不及待問道:「老和尚,林兄弟在哪裡,他不是和你一起的麼?」盤念大師回答道:「老衲和林教主、雁仙子有幸闖到了『皈依』之境,不料大變突起,被一束白光捲入,老衲落到了此間的一座鐘樓上。「方纔一路行來,聽到古堡內有打鬥聲響,進來看看,不料得遇諸位。」凌幽如精神一振,道:「這麼說,林教主也應落在這附近?」
圖裕法王冷冷道:「你們總該相信,我們並無暗害林教主的舉動了罷?」仇厲道:「那也未必!除非見到林教主安然無恙,否則密宗別想擺脫關係!」盤念大師隱約聽出眾人爭執打鬥的原因,微笑道:「諸位施主,與其在這裡徒勞無益,耽擱工夫,不如大夥兒一起前去找尋林教主和容姑娘。天地塔突然崩塌時,兩位秘師也都在場,瞧他們的情形,似乎也大感意外。多半,其中另有玄機,卻非密宗有意為之。」他的建議剛才別哲法王也曾經提出過。但仇厲等人對密宗已生出濃重懷疑,焉肯輕信?而盤念大師甘冒大險,襄助林熠入塔解救容若蝶,冥教上下多少都承其盛情,看到他好端端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疑慮隨之消減不少。仇厲沉吟了一下,道:「凌長老,先將解藥交給他們。」凌幽如依言送出解藥道:「諸位功力深厚,蠱毒都難以近身,至少只是開始的時候,不小心吸入了兩口,稍稍有些頭暈氣滯罷了。只需服上小半顆解藥,所有症狀都會立刻消失。」別哲法王接過解藥,道:「方纔多有得罪,請諸位海涵。」凌幽如退回仇厲身後,似笑非笑的說道:「只要林教主沒事,法王怎樣得罪都沒關係。」別哲法王知這些人都是魔道巨頭,絕不屑在解藥上作手腳,於是將解藥交與貢桑法王,分給眾人服用,含笑道:「凌長老施蠱之術高明,敝宗同樣也不敢得罪。」一場惡戰隨著盤念大師的到來,暫時消於無形。眾人各按其位,朝著早先花千迭等人追進去的側門,魚貫而入,與近在咫尺的林熠、雁鸞霜擦肩而過。這倒不是他們疏忽大意,而是決計不曾想過,林、雁兩人竟會默不作聲地縮在幾級台階下肢體糾纏。林熠聽著眾人腳步去遠,低笑道:「好險,幸虧盤念方丈到了。」雁鸞霜道:「想來他還不知道盤崗大師圓寂的事情,還有那串度厄舍利珠和盤崗大師的遺骨,稍後也要找機會交還。」「哧—」地輕響,最後一縷毒血被擠出傷口,化作一股輕煙消失。雁鸞霜如釋重負收回手,理了理微亂的鬢髮道:「好啦,終於大功告成。」林熠蹙眉道:「奇怪,我肩胛骨似乎還有些麻癢,用真氣迫毒也沒見動靜。」雁鸞霜道:「讓我瞧瞧。」雁鸞霜玉首垂到林熠肩頭,面頰難以避免地碰觸到了他的臉上,一陣滑潤溫香。林熠努力偏了偏腦袋,見雁鸞霜久久沒有說話,問道:「怎麼了?」雁鸞霜抬起頭,輕輕歎息道:「的確還有一點餘毒,沒有被徹底拔除。若在平時,我應該能夠用《玄覽心經》將它迫出,可現在……」嬌軀遽然一軟,一陣天旋地轉,人已倒入林熠的懷裡。林熠無暇細想,雙手急忙將她抱住,兩人的身體幾乎毫無阻隔地緊緊貼在了一起,剎那間,他和她都有些怔住了,也忘了分開。感受到雁鸞霜酥胸急促而劇烈的起伏,滑膩玉臂上淋漓的香汗,林熠一陣歉疚,低聲道:「不打緊,等我功力復原了,一樣能迫出來。」雁鸞霜自然而然把頭靠在他的肩頭,虛弱地搖搖頭道:「可這樣一來,你左肩胛骨就難以保全了。」林熠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哪管得了這麼多?你趕緊打坐調息,休息一會兒,回頭咱們再追到裡頭去看看。」雁鸞霜默默體會著林熠身上散發出的濃鬱熱力,幽幽道:「對我而言,你的一根頭髮,也是珍貴無比,如何能坐視你廢了左臂?」林熠的心猛然劇震,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半晌,低聲道:「你已盡力了。」雁鸞霜慧心獨具,惟容若蝶堪與一較,如何體會不出林熠這句話中隱藏的深意?她緩緩抬起臉,注視林熠在黑暗中閃爍的星目,嫣然一笑道:「有你這五個字,我已足夠。」忽然,她低下頭,將濕潤柔軟的櫻唇,毫無保留地貼在傷口上,丁香小舌輕輕翻捲挑開壞死的血肉,立時舌尖已麻。她緊緊按住林熠,不讓他掙脫,運氣倒吸,從肩頭抽出一絲絲殘餘的毒素,全不顧會有性命之虞。林熠腦海一片空白,宛若有滔天的巨浪,席捲著吞沒他的意識,緊緊摟住雁鸞霜盈盈一握的纖腰。眼中淚光蕩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