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碟 第二部 第六集 生死兩望 第七章 離魂
    雁鸞霜柔和溫煦的目光,緩緩從風雨如晦四大長老的臉龐上一一拂過,每對著其中一人的眼睛,便似有意無意地稍稍一頓。

    曾經叱吒四海的周幽風等人,竟被一個年輕後輩這短促無比的一瞥,看得心底一抖。

    雁鸞霜卻忽然和顏悅色地笑了起來,望著站在最後一位的嚴幽晦道:「嚴長老,可否請您檢查一下唐夫人的眼珠有何異常?」

    嚴幽晦一怔,側目向唐守隅請示。

    唐守隅默默點了點頭。

    空氣靜默,嚴幽晦邁步走到唐夫人的遺體前。

    雁鸞霜站到遺體的頂端,道:「嚴長老不妨將身體低垂一些,這樣可以看得更加清楚。」說著,她纖秀的雙指小心翼翼地翻起唐夫人低垂的眼簾,問道:「您看到什麼了?」

    嚴幽晦的身軀不可抑制地一震。

    雁鸞霜已鬆開了雙指,看著她含笑不言。

    花纖盈忍不住問道:「嚴長老,您到底看見了什麼呀?」

    容若蝶搶在嚴幽晦之前回答道:「她不會告訴你的,因為她從唐夫人的眼睛裡,看到的正是自己的身影。但不是現在的,而是昨天傍晚的影像殘留!」

    雁鸞霜道:「一個人死前眼裡所見的最後一幕,在死後便始終凝結不散,所以誰的影像留在了唐夫人的眼睛裡,那人必定就是兇手!」

    嚴幽晦厲聲怒喝道:「你胡說,那只是我剛才身影反照在夫人眼中所致,哪裡來的這般歪理邪說!」

    唐守隅突然道:「早先我在後堂逗留了一會兒才出來,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受雁仙子之請檢查夫人眼眸裡殘留的影像。

    裡面不是別人的,更不是老夫的,是你─嚴幽晦的!「

    嚴幽晦如遭雷擊,血色全失顫聲道:「教主,您也相信她們的讒言陷害?」

    唐守隅沉悶的聲音如雷聲滾過:「事實如此,不得不信!」

    嚴幽晦猛然一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道:「大哥,你為什麼也不說話?今天中午我還和你在一起商議今晚各項籌備事項。我、我怎能分身而出,前往瀑藏石府殺害夫人?」

    周幽風神情複雜,悵然一歎道:「小妹子,事到如今你還是承認了吧!」

    他的話就如無上魔咒鎮住了嚴幽晦,半晌之後才見她神經質般地咯咯尖笑道:「大哥,沒想到你也落井下石,不肯拉我一把!」

    周幽風低下頭,澀聲道:「不是我不肯,而是你做得太過分,大哥幫不了你。」

    凌幽如冷笑道:「小妹子,你和小妹兒演的好一出雙簧,差點把我害得萬劫不復!」

    花纖盈聽得雲裡霧裡,呆呆問道:「小妹子,小妹兒,什麼亂七八糟的?」

    花千迭長歎道:「盈兒,你還記得泉台上取笑爺爺的那句話麼?」

    花纖盈聽得真的愣住了,傻傻道:「您老人家不會是真的和她─」

    花千迭搖搖頭,道:「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真正的嚴幽晦!」

    水無痕驀地叫道:「老夫想起來了,嚴長老本是有位妹妹的,神態相貌無不酷似。可百年前冥教內訌,她不是已慘遭不幸了麼?」

    花千迭感慨道:「如果真這樣,也就沒有今日之禍了。小瑤,你縱能將令姐扮演得以假亂真天衣無縫,可她看老夫眼神,無論如何卻是你裝不來的。」

    花纖盈道:「原來爺爺你早就知道她不是嚴長老了。」

    花千迭苦笑道:「我怎麼料得到裡面有這多曲折?起初僅僅稍有困惑,等到容小姐將兇手鎖定在未出雍野的兩大長老身上時,老夫才有所醒悟。」

    唐守隅身形忽動,掠過身邊的周幽風等人,欺到兀自發怔的嚴幽瑤面前探手怒抓她的咽喉,動作之快,當真不能以「電光石火」來形容。

    嚴幽瑤一驚,下意識揮掌招架,唐守隅手腕一翻,抓住她的衣袖「嘶」地扯斷,立時露出白玉無瑕的整條胳膊。

    石中寒「啊」了聲,暗自懷疑唐守隅是否因為妻子慘死,所以要刻意凌辱嚴幽瑤。

    卻聽凌幽如嘿然一笑道:「守宮砂,小妹子,你好啊!」

    唐守隅拋開手中的碎布後退兩步,森然道:「你還有何可說?」

    嚴幽瑤雙目一閉,漠然道:「功虧一簣,天欲亡我!」

    花千迭發現不少目光都在偷偷打量他,老臉微微發辣道:「小瑤,令姐在哪兒?」

    嚴幽瑤不屑道:「若非你無事生非引來容若蝶的懷疑,我們姐妹的大計又豈會敗露?你現在還有臉問她在哪裡?」

    花千迭無言以對,歎息道:「罷了,罷了!」揮袖一拂,頭也不回退出了後堂。

    容若蝶道:「嚴幽瑤,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以為只因花宮主與令姐的舊情才導致敗露麼?實話告訴你,你們計劃中的破綻太多了!」

    嚴幽瑤睜開眼睛,嗤之以鼻道:「落到這步田地,自然任人指責了。」

    容若蝶搖頭道:「首先你們不該自作聰明留下唐夫人的遺體,以為這樣就會引發雍野四大長老與唐教主之間的相互猜忌,達到你們挑撥離間的目的,並可進一步嫁禍凌長老將她除去;其次鄧公子的發現提醒我,從前兩例兇案推斷這次的兇手,多半仍是以女性居多。

    「另外你們忽略了事成之後如何調換回來的問題,否則站在這兒的只要是真的嚴幽晦,結論很可能就會大相逕庭了。」

    凌幽如恨聲道:「只怕她們是沒想到,唐教主會提前今日敦請夫人回返雍野。若拖到明日大典前,找個機會調換回來,我想不當替死鬼也難。」

    嚴幽瑤神色不斷變化,先前的傲氣卻漸漸消逝。

    容若蝶步步緊迫道:「你們自以為很聰明,其實是作繭自縛,連自己怎麼被自己害死的都不知道!」

    嚴幽瑤徹底崩潰了,神情猙厲望向唐守隅道:「唐教主,剛才你真的從夫人的眼睛裡,看到了小妹兒的影像了麼?」

    唐守隅回答道:「若果真如此,何必多費這些周折?老夫更不必扯下你的衣袖。」

    「是了,」嚴幽瑤慘然笑道:「我輸的不冤。雁鸞霜的話我是不信的,可教主你的話卻讓我不敢不信!因為從我懂事起,就知道你一言九鼎!可沒想到,你竟也會撒謊,騙得我那麼慘!」

    唐守隅還沒來得及回答,鄧宣忽然道:「嚴幽瑤,為何你們會有五稜紫金錐,你們到底是受什麼人的指使?」

    木仙子也喝問道:「說,誰是你們的幕後指使?」

    嚴幽瑤掃了兩人一眼,冷冷道:「你們永遠也不會知道。」

    「是你和小妹兒先騙得我這麼慘!」唐守隅的語氣裡有著一縷淡淡的感傷,徐徐道:「你們不願兩教合流,我可以容忍;你們想害我,我可以容忍;可你們不該用殺害雲娘的手段來達到目的!告訴我,小妹兒在哪兒?」

    嚴幽瑤的臉色漸漸變得灰暗,銜著一縷莫測高深的笑容輕輕道:「你也不必知道。」

    雁鸞霜低咦一聲,彈指凌空點向嚴幽瑤,卻還是遲了一步,在指風點中嚴幽瑤的同時,她的嘴角溢出黑血,身軀緩緩地向後軟倒。

    葉幽雨搶上前一把抱住嚴幽瑤,落淚道:「小妹子,你何苦如此?」

    仇厲冷然道:「她死了,嚴幽晦就更不可能露面。」

    唐守隅的眉宇間有那麼一剎那動容,聲音卻一如既往地冷靜沉悶道:「凌長老,封鎖九曲幽徑大搜雍野,掘地三尺找到嚴幽晦!」

    凌幽如默默掃過嚴幽瑤的屍體,沉聲道:「得令!」身形晃動離開望泉樓。

    周幽風問道:「教主,明天正午的開壇儀式是否還要進行?」

    唐守隅斬釘截鐵道:「當然,盛事大典,千古傳承,絕不為任何事情中斷!」

    葉幽雨道:「可是夫人遭遇不幸,眼下無人可以主持,不如─」

    唐守隅哼道:「虧你還是執掌敝教禮事的元勳長老,莫非忘了我也能開啟聖壇?」

    葉幽雨和周幽風齊齊駭然變色,異口同聲道:「教主不可,請三思而行!」

    唐守隅不理二人,環顧賓客道:「今夜暫時到此為止,請容唐某單獨陪伴夫人一會兒。諸位可繼續到前廳用宴。」

    水無痕道:「天色晚了,老夫也該歇息啦。請唐教主與諸位長老節哀順變。」

    當下眾人在葉幽雨的禮送下離開望泉樓,各自回返住處。

    回到駐雲別院,仇厲不放心地道:「容小姐,今晚讓仇某親自在院中守值吧。嚴幽瑤雖已伏法,可嚴幽晦仍然在逃。我擔心她會暗中報復加害你。」

    容若蝶自信地搖頭道:「不會的,仇大哥儘管歇息好了。她們殺害唐夫人並非因為個人恩怨而一時衝動,實則另有更大的陰謀,現在嚴幽晦縱然恨我入骨,也不會冒著暴露行蹤的危險,只為殺我洩恨。」

    話雖這麼說,仇厲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執意親自巡夜守值。

    箏姐合上門,說道:「小姐,您今天著實累著了,早些睡吧。」

    容若蝶坐在窗前,用手支著下巴輕輕道:「有件事我還要仔細想一想,否則今晚也是睡不著的。」

    箏姐透過窗紙看了看院中的仇厲,揚手祭起一道靈符壓低聲音問道:「小姐,你是在擔心林公子的安危?」

    容若蝶懶懶道:「很奇怪,我總隱約感到,今晚雁姐姐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箏姐寬慰道:「小姐多慮了,雁鸞霜怎麼可能和林公子碰到一起?果真如此林公子為何今晚沒有現身,不可能……」

    容若蝶猛地一警道:「不對!為什麼凌長老在辯解時,說的是」襄助雁仙子他們「?而雁姐姐自始至終隻字不提別人,這就是我一直覺得不妥之處!」

    箏姐竦然一驚,道:「不會那麼巧吧,也許與雁鸞霜在一起的是別人。」

    容若蝶搖頭道:「雁姐姐是一個人來的,又何需刻意迴避?箏姐,麻煩你將我的天機算籌取來,我要推演一下。」

    箏姐遲疑道:「小姐,要不明早再算吧。今晚先早點睡下養足精力。」

    容若蝶罕有地微怒道:「你難道不明白相距的時間越近,推算的結果也就越清晰準確麼?我不要睡覺,快將算籌取來!」

    箏姐無可奈何取出算籌。

    容若蝶燃起神香,洗漱淨手卻顧不得沐浴更衣,便雙目合起晉入冥想之境。

    細長的算籌劈啪脆響,不斷變幻各種徵象,容若蝶的臉越來越蒼白,彷彿隨時可能倒下。

    箏姐幾次想阻止她,卻終究沒有開口,因為她清楚,一旦打斷容若蝶的冥想演算,她必定會無比執著地重新來過,除了更多耗費她的心神之外,別無結果。

    然而一個人的命運乃至愛人的生死,果真是這小小的算籌能夠道明的麼?容若蝶的手無法克制地在顫抖著,心頭不敢疏忽成千上萬推算變化中的任何一項可能。

    她卻忘記了,在卜算別人生死的同時,自己正在無聲無息地煎熬壓搾著脆弱的生命與心血。

    或者,沒有人會真的忘記,只是她甘之如飴,惟有一心祈求愛人平安。

    更深夜漏,神香漸漸燒向末尾,窗外起了風,拍打在窗紙上沙沙地輕響。

    外面很靜,屋裡也很靜,靜得可以聽見命運之神在呼吸。

    忽然樓外仇厲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看著窗紙上透著的容若蝶弱不禁風的纖柔身影,沉聲說道:「容小姐,觀止池雁鸞霜雁仙子來訪!」

    容若蝶手中的算籌「嘩」地灑落一桌,怔怔注視著失手中形成的最後卦象,許久說不出一句話。

    腳步響動,雁鸞霜牽著曹衡登上了小樓。

    箏姐打開門,就看見雙目紅腫的曹衡正往雁鸞霜的身後縮,她的心莫名一沉,深吸一口夜晚的寒氣側身道:「雁仙子請。」

    雁鸞霜低聲道謝,牽著曹衡步入屋內。

    容若蝶機械地抬起臉,強顏笑了一笑道:「雁姐姐,你還是來了。」

    雁鸞霜掃過桌上的算籌,低低道:「這刻你最不想見的人,其實就是我,對麼?」

    容若蝶仍試圖極力保持鎮定,可她的眼神已出賣了主人,虛弱地緩緩道:「我很累,真的只想知道他在哪裡。」

    雁鸞霜道:「就是他告訴我殺害唐夫人的真兇身份,也為他自己報了一半的仇!」

    容若蝶的嬌軀猛向前倒,最後關頭被箏姐攙扶住,唇角一縷殷紅如花的血絲淒艷地滴灑在算籌上,那是一枚死簽。

    曹衡終於「哇」地哭出來,邊哭邊道:「怪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乾爹!蝶姨,你─我─」說到最後幾個字,他的嗓子只剩下乾嚎,什麼也說不清楚了,只掙脫雁鸞霜的手,爬到容若蝶膝上號啕大哭。

    顯然,雁鸞霜已經知道她和林熠的真正關係,所以曹衡才會如此表現。

    容若蝶伸手輕撫曹衡的小腦袋,什麼話也不說。

    林熠死了,他竟死了!這個可怕而真實的念頭,一次次電閃雷鳴轟擊著她的腦海,她只覺得所有的呼吸都停頓,所有的思維都凝固,身心都在麻木。

    停止了思想,停止了感受;不願思想,不願感受!

    她只知道,曹衡這樣的孩子是不會騙自己的,若騙,也絕瞞不過她的眼睛,所以,雁鸞霜才會帶他來。

    為的,就是可以不用多一個字,卻能告訴給自己一個最殘忍不過的答案!

    半晌,她的喉嚨裡才艱難地吐出八個字:「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因為他知道瞞不過你,」雁鸞霜幽幽地回答道:「他也不願瞞你……任何事。」

    容若蝶閉起晦暗失彩的眸子,喃喃道:「求你,告訴我你是在騙我─」

    雁鸞霜眼裡瀰漫起哀傷與無奈,她深深地體會到,容若蝶與林熠之間的感情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這樣一個少女,輕描淡寫間可以辟易群魔、策動萬鈞,然而現在卻軟弱無力地對她說出「求」字。

    一點殘香燃盡,灰色的香燼忽然折斷,宛若失去飛翼的天使墮入塵土。

    雁鸞霜默默攤開手心,一枚碧玉從她的指尖滑落,晃動在容若蝶眼前。

    「這─是他最後要我轉交容姐姐的東西。」她說道。

    容若蝶癡了,慢慢伸出手握住冰涼的執念玉,可再感受不到曾經有過的溫暖。

    雁鸞霜俯下身,將曹衡輕輕從容若蝶的膝上抱起,小傢伙一動不動,竟是哭昏了過去。

    線頭是斷的。兩根絲線無力飄蕩,靜靜垂到她的胸前,她用手指捻起絲線,打結。

    絲線卻亂了,從容若蝶的手指尖脫落。

    她呆了一呆,再次捻起線頭重複剛才的動作。

    兩次,三次,四次─這線頭怎也系不上,可容若蝶竟似也不在乎失敗多少次,只管努力嘗試著繼續這別人看來毫無意義的動作。

    終於,兩根斷線牢牢地糾纏在了一起,永遠也不會再分開,譬如她和他。

    所有的人同時暗暗鬆了一口氣,而她自己,唇角也流露出一縷欣然的微笑,珍重地將執念玉掛在了微微起伏躍動著的心口上。

    那處,還有另外一枚屬於她的碧玉,它們在一起,一起閃動令人心醉的光輝。

    容若蝶垂下眼簾,凝視著胸前的兩枚碧玉微笑道:「好看麼?」

    「好看,很好看。」雁鸞霜除了這樣乾巴巴的回答,已說不出其它。

    「他若見了,也一定喜歡。」容若蝶不知是否聽到了雁鸞霜的回答,只管專注地用纖手輕輕撫摸著執念玉。

    「小姐!」箏姐突生不祥的預感,驚惶地喚道。

    容若蝶輕聲道:「箏姐,麻煩你送雁姐姐和曹衡下樓吧。對不起,我要失禮了。」

    「容姐姐,」雁鸞霜還試圖做一次努力,低聲問道:「你不問我是誰害了他?」

    「明天吧,」容若蝶沉靜地回答道:「我……累了。」

    雁鸞霜一震。她竟連殺害林熠的元兇也不願意知道了麼,怎會這樣?

    她悄悄望向箏姐,用傳音入秘道:「今晚鸞霜想留在樓下歇息,希望不要介意。只需有張床能安排小曹衡睡下即可。麻煩你盯緊容姐姐,迫不得已時就封了她的經脈強制她入睡,只要能過得今夜,明天應該就會好起來。」

    箏姐會意頷首。她明白雁鸞霜「迫不得已」四字的含義,容若蝶如今的狀況之下,強封經脈如同飲鴆止渴,對身心傷害異常巨大,而且等她醒來,一樣還會沉浸在相同甚至是更深的哀傷中。

    否則,有誰能忍心眼睜睜看著她如此失神枯萎,而彷徨無助呢?

    雁鸞霜抱著曹衡走到門口,叮囑道:「容姐姐,你一定要等我告訴你!」

    容若蝶沒有回答,直等雁鸞霜走出屋子,她才用輕得只有自己才能聽見得聲音喃喃道:「他死了,知道兇手是誰能讓他復活麼?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替六哥復仇的事,就拜託你們了。」

    箏姐只看見容若蝶的嘴唇在動,卻聽不到她在說什麼,擔憂道:「小姐,服一枚丹丸再睡吧?」

    容若蝶雙手用力支撐著想站起來,喘息道:「幫我去梳妝台,快點好麼?」

    箏姐一愣,扶住她問道:「這麼晚了,小姐還要梳妝出門?」

    容若蝶搖頭淺笑道:「女為悅己者容。稍後見著他,我想讓他看了開心。」

    箏姐驚聲道:「小姐,你不會─」

    「我不會自殺的!」容若蝶泰然自若道:「我只是相信即使他真的走了,在去地府前也一定會先來看我,和我告別。所以,我要睡著,等著夢裡見他。」

    箏姐攙扶著她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容若蝶拿起粉撲,像在自言自語道:「他一定會來見我的,他還沒告訴我,那天對著流星許下的心願是什麼呢?」

    靈僕無語,箏姐甚至無法作出一個難受的表情,只能默望著容若蝶補粉、描眉、點紅、梳頭─宛如一個即將出閣的新娘。

    突然容若蝶對著銅鏡夢幻般地微笑道:「你看,他來了。」

    箏姐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卻是空空蕩蕩,等她再回轉過目光,駭然發現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容若蝶最後的微笑中,心跳已停。

    「小姐─」她用盡全身力氣企望能將她喚醒,但容若蝶卻真的睡去,一睡不醒。那一刻,眼中有林熠的身影,只希望不要有人再將他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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