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碟 第一部 第五集 靈鸞驚龍 第三章布條
    麻奉秉哼道:「道長的意思,是在拐著彎罵老夫是個小人吧?嘿嘿,只怕我這真小人也比某些偽君子強勝不少。老夫懶得跟你囉嗦,告辭

    他一抖袍袖作勢欲走,心航道人攔阻道:「閣下且慢,留下那張絹書再走不遲!」

    麻奉秉收住身形,縱聲大笑道:「牛鼻子,狐狸尾巴終究是露出來了。鬧了半天,你還是為著曹子仲的藏寶而來!」

    心航道人不動聲色,說道:「此物本為我正道至寶,蒙塵千年流落在外,令人不甚痛惜。貧道不過是要將它物歸原主,以免再落入凶人之手,平生事端罷了。」

    麻奉秉冷笑道:「說得好,可惜沒人會信。況且此寶與你們奉仙觀更無絲毫的干係,要搶要奪也輪不到你這牛鼻子。」

    心航道人肅然道:「正道一脈,同氣連枝。無論如何,此物也不能由閣下帶走。」

    麻奉秉一對金戟「嗆啷」操在手中,列開門戶道:「那就問問老夫手上的這雙『流金寒光戟』答不答應了!」

    心航道人看兩人把話說僵,心中亦有些懊惱,暗自想道:「貧道也忒的托大了。假如讓心度師弟他們隨同前來,何懼區區一個麻老魔?」

    他的修為較之麻老魔原本難分伯仲,奈何數日前追殺太陰四煞時,被林熠扮作的黑衣蒙面人以神雷驅魔符破去了天女散花訣,元氣大傷未能復原。猝然撞上麻老魔,未戰已然吃了暗虧。

    這點關節心航道人不是不清楚,故此他雖早已來到松崗,卻始終隱身一旁,看著麻老魔取出蠟丸,尋到裡頭藏著的綢布條。

    他本打算待麻老魔走後悄悄綴上癩子頭,亦可從他口中盤問到那張綢布條上到底繪著些何樣的圖文,如此也免得與麻奉秉正面硬撼,拚個你死我活。

    可惜自己的如意算盤打得固然精明,麻老魔亦非笨蛋,突施殺手將癩子頭斃於掌下,驟然斷了這條線索。

    從癩子頭口中聽到「洞玄石藏」四字,心航道人同樣是聽得雲裡霧裡,不知所云,也越發的想拿到那張綢布條一看究竟。迫不得已之下,這才硬著頭皮現身阻截麻奉秉。

    心航道人正犯著躊躇,不知是戰是退之際,忽聽有一爽朗的笑音道:「麻護法,心航道長,晚輩不才,替你們兩位作個見證可好?」一個相貌英俊的年輕人白衣緩帶,滿面春風邁步出來。

    曹衡奇道:「天君,這人又是誰?年紀好輕。」

    林熠淡淡一笑,回答道:「他是天石宮宮主石品天的幼子,右天尊石右寒。」

    曹衡嘖嘖道:「原來又是一個五行魔宮的高手,這下心航老道也吃不了兜著走啦。」

    他聽說奉仙觀偏幫曹執,擠兌自己的爹爹,心裡對奉仙觀與心航道人早無好感,反盼著麻奉秉和石右寒將這牛鼻子老道好好教訓一通。

    林熠搖頭道:「未必,五行魔宮自二十餘年前分崩離析,早已貌合心不合。石右寒定也是衝著麻奉秉袖口裡的綢布條而來,一樣的不安好心。」

    曹衡扳著小指頭低聲數道:「烈火宮、青木宮、金牛宮、天石宮,再加上奉仙觀的人,今晚這兒好生熱鬧。還剩一個魔宮的人沒來,不曉得待會兒會不會露面?」

    林熠心道,這小傢伙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當這群魔聚首是鬧著玩的麼?曹子仲生前不知藏了何種正道至寶,居然惹得五行魔宮紛紛出動。

    看來雁鸞霜對自己的警告並非虛言,曹府的這場血雨腥風已然拉開序幕,自己要怎樣才能護得曹彬一家的平安?

    果然,麻奉秉毫不領情,漠然道:「石右寒,你也想來趁火打劫麼?」

    石右寒搖頭道:「晚輩豈敢?有麻三叔在,晚輩縱膽大妄為,亦不敢自不量力,打您老人家的主意。」

    麻奉秉當然不會就此信了石右寒之語,倘若這小子一無所求,何苦深更半夜跑到荒郊野外來吹風?何況松崗墳堆又非踏青野遊之地。

    他收回目光,徐徐道:「心航道長,老夫沒閒心與你糾纏不清,是戰是和,就等你一句話。」

    於他心中,也不願與心航道人動手。畢竟石右寒虎視眈眈側伺一旁,自己和這老道拼得兩敗俱傷,沒的白便宜了那小子。

    未等心航道人回話,石右寒先道:「麻三叔、心航道長,晚輩有一言如梗在喉,不吐不快。想你們兩位一是魔道高人,一是正道宿老,何苦為了區區一條綢布爭得你死我活?

    「何況那綢布的來歷不明,上頭的東西是否有用亦未可知。到頭來兩位拼得你死我活,卻又怕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豈不冤枉至極?」

    心航道人猜不透石右寒話裡隱藏的用意,不願輕易出言,只不置可否的低哼了一聲。

    麻奉秉嘿然道:「怪了,二公子何時改行做起和事老來了?」

    石右寒笑道:「晚輩人微言輕,哪有資格給兩位尊長勸和?只是忽而想到一條兩全其美之計,既可免去眼前的爭鬥,又能令兩位皆大歡喜,故此斗膽開口。」

    心航道人道:「石二公子有何見教,不妨直截了當的說來,貧道洗耳恭聽。」

    石右寒道:「晚輩是想,一人計短,三人計長。麻三叔何不將綢布條取出,讓晚輩與心航道長一起幫你參詳揣摩。咱們先努力同心尋到此寶,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不晚,總好過現下莫名其妙的大幹一場。」

    心航道人本就無把握從麻奉秉手裡奪到那條綢布,如果能依石右寒之言退而求其次,也不失是個辦法。當下望向麻奉秉道:「閣下意下如何?」

    麻奉秉費盡心機忙活了半晚,才得著這麼一點線索,豈肯平白無故的與石右寒、心航道人分享?

    他明知若不答應,石右寒必定翻臉,與心航道人聯手對付自己,只是一貫的心高氣傲、橫行無忌,又怎忍得住這口窩囊氣?

    他一翻白眼道:「好你個石右寒,竟想出這等詭計脅迫老夫。偏巧麻某天生的吃軟不吃硬,你若苦苦懇求,我還說不準會念在魔功一脈同源的交情上,將綢布條上的秘密透露些許。既然要撕破臉皮,那可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石右寒無可奈何的歎道:「麻三叔,晚輩也是一片好意。那條綢布既是從一具棺材中取出,本乃無主之物,也該當見者有分。您老想一人獨吞,就算過得了今夜這關,可事後一旦被金伯伯知曉,他老人家何嘗饒得過你?」

    石右寒所說的「金伯伯」,正是金牛宮宮主金裂寒,聽得他的名字,麻奉秉心裡立生殺機。

    他哈哈笑道:「老夫此來正是受金宮主所派,亦自會將此物獻於宮主座前,不勞二公子費心!」

    笑聲久久不絕,發出金鼓轟鳴之聲,鏗鏘尖銳直拔雲天,周圍的松樹一根根齊腰折斷,青石爆裂塵土飛揚,卻是用上了「金戈笑音」。

    石右寒面色微變,笑顏收斂,運起磐罡心鑒抵禦洪水奔湧般的金戈笑音,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字道:「麻三叔,你這是何意?若再不停下,晚輩可要得罪了!」

    麻奉秉笑聲悠長,越發高亢,半空中隱隱「喀喇喇」風雷滾動,震得石右寒身形晃動,似不能立足。

    心航道人日前真元大損,更加吃力,不得不口發嘯音全力相抗。

    然而他的長嘯便如低飛的雀鳥,總是教麻奉秉的金戈笑音蓋過一頭,胸口氣血鼓蕩好不難受。

    石右寒高聲道:「道長,麻老魔已動了殺機,要除去我等滅口,咱們再不聯手,便唯有坐以待斃了!」

    心航道人「哇」的噴出一道血箭,藉以驅蕩出滲入體內的魔氣,更不多話騰身拔劍,一式「閃電驚鴻」刺向麻奉秉咽喉。

    麻奉秉笑聲陡止,吐氣揚聲「咄」的從口中射出一股以真元凝鑄的罡風,震得仙劍嗡嗡鏑鳴激彈走空。他雙手一錯,流金寒光戟熾如金烏轟向心航道人胸膛。

    心航道人翩飛側閃,讓過掌風。

    石右寒掣出魔刀「斬虛」,一抹藍光森森炫目,當空劈到。

    麻奉秉退步舉戟,「叮」的架開魔刀斬虛,只覺對方刀勢雖然凌厲詭異,但功力似乎尚遜色一籌,並無傳聞中的那般棘手難纏。

    他膽氣大壯,鼻子裡重重哼道:「好笑啊好笑,自詡正道宿老的心航道長,與天石宮的右天尊聯手,夾攻老夫,世上還有比這更加荒誕的事麼?」

    心航道人老臉微微一紅,喘息道:「麻老魔,是你欲殺貧道在先,貧道不得已求自保而已。」

    一字電劍奔走如雷,在黑夜裡劃出一道道亮麗的電光,緊緊逼住麻奉秉,令他無暇再施展金戈笑音。

    石右寒亦是一副奮不顧身、勇往直前的模樣,斬虛魔刀神出鬼沒,一擊不中旋即飛退。他的氣勢看上去最為冷冽凶狠,大有不把麻老魔一刀劈裂絕不甘休的味道,可麻奉秉的攻招十有八九讓心航道人接去,三人之中反以他耗損的真氣最少。

    這般三人走馬燈似的翻翻滾滾激戰三十多個照面,依舊平分秋色。

    麻奉秉漸漸發現心航道人不知何故真氣難濟,頭頂已騰起水霧,於是避實擊虛一招緊過一招,一式重過一式,對著心航道人一陣子的狂攻。力求先解決了這個老道士,回頭再對付石右寒就容易許多。

    心航道人被麻奉秉迫得不住敗退,心有餘而力不足,暗暗惱怒道:「如果不是那日被人破去了御劍訣真元大損,貧道今日怎會狼狽至此?」

    他本想留有餘地以防範石右寒,這時情勢急轉直下已由不得自己,只能不斷催動真氣,苦苦抵擋。

    不知不覺石右寒悄然退到外圈,偶爾在心航道人遇險之際攻出一、兩刀,逼迫麻奉秉回身自救,更多的時候卻宛如坐山觀虎鬥。擺明是要驅虎吞狼,坐收漁翁之利。

    然而麻奉秉與心航道人已然拼出真火,兩人短兵相接,欲罷不能。

    心航道人固然叫苦不迭,但麻老魔久攻不下亦漸生焦灼。他唯恐夜長夢多,萬一再引來正魔兩道的其他高手,要想順利脫身可就難了。

    突然麻奉秉有意賣了個破綻,引得心航道人仙劍來攻。他左手金戟橫格,「叮」的擊在劍刃之上,竟全無勁力。

    金戟「嗖」的彈飛,仙劍也猶如一柄掄圓的大錘砸到空處,招式用老反震得心航道人胸口一堵。

    麻奉秉空出左手,立掌如刀,泛起重重金瀾,逕自驅動積蓄半晌的九成功力,轟向心航道人胸膛。

    為了這一掌,麻老魔亦是蓄謀已久,威勢凜然,立意要重創對方,除去一個勁敵。

    心航道人近百年的玄門根基畢竟非同凡響,千鈞一髮中意起氣發,左掌一振,「啪」的在胸前接住麻奉秉的焚金神掌。

    一股熾熱灼骨的魔氣浩蕩磅@,壓得心航道人左掌上通紅一片「嗤嗤」冒起青煙,掌力破體攻入其左臂經脈。

    心航道人一咬舌尖,「噗」的仰天噴灑一束血箭,丹田真元提至顛峰,於生死關頭激出所有潛能,源於天都派的「太清真氣」勃然洶湧,周天遊走匯入左掌。他身上青光暴漲,冉冉蒸騰,袍袖獵獵飛蕩揚起凜冽罡風。

    麻奉秉的焚金掌力宛如迎頭撞在一堵柔和似水、甘冽如泉的堅盾上,硬生生被迫了回來。

    他大吃一驚,未料到老道士的功力端的深厚,自己這一掌雖已震傷其左臂經脈,但對方猶有餘力反噬。

    倉促之中,麻老魔亦是大喝一聲如同雷鳴,催動掌力反捲,「呼」的一響,心航道人左臂袍袖燃起烈焰,但肌膚殷紅通透彷彿燒紅的烙鐵,毫無損傷。

    兩人均已騎虎難下,兩股正魔掌勁便在心航道人的左臂經脈裡來回拉鋸,膠著僵持,一時之間再也無暇旁顧。

    這樣的局面,麻奉秉和心航道人誰也沒有預料到,尤其麻老魔算盤落空,偷機不成反深陷泥沼,偏又不能撤掌收手。

    兩人力拼了約莫小半盞茶的工夫,各自頭頂「嗤嗤」水氣直冒。

    只是麻奉秉的略淡略緩,籠在頭頂不散。

    而心航道人丹田真氣漸近枯竭,全仰仗深厚的根基支撐,才不至於被麻老魔的焚金掌力攻陷。

    但他手臂上一條淡金色的光絲好似水銀柱般,仍然一寸一寸緩緩的上升,向肩頭迫近。若是被麻奉秉掌力轟破心脈,自是萬事皆休。

    他欲振乏力,眼睜睜感覺到那股灼熱的魔氣步步進逼,無力回天,不禁又驚又急,顧不得面子裡子,嘶聲道:「石右寒,你想坐收漁利麼?」

    石右寒揚聲回應道:「道長勿慌,晚輩這就助你一臂之力!」縱身揮刀,寒光蕩魄激流銳嘯,橫斬麻奉秉後腰。

    與先前那些華而不實的招式相比,這一刀不啻是雷霆萬鈞,相距千里。

    麻奉秉縱然醒悟到,自己和心航道人依舊中了石右寒的卞莊刺虎之計,也悔之晚矣。他身前身後受到正魔兩大高手的夾擊,如何能當?

    他咬牙吼道:「石右寒,你狠!」左掌拚命一吐焚金掌勁,借勢側飛。

    饒是這樣,他藩籬盡撤還是讓心航道人的太清真氣反噬入體。想這老道士全力催動的一掌何等厲害,摧枯拉朽般震散麻老魔的護體真氣,打得他五臟六腑幾乎移位,連吐數口淤血遠遠摔出。

    沒等心航道人緩過口氣,石右寒刀勢不止,口中兀自驚呼道:「道長小心,晚輩收勢不住,怕要誤傷了你─」斬虛魔刀斜斜朝上,切向心航道人胸口。

    心航道人久戰力乏,幾欲虛脫,眼見石右寒突如其來的魔刀劈至,全無招架之力,唯有學著麻老魔的法子,三十六計趨避為上,急忙退身躲閃。

    「嗤─」的一聲,魔刀在心航道人胸前帶起一溜血光,刀氣森寒將他心脈震裂。要是稍稍慢上一絲,只怕連性命也一併交代。

    石右寒一擊得手也不趁勢追殺,「吭」的收刀入鞘,嘴角逸出一縷微笑道:「對不住兩位,晚輩這式『流沙旋光斬』尚未修煉到家,還望海涵。」

    心航道人手撫胸口,面色慘白,心中羞怒交加說不出話。

    麻奉秉勉力用一口真元護持心脈,喘息獰笑道:「好小子,夠狠,比你老子還強!」

    石右寒悠然道:「麻三叔讚譽,晚輩愧不敢當。比起爹爹他老人家,我這點彫蟲小技實是不堪一提。」

    他一股氣機遙遙鎖定麻奉秉,不虞對方重傷之下還能逃脫。

    麻奉秉哼道:「不必謙虛,你要取老夫的性命只管過來。」

    石右寒搖頭道:「麻三叔,小時候你常隨同金伯伯到咱們天石宮作客,是看著晚輩長大的尊長,石某再是不肖,也不敢傷您老人家一根指頭。」

    麻奉秉口吐血沫,哈哈大笑道:「老夫落得這般境地實乃拜你所賜,你還大言不慚講什麼交情?」

    石右寒道:「麻三叔,你可別弄錯了。你挨的那一掌是心航道長所賜,怎說是晚輩所為?況且我已替你還了心航道長一刀,他受的傷只怕不在你之下。麻三叔不感激晚輩也就罷了,可要把這筆帳也算到我頭上委實有些冤枉。」

    曹衡氣呼呼「呸」了聲,低罵道:「這個傢伙,十足的無恥陰毒。天君,咱們出去好好教訓他一頓,別讓他這麼得意囂張。」

    林熠道:「不急,讓石二公子再開心一會兒吧。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不記得那位化作青松的仁兄了麼,他隱忍多時豈是只為來看一場熱鬧的?」

    他對這位石二公子同樣談不上任何好感,對其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的秉性亦早有領教。

    昔日也曾與石左寒聯手整治過其弟一回,由此也救了石左寒一命。但這些事情林熠一向守口如瓶,當世除了石氏兄弟之外,再沒有第四個人清楚。

    也是有賴這份與石左寒的舊交,昔日青蓮寺內林熠才請動石大公子火拚木仙子,縱走黎仙子。

    換作別人,哪怕是石左寒的老爹石品天,也未必能令其從命。

    麻奉秉一腔怒氣不得發,狂笑聲中道:「這麼說來,老夫還真該對石二公子感恩戴德一番?」

    石右寒道:「不敢,區區小事何勞麻三叔記掛?你老人家要是早聽晚輩的勸告,交出那條綢布,又何至於受這無妄之災?」

    麻奉秉目光閃爍,說道:「石右寒,你不就是想看看那條綢布麼?老夫給你便是!」食指一彈,將那捲成一團的綢布如小石頭一般高高射向夜空,便不回顧飛身遁走。

    他已仔細看過綢布,上頭除了「洞玄石藏」四字別無他物,權衡利弊自犯不著為此丟了性命。故而彈射綢布,引石右寒去追,趁機落荒而逃。

    石右寒領悟麻老魔的用意,但終究是綢布條要緊,暫且放麻奉秉一條生路又有何妨?這老魔若是夠聰明,自然不會再把綢布條上所見宣揚給其他人知曉。至於心航道長已形同廢人,也無需顧忌。

    他身形甫動,驀地警兆突生,心底湧起一股極不舒服的寒意。

    一株青松陡然迸射出一蓬妖艷青光,從中一道紫色身影脫穎而出,手中仙劍煥放無數縷碧色光芒,猶如一片片針葉幕天席地,挾捲著狂飆掩襲石右寒背心。

    霎時亂墳崗上光華亮如白晝,疾風狂湧,磷火齊黯,就好像漫天飄灑著層層疊疊、閃爍如星的針葉雨。

    心航道人聳然動容,失聲道:「萬木參合訣!」

    話音未落,數百縷碧色光葉針落如雨飆射身前。他左臂已廢,只好揮動右手仙劍連劃七道光圈將身軀悉數籠罩,閃身疾退,不敢直攖其鋒。

    這麼一折騰,胸前傷口復又迸裂,傷勢又加重了一層。幸虧來人偷襲的目標乃是石右寒,心航道人僅是受到餘威波及,退到十丈開外終能穩住身形,吁吁帶喘,撕裂的道袍上多了十數個小孔。

    想那「萬木參合訣」乃青木宮鎮宮絕學,若能修煉至傳說中「百里枯榮」的顛峰境界,則方圓數十里內天崩地陷,山川倒流。

    來人的萬木參合訣僅臻至「十丈飄紅」的境地,因此才苦苦蟄伏多時,找準機會方突如其來的背後偷襲。

    然而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萬木參合訣一發,林熠祭起的風隱符遽然迸散,灰飛煙滅,亂石激得呼嘯穿空,將兩人的身影赫然暴露在亮麗的碧華之下。

    林熠不欲顯露師門絕學,攬住曹衡身似流風在碧芒之間飄舞騰挪,以奇遁身法趨避劍氣,體內太炎真氣佈滿衣裳,激撞得「啵啵」脆響。

    石右寒亦是報應不爽,剛剛煞費苦心算計了心航道人和麻奉秉,沒得意片刻,就教人將自己也算計了一遭。

    他已來不及轉身招架,只有暗自咬牙橫心一搏。眼看那束劍光氣貫日月激射到背心,石右寒白衣裡陡然綻放一蓬明黃色光團,宛如潮水從丹田往四面八方擴散,形成一個丈許直徑的圓形光罩。

    那些碧芒「嗤嗤」釘在光罩之上紛紛消融,來人身劍合一隨即攻到,仙劍高亢鏑鳴「轟」的撞擊在光罩中央。

    一連串碧黃光焰四散拋灑,石右寒的白袍支離破碎,在夜空中瀰漫飄揚。

    但他的身影卻突然憑空消失在流光異彩的夜色裡,藉著白袍的略一阻滯,遠揚而去。

    這一來石右寒性命儘管勉強保住,但他耗動數十年精純真元施展出「脫袍移岳」的絕技,事後也吐血三升,修為大損,以致要偃旗息鼓臥榻月餘。

    所謂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想來石二公子有生之年定當謹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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