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有人打電話到華格臬路,將虹口大戰迫在眉睫的消息,通知了杜月笙。
接到報警電話,連杜月笙也是大吃一驚,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這批暴動者究竟是什麼來路?虹口暴亂沒通知鐵胳膊,全上海七處暴亂,杜月笙也是同樣的事先毫無所聞,不過他的聯想力比鐵胳膊豐富,遇事尤能沉得住氣。他打電話請教鈕永建,他不在,機關部的職員答話的時候含含糊糊,不得要領。然而,杜月笙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國民黨與這場暴亂可能有所關連,那麼,鐵胳膊怎麼能去擾亂「革命大業」呢?杜月笙心中著急,他深切瞭解老把弟鐵胳膊的脾氣,當機立斷,帶了貼身保鏢,邁步便向門外走,一上汽車,他便急急下令「快點!虹口警署!」幾分鐘之後,杜月笙的汽車飛馳到了離開警署不及百丈之遙的地方,杜月笙性急地搖落玻璃窗,探首車外,他已經聽到人聲鼎沸,「打呀!衝呀!」的吼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兩虎相鬥,必有一傷,何況根據他的初步瞭解,雙方都是國民黨的同路人,也就是他自家的好兄弟,一想起那火拚械鬥的場面與結局,他心中更急,坐在後座,直在頓足催促「開快點!快一點!」這時,虹口警署前面,完全是一片混亂紊雜的場景,突然就在這時,連珠響的槍聲「砰砰砰」地傳來。「糟了!」杜月笙失口驚呼,重重的一跺腳。從虹口警署的各個門窗,槍彈橫飛,直指向警署大門的青幫子弟,早已有人身受槍傷,躺在血泊之中呻吟哀號。青幫子弟兵也不是好惹的,一上陣便吃了虧,鐵胳膊氣沖牛斗,儘管他暴跳如雷,但是槍子兒是不認人的,他無可奈何,只好喝令全隊後退,再命令帶槍的人各自找好掩體,拔出槍來,頻頻地向警署回擊。雙方正在相持,槍彈「嗤當」的飛,杜月笙在三名保鏢的簇擁之下,來到了最危險的地帶,他找到了面色鐵青、兩眼佈滿紅絲的鐵胳膊。「你這是在做啥?」他先發制人,劈頭便是一聲質問。然後,他大聲地說,「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了,你知道嗎?占警署的朋友,正是響應北伐軍的朋友呀!」眾自睽暌下,鐵胳膊雖然吃了杜月笙的排頭,但是,兄弟已經倒了幾十人,他惱羞地大嚷大喊「管他是那一路的朋友!管他有多緊急的軍國人事?既然耍在我的地界發動,為啥狗眼看人低?事先連招呼都不打一個。」看到鐵胳膊的情緒反應,杜月笙知道他已因激怒而喪失理智,於是他回頭一笑,伸手攬住鐵胳膊的肩膀,十分親熱地對他說「你總是這麼直心肚腸,你也不想一想,人家既然是在辦軍國大事,當然就要保守機密。」杜月笙說完,也不等待鐵胳膊回答,自作主張地開始代替他的同參弟兄,大聲發出命令「全體解散,各自回家。至於那些受傷的人,則趕緊送往附近醫院。」直到這時,鐵胳膊才服服帖帖,遵從杜月笙的指揮,他和杜月笙一字並肩,低聲地告訴他說「我方纔還撥了一路人馬,叫他們去攻打湖州會館裡面的總工會。」「打不得!」杜月笙驚喊起來,鑒於情況緊急,事態嚴重,他又馬上拖上鐵胳膊上了汽車,風馳電掣,又趕到湖州會館。果然,這邊的情形和虹口警署差不多,雙方正在進行槍戰,遠遠的有大批流氓地痞吶喊助威。杜月笙和鐵胳膊手拉著手,跑到最前面去高聲喝令停火,然後指揮子弟兵平安撤退,子弟兵浪濤滾動地急向後湧,剎時間,湖州會館面前便靜悄悄地不見人影。張宗昌、畢庶澄一手編練的直魯軍精銳之師第八軍,加上舉國聞名、剽悍善戰的白俄部隊,包括他們的大鐵甲車,在一日之間竟被一群手無寸鐵的工人打得落花流水,風流雲散。在騷動不已、情況危迫時,畢庶澄還在富春樓老六的香閨中追歡作樂,等候東路軍的委令。俄而副官馬弁接踵而來,報告大事不好畢庶澄起先還不相信,等到聽到了槍聲,才匆匆忙忙,穿好衣裳。他望一眼千嬌百媚的富春樓老六,英雄末路,喟然一聲長歎,然後黯然神傷,離別了銷魂毀骨的金粉世界,驅車飛馳,趕赴車站。這時北火車站還掌握在直魯軍手裡,他登車升火待發,這時有一位記者,在千軍萬馬中找到了他,上車求見,畢總司令還算客氣,對那位記者先生慇勤接待,略談數語。當記者問起,外面風傳畢總司令已經和北伐軍議和了時,畢庶澄不等他說完,便搶著回答「上有青天,下有黃泉,外面的謠言,日後自會有事實證明。」然而,事實上,畢庶澄撤向江北,趑趄不前,這就證明其中的問題,火車離開上海後,畢庶澄一直不敢回山東去,張宗昌因為他違抗軍令,貽誤戰機,4月5日,命人把他誘到濟南,執行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