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共舞台的狐仙作怪,也許是應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句老話,黃金榮剛從劇院風波中解脫出來,不久又碰上了一件使他大煞風景的事。
龍華寺宴會後,老闆娘林桂生領著被關押了五六天的丈夫回了家,夫妻重逢,舉家團圓,不由悲喜交集。黃金榮也老老實實呆在公館裡休養了幾天。這次營救,林桂生也可以說是盡心竭力,立下了汗馬功勞,見到黃金榮變得這麼老實,也暗暗歡喜,指望他從此收一收心,老夫老妻白頭偕老。誰料黃金榮在家呆了還不到三天,就坐不住了,推說公司裡有事,就又逛出去了。林桂生一個人閒著覺得沒意思,就與侍候她的傭人阿四姐扯起了閒篇。「不怕太太生氣,依我看哪,老爺又是去拈花惹草了。」阿四姐從林桂生第一次結婚時開始就服侍她,到現在已三四十年了,因此說話並不十分忌諱。「怎麼去拈花惹草了?」林桂生吃了一驚,緊盯著阿四姐問。「唉,太太,您以為他這次是去公司了?其實根本就不是。去公司怎麼不帶人呢?而且他還帶了一包蜜棗去了。太太請想,老爺何曾愛吃過蜜棗?這不是那個小戲子愛吃的嗎?」聽了此話,林桂生不由勃然大怒又是那個戲子!阿四姐還繼續嘮叨「上次因為那個露蘭春得罪了盧公子,受了這幾天罪。這一次還不知要鬧出誰來呢!唉唉……」一聽此話,林桂生已變了臉色。她滿腹的委屈、憤恨與嫉妒!露蘭春!原來與盧筱嘉的事也是因為露蘭春!怎麼沒人告訴我?若早知道他黃麻子是因為那個小妖精被人綁架的,我何苦替他奔走?他現在成了勢了,用不著我了,就這樣猖狂!索性我也不用替他撐著面子了,大家鬧開吧!林桂生越想越氣,越氣越傷心,不由放聲大哭。阿四姐一見說漏了嘴,不由後悔不迭,想勸又沒法勸。林桂生哭了一晌,把眼淚一擦,吩咐手下人「等老爺回來,你們就鎖住大門,不許他出去。」下人們素知黃老闆懼內,黃公館內一向是老闆娘說了算,於是各個領命,布好陣勢,單等黃金榮回府了。直到晚上掌燈時分,黃金榮才哼著小曲兒,在府門口下了汽車,搖搖晃晃地進了門。黃金榮雙腳剛一邁進門檻,背後「稀里嘩啦」大門落了鎖,他把眼一瞪,剛想發火,看門的已稟道「是老闆娘吩咐的。」一聽這話,黃金榮發熱的腦袋忽地清醒過來,他知道事已敗露,只好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林桂生早已等著他了,見他上來,當即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黃麻皮!當我不知道?剛從大牢裡出來又去搞女人!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忘了是誰跑前跑後,把你救出來的!現在你做了老闆了,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問問你自己你當初是怎麼發的家!那小妖精還沒把你害死嘛,就把你勾引得這樣?」黃金榮與林桂生結婚這麼多年,還從未見她這樣破口大罵過。他也不答言,一甩手就進了自己的臥室。儘管如此,但是從此林桂生就把黃金榮軟禁在公館裡了,左右不讓他出門。黃金榮雖然英雄,卻敵不過林桂生的淫威。一天,黃金榮乘林桂生串門應酬賭局,使了個金蟬脫殼之計,駕著汽車急駛「三鑫」公司。公司的當差、夥計們見大老闆光臨,慌忙迎進了董事長的寫字間,黃金榮踏進房間,連連揮手叱退底下人,自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臉孔紅一陣白一陣,似乎滿腹心事難以啟口。杜月笙頗覺意外。黃金榮礙於身份,從來不公開在公司露面,今天神色慌張,駕車跑來,杜月笙料想是出了事。「怎麼,又出事了?」黃金榮用手搔搔光頭皮,半晌進出一句「桂生跟我鬧了。」「是不是蘭春的事?」黃金榮點點頭,尷尬地吐露了真情「老共舞台坍了台,不知怎麼蘭春被抖了出來,桂生成天鬧,真不成體統了。」杜月笙勸道「金榮哥,你們這麼多年夫妻了,犯不著為一個丫頭傷了和桂生姐的和氣。」「不,」黃金榮墜入了情網已經鬼迷心竅了,眼睛射出綠光,第一次對林桂生膽子大起來了「他媽的,老太婆揭開了,老子乾脆堂堂正正討蘭春。」杜月笙吃了一驚,想不到老闆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按理說,黃金榮腰纏萬貫,名聲顯赫,討個三妻四妾應是極平常的事。林桂生再怎樣霸橫,也難明裡反對;只是露蘭春從小在她身邊長大,又生得綺年玉貌,更犯忌的她不同於老實、柔順的沈月英,小丫頭心機較多,黃金榮迷上了她,林桂生內當家的地位便搖搖欲墜,難保有一朝要逼宮告終。杜月笙知道箇中的利害,自然不想捲入內宮的暗流漩渦了。他明知黃金榮的來意,卻裝傻作癡地推卸道「這事怕難辦。」黃金榮一聽,急得直搓手。平時,他總覺得杜月笙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在他有面愛擺出師父的尊嚴,這番顧不得這些了,拉著杜月笙的衣袖,哀求道「月笙,我求你這一回了。你的話,她最聽得進去,你去談談看。只要她讓讓步,將就把蘭春接進來,我絕對不會讓蘭春當這個家的。」杜月笙被迫無法,只得允諾下來。黃金榮這才鬆口氣,臨走前,又叮了一句「月笙,就等你的回音了。」